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苦澀的藥汁,藥草刮得姝玨嗓子眼生疼,她五官都快皺成一團了。


    寒意從丹田流向四肢百骸,她打了個哆嗦,死死抓住床單,隻覺得房裏的大床都變成了寒石,涼意浸入肺腑。


    冷,好冷。


    一瞬間姝玨渾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光,四肢發軟,發絲上和麵龐上都凝出了一層薄薄的寒霜。


    姝玨哆哆嗦嗦扯開棉被裹在自己身上,隻是從體內散發出的冰寒,棉被根本不能緩解幾分。


    碧元草不是什麽高階藥草,但論起寒性和藥力的霸道,放眼整個修真界的靈植,除了那些個天階藥草,它若隻論第二,便無靈植可論第一。


    察覺到不對勁的火靈根終於有了動靜,姝玨丹田處逐漸感覺到了一絲溫度,隻是那溫度瞬息便到達了一個十分恐怖的程度。


    足以將人灼傷的溫度和體內的寒氣糾纏衝撞,姝玨猛地嘔出好幾口血,寒霜之下,那張沒有血色的臉泛起不正常的緋紅,滲出細小的血絲。


    築基以下的修者無法內視,此時她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兩種靈根在互毆,冷暖交替,一會兒像是置身千年寒潭,一會兒又像是在熾熱的岩洞中。


    天品靈根爆發出的破壞力不容小覷,姝玨的丹田瞬間就成了篩子,修煉多年累積下來的修為隻在頃刻間便消散,跌到了練氣初階。


    此時在她看不到的院子裏,院中的靈植和屋頂都覆上了一層薄霜,普通的草木經不住寒意的摧殘,直接被冰凍起來;可冰下的那些植物分明是受過高溫炙烤,全都蔫了。


    也幸好她的院子同別的弟子不在一處,不然這異象必定會被人看到。


    短短半個時辰,姝玨覺得像是過了大半輩子。


    等到體內的情況恢複正常,她顫顫巍巍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顧不得床上又髒又亂,直接盤膝而坐。


    被靈根破壞的丹田此時有輕微的刺痛感,但姝玨能感覺得到,她的水靈根在慢慢修複丹田。


    除此之外,吸收靈氣的時候也沒了以前修煉時的灼燒感,看樣子她算是暫時成功了。


    以靈植去壓製某一靈根並不是長久之策,便是藥力恐怖如碧元草,怕是也隻有半年的作用。


    姝玨長歎一口氣,就著體內還未完全消散的藥力慢慢用靈力蘊養水靈根。


    翌日一大早,易秋白帶著剛趕迴來的林念嬌來看姝玨。


    隻一眼,林念嬌便怪叫起來:“小師妹,你修為怎麽還倒退了?”她拉過姝玨的手腕替她細細檢查:“嘶!你的靈根……怎麽會這樣?”


    小師妹明明是雙靈根,她怎麽似乎感覺到小師妹丹田裏有長出第三根靈根的趨勢?


    林念嬌臉色驚疑不定。


    大抵是她這幾日太擔心小師妹了吧,靈根這種東西踏入修煉之途便不會再有改變,又不是什麽大白菜,還能想長就長不成?


    “我的靈根怎麽了?四師姐。”姝玨感受了一番,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但她也不會懷疑林念嬌的話。


    清鴻宗算是一個劍修宗門,但林念嬌卻是個丹修,還是個十分有天賦的丹修。


    在拜入宗門時她被幾個丹宗長老搶著收徒,最後卻來了清鴻宗。


    “沒事,小師妹,你這火靈根好像被水靈根壓製了,你做了什麽?”


    “我吞服了碧元草。”


    “噢噢,原來是這樣……你說你吞服了什麽?”林念嬌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聲音都叫劈叉了,伸手就要將姝玨的嘴掰開。“你當那玩意兒是我平日裏給你煉的糖豆嗎?”


    姝玨躲開她的魔爪,拍了拍自己的丹田處:“四師姐,碧元草已經在這裏了。”


    易秋白看著她一本正經的動作心情複雜:“那碧元草你不是特意為大師兄尋的嗎?”


    “嗯?”姝玨扭頭看他:“我什麽時候說是幫大師兄找的了?我隻是想起來前些日子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壓製靈根之法,想試一試罷了。”


    “……”想到前些日子去看望大師兄時他說的“小師妹已經去尋碧元草了”,易秋白沉默。


    到底是什麽原因才會讓大家都以為,小師妹是為了大師兄才去尋的碧元草?


    作為清鴻宗的大師兄,最後碧元草自然是找到了,丹堂的長老練好了丹藥馬上就給他送去看著他服下。


    聽說褚雲臣的傷好了,姝玨隻是淡淡點頭。


    她這些日子忙得很,晨起練劍聽課,下午泡在藏書閣,晚上嗑了辟穀丹就修煉。


    作為宗門的小師妹,姝玨素來有“吉祥物”一稱。


    大家都知道她靈根特殊,修煉遭罪,因此平日裏懶惰便懶惰了,便是不修煉每日吃吃喝喝旁人也不會說什麽,畢竟她是宗主一手撫養大的。


    可最近……


    “小師妹,大師兄今日在第六峰練劍。”


    “哦。”


    “你不去看看嗎?”


    “我看他做甚?”姝玨看向說話的弟子,雙眼裏寫著“奇怪”二字:“他連劍意都沒悟出,看他練劍能讓我有什麽感悟?”


    弟子愣住,本想說點什麽,卻發現她的話相當有道理。


    “他連劍意都沒悟出,能讓我有什麽感悟?”


    話是上午說的,宗門裏的弟子們是中午知道的。


    到第二日,除了褚雲臣本人,全清鴻宗的弟子都知道姝玨說的那番話了。


    褚雲臣練劍練得好好的突然發現旁邊的弟子都走得差不多了,心裏想著今日便到此為止,收了劍正準備迴去,卻發現那些個弟子都往第五峰跑了。


    這會兒第五峰正是仇長老在授課。


    仇長老其人,清鴻宗出了名的嚴厲,但凡在他課上走神或是答不上問題可是要受罰的。


    因為宗門支持弟子自己選課上,仇長老的課堂每次都人不多。


    一上午的時間,仇長老看著自己門可羅雀的課堂坐滿座位,來遲的學生自覺地蹲在後麵旁聽。


    仇長老:“?”他穩了穩心神繼續授課。


    對於大部分劍修而言,仇長老的課晦澀難懂,他隻講修煉之中的理論知識,今日講的便是劍意。


    姝玨坐在下麵,撐著下巴聽得認真,坐在她旁邊的弟子依舊是昨日那個,時不時偷偷看她兩眼。


    劍意這種東西並不是每個劍修都能悟出的。


    有的人踏入修煉一途便能悟出劍意,有的人壽元盡了也摸不到劍意的門檻。


    上一世姝玨做阿飄的那幾年,有著“清鴻宗第一弟子”的褚雲臣並沒有悟出劍意。


    等到褚雲臣知道姝玨說的“壞話”已經是三日後了。


    他拔劍,耳邊是那句“他沒悟出劍意”。


    他挑劍,耳邊是那句“他沒悟出劍意。”


    他挽劍花,耳邊依舊是那句“他沒悟出劍意。”


    褚雲臣:“……”他一定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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