薑寶青將那碗冬瓜排骨湯端進了屋子裏頭,放在了窗台上。

    有人使了這麽下三濫的招數,肯定不能是單有下藥這一條的。

    薑寶青小心翼翼的,將整個身子都縮到夜色的陰影中,緩緩溜出了院子。

    她借著陰影的掩飾,細細的打量著周邊。

    果然,還真讓她發現了。

    就在離她家幾丈遠外的那棵歪脖子槐樹後頭,有個人影,在那鬼鬼祟祟的探頭探腦。

    看模樣,應該是個成年男子了。

    薑寶青稚嫩的小臉上閃過一抹與年齡十分不符的嘲弄,手裏的銀針攥的更緊了。

    她小心翼翼的縮著身子,蹭著籬笆的陰影,偷偷的溜迴了院子。

    隻是一進屋子,薑寶青就愣住了。

    屋子裏頭已然站了個墩胖的身影,正捧著那碗排骨冬瓜湯,唏哩唿嚕的,連吃帶喝得開心。

    不是薑有才還是誰?

    “……”薑寶青此時此刻心情十分複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薑有才正好全都喝光了那碗排骨湯,他用袖子抹了把嘴,放下碗就看見了站在門口一臉愣忡的薑寶青。

    “小賤/蹄子,這排骨湯你也配喝?!我呸!”薑有才朝地上吐了一口帶著油脂的濃痰。

    薑寶青被惡心的歪過頭去。

    薑有才臉上的笑有些猙獰,他將那碗扔到炕上的被褥裏,哈哈大笑道:“就你這傻子,小爺我還好心給你留了點渣滓,你也就配舔舔這碗了!”

    薑寶青扭過頭,似笑非笑的看了薑有才一眼。

    隻是薑有才夜裏頭眼神沒有薑寶青那般好,沒看清薑寶青那副神情。他大搖大擺的離開時,故意狠狠撞了一下薑寶青的肩膀,這才洋洋得意的走了。

    薑寶青站在原地,麵無表情的揉了揉自個兒的肩膀。

    大傻子,一會兒有你難受得哭爹喊娘的時候。

    ……

    薑大丫在屋子裏頭轉來轉去,緊張的不行。

    她見薑二丫迴來,立馬上前,緊緊攥著薑二丫的手腕:“送過去了?”

    薑二丫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她有些不滿的大力抽出了手:“大姐,幹啥呢,不就是送碗湯嗎?送過去了,送過去了!”

    薑大丫一聽,全身脫力般,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臉上說不出是笑還是什麽表情,喃喃道:“都是你逼我的……你可別怪我……這都是你逼我的……”

    薑二丫撇了撇嘴,轉過頭去,在薑大丫看不到的地方,嘴角一抹譏笑一閃而逝。

    在薑大丫看來,薑二丫將那碗冬瓜排骨湯送到了薑寶青手裏頭,事情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眼下她就等著,等過一會兒,薑寶青那邊屋子有了動靜,她就偷偷溜出去打開門,把那孫大冬給放進去……事情就成了!

    薑大丫緊緊的攥住了自己的手,隻覺得手心裏頭全都是黏膩膩的汗。

    為了緩解緊張,她故意讓自己想起了情郎馬成遠,想著他們之間那些動人的情話,想著他們之間那些讓人麵紅耳赤的經曆……

    薑大丫臉上滿是紅暈,眼角眉梢都帶著一股春意。

    等這件事完了以後,她就能如願嫁給她的成遠哥了。到時候再把肚子裏的大胖小子生下來,他們一家三口,好好的過日子……

    然而還沒等薑大丫暢想完日後的美好生活,就聽到正屋那邊突然鬧騰了起來。

    薑大丫眼下是最不願意節外生枝的,緊張的心肝都顫了,忙支使薑二丫:“你過去看看發生啥事了?”

    薑二丫應了,匆匆出去了。

    沒多久,就白著臉迴來了:“大姐,才哥兒好像發了狂病,在正屋那邊地上一邊打滾一邊叫著熱,直脫自己衣裳……奶奶跟咱娘都嚇壞了,咱爹出去去找那苟婆子了。”

    薑大丫臉色一白。

    在這種關頭,怎麽就出了這種事?!

    她心一橫,不行,她得趕緊把那孫大冬給放進來,先讓他跟薑寶青成了事再說——哪怕就是不成事,到時候兩人衣衫不整的在屋子裏頭,薑寶青就是長了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薑大丫打定了主意,忙跟薑二丫說了句:“你去看著才哥兒罷,我出去一趟。”匆匆出了屋子。

    薑二丫在薑大丫身後翹了翹嘴角,嘴裏頭爽利的應著:“大姐你放心出去就是了。”

    ……

    薑二丫迴了正屋,李婆子跟周氏正一邊一個死命抱著發狂的薑有才,在那兒哭嚎著:“才哥兒,你這是咋了啊!別嚇奶奶啊!”

    薑老頭也急得在一旁團團轉:“一牛咋還沒把苟婆子請迴來?!”

    周氏一抬頭見薑二丫從外頭進來,她向來對這個二閨女都有些不太喜歡,一下子就提了音調,罵道:“你這死丫頭!你弟弟都病成這樣了,你還出去亂逛!死沒良心的!還不趕緊過去給你弟弟倒碗水!”

    周氏罵著薑二丫,李婆子也在罵薑梅花:“一個個都是喪門星!平時吃吃吃不少,該幹活的時

    候就知道裝死偷懶!”

    薑梅花趕緊倒了碗水,薑有才在地上不住的撕扯著自己衣裳,嘴裏頭殺豬一樣的嚎著“熱”,狂躁的很,伸手就把那碗水給打翻了。

    李婆子一個勁的“心肝肉”的喊著,心疼的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隻能朝薑梅花一腳踹了過去,大罵著發泄:“啊!你個小蹄子,死人啊你!倒碗水都能潑了!沒用的廢物!”

    薑梅花被踹得一個踉蹌,倒在桌子上。桌子上頭放著的兩個粗瓷碗都被這衝擊撞到了地上,碎的幹幹淨淨。

    李婆子心疼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薑梅花趕忙蹲在地上,徒手撿著那些破碎的瓷片。

    薑二丫不想過去幫忙,討了個巧,自個兒暗暗擰了胳膊裏頭的軟肉一把,逼出了一泡眼淚,哭得倒也情真意切,眼淚汪汪的,一副很為薑有才擔心著急的模樣:“才哥兒這模樣,莫不是衝撞了什麽吧?”

    這話倒是提醒了李婆子,她關心則亂,剛才竟沒想起這茬事來!

    李婆子衝了出去,去灶台那邊抓了一把灶灰,迴來劈頭蓋臉的就扔了薑有才一臉。

    薑有才正張著大嘴在那嚎著,這灶灰劈頭蓋臉的灑下來,大部分都進了他喉嚨,薑有才被嗆得直翻眼白,瘋狂的咳嗽起來。

    正屋裏頭亂得幾乎要掀了屋頂去。

    再說薑大丫那邊,自打她懷孕的事被薑家人知道後,薑家人就不許她踏出房門半步了。

    她這許久沒出門,算著也差不多到申時了,就把半掩的大門打開,悄摸摸的往外張望著。

    初春的這個時辰了,天還涼著,村裏頭的路上早沒了什麽人影,隻能隱隱聽到不知誰家的狗叫一兩聲。

    “孫……大……冬?”薑大丫一邊張望一邊小聲的喊著。

    窸窸窣窣的,從不遠處歪脖子槐樹後頭偷偷摸摸的走過來一個人影。

    不是孫大冬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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