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房子,在村裏的最外麵,離他最近的哪一戶,足足也有一裏遠,外麵還有唿唿的大風,即使他喊破喉嚨,也沒人聽到。滑裏木兩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渾身抖得厲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但那個女人,倒沒什麽惡意,她先伸手把滑裏木拉了起來,然後扶到了旁邊凳子上,而滑裏木接觸到女人的手時,感到那女人的手,如冰一樣涼,這讓滑裏木更加感到恐懼。


    那個女人為了消除滑裏木的恐懼,開始先介紹自己的身世,她說自己並不是鬼,而是二十多裏外,鎮子上的一個女人,叫王二妹,隻是她得了一種怪病。


    得上這種怪病後,一到冬天,她就會感到酷熱難當,即使在數九寒冬裏,她穿一件單衣,仍然感到燥熱無比,尤其是在夜裏,更是渾身燥熱難耐,心煩意『亂』,六神無主,這讓她痛苦無比,隻有不停地在外麵遊逛,心裏才會平靜下來。


    偶然的一次,她在夜間,來到滑裏木所在的村莊附近時,心裏忽然平靜下來,體內的燥熱,也瞬間消失了,於是,在半夜時分,她就經常來到了這裏。


    滑裏木聽女人說完這些後,內心的恐懼才減輕了很多。


    而那個女人所說的、二十裏之外的那個小鎮,他經常去,而且認識那裏的很多人,為了驗證那個女人說的是否屬實,他問了那個女人鎮上的幾個人,而滑裏木所說的這幾個人,恰巧那個女人居然也都認識,並且還很熟,因為那個鎮子也都不大,隻有幾百人而已,隻要是鎮子上的人,一般都互相認識。


    這樣一來,滑裏木的恐懼,幾乎完全消失了,兩人聊得還很投機。


    從這以後,那個女人每到午夜時分,都會來滑裏木的棺材鋪裏,和滑裏木的聊天,而對於處在光棍狀態的滑裏木,也漸漸對這個叫王二妹的女人,產生了情愫。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十多天,已經是寒冬臘月,轉眼就到年底了,這一天夜裏,王二妹又出現了,她說她這麽多天的夜裏,之所以一直來找滑裏木聊天,就是為了想讓滑裏木,幫她打一口棺材,並稱她的父親死了,因為沒錢買棺材,所以隻用一個破席子,卷上屍體埋了。


    她聽說滑裏木做的棺材,在方圓百裏內,都很有名氣,所以才找機會接近滑裏木,可她又沒錢買,因此,如果滑裏木能為她父親,做一副最好的棺材,她就願意以身相許。


    滑裏木一聽心花怒放,馬上答應給王二妹的父親做一口最好的棺材,而王二妹在當天的夜裏,也果然有滑裏木同床共枕了,不過在與王二妹親熱的過程中,滑裏木感到,雖然滑裏木的皮膚,滑潤細膩,但卻一直很涼,並且怎麽暖都不熱。


    在纏 綿之餘,關於王二妹的身世,滑裏木也問了一些,他問王二妹為何沒結婚,王二妹告訴他,她的父親早在十多年前,就一直癱瘓在床,為了照顧父親,她才沒有嫁人,這讓滑裏木很感動,覺得這個王二妹,真是孝順賢惠,自己不知時哪輩子修來的福氣,最後竟然可以娶這麽一個好媳『婦』。


    但每次親熱完,王二妹總要在天亮前離開。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左右,滑裏木用了最好的木材,並且把自己做棺材的技藝,全部發揮了出來,做了一口最好的棺材,在棺材做好後的前一夜,王二妹對他千恩萬謝,並求滑裏木第二天一早,就要把棺材送到她所在的那個小鎮上,然後就離開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滑裏木就雇了輛馬車,趕了二十多裏的山路,一直到了中午時分,才來到了王二妹所在的那個小鎮裏,並找了小鎮上、一個最熟悉的朋友,打聽這個王二妹的情況。


    但當那個朋友向滑裏木說了王二妹的身世後,滑裏木頓時就暈過去了。


    因為那個小鎮上的朋友、告訴滑裏木,他們這個小鎮上,確實有個叫王二妹的女人,但在兩年多之前,這個女人就死了,而且這個女人是個棄嬰,被一對老夫『婦』收養,當王二妹長到八歲時,這對老夫『婦』就死了,這個女人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這個女人還不能生養,嫁了三家後,都因為不能生孩子,而被趕了迴來,靠給別人洗衣服為生,但就在兩年前,這個女人得病死了,因為這個女人無親無故,族長隻好叫來鎮上的幾個年輕人,把那個王二妹的屍體,用席包裹了一下,然後就抬到後山的山坡下埋了。


    而且滑裏木的這個朋友,親自參與了埋葬王二妹的過程。朋友介紹的這些情況,當然讓滑裏木無比的震撼和恐懼。


    等滑裏木醒來後,努力地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後,才詳細地向這個朋友、講起了他匪夷所思的經曆,這個朋友聽完後,也被嚇得臉『色』煞白,直唿滑裏木肯定是遇到女鬼了。


    不過滑裏木的這個朋友,膽子比較大,他決定在當天夜裏,帶著滑裏木一起,去王二妹的墳上看看。


    當天的夜裏,正好是個月夜,滑裏木和朋友兩個人,帶著挖掘工具,來到了王二妹的墳前,奇怪的是,雖然王二妹已經死了兩年多,但墳上卻沒有一根枯草,這讓兩人就覺得,王二妹的死,更加不尋常了。


    於是,兩人喝了幾碗燒酒後,以酒壯膽,就開始挖掘起王二妹的墳墓來,墳墓其實並不深,不大一會,就挖到了裹王二妹屍體的席子,他們把裹著屍體的席子剝開。


    當借著月光,看到王二妹的屍體時,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雖然王二妹已經死了兩年了,但屍體卻一點沒有腐壞,麵容仍然栩栩如生,皮膚也依舊有光澤和彈『性』,都和活人沒什麽區別,好像剛死掉一樣。


    兩人驚得酒醒了一半,匆匆把屍體掩埋上,然後迴到家裏。


    到了第二天,他們找了幾個人,還請了神漢,把王二妹的屍體再次扒出來,然後成殮到滑裏木打造的棺材中,重新下葬。


    對於這件事,滑裏木越想越害怕,迴去以後,大病了一場,差點死掉,他再也不敢在原來的棺材鋪住了,便花錢重新修了幾間房子,搬到了新的房子裏。從那之後,那個王二妹就再也沒出現過。


    大概過了一年左右,一切都風平浪靜,什麽怪事都沒發生,滑裏木的生活,也漸漸正常起來了。


    時光如流水,轉眼又到了第二年的年末,一天夜裏,因為天冷,滑裏木早早睡下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被什麽聲音驚醒了,他傾耳細聽,隱約聽到窗外,好像有嬰兒的哭聲。


    這讓他大吃一驚,這麽冷的天,怎麽會有嬰兒在自己的窗外哭呢?


    他連忙把燈點著,穿上衣服,走到了外麵,在朦朧的月光下,他吃驚地看到,在一塊破麻布上,赤身 『裸』 體的躺著一個嬰兒,那個嬰兒四肢『亂』蹬,發出微弱的哭聲。


    滑裏木顧不得多想,連忙把嬰兒抱進自己的懷裏,然後趕緊抱到床上,用兩層羊皮蓋住,這究竟是誰家的孩子,為何被遺棄在自己的窗下,而且身上沒有一絲衣物,竟然沒被凍死。


    到了第二天天亮,他仔細端詳這個孩子時,不知為什麽,他忽然覺得很眼熟,好像有種特殊的親切感,等他的目光看到嬰兒的肚皮上時,不由得驚叫起來——因為在嬰兒的肚皮上,有一塊銅錢大小的紅痣,而在他肚皮的同樣位置,也有個一模一樣的紅痣!


    他此時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就是他的孩子,他和王二妹的孩子!


    可王二妹不是已經死了嗎?她怎麽可能生孩子呢?


    可他又轉念轉念一想——在王二妹死後,既然還能來和他行男 女之事,怎麽就不能生孩子呢?難道這孩子就是 ’鬼嬰兒’?但不管怎麽說,滑裏木都認為這是自己的孩子,即使是個半鬼半人的 ‘鬼嬰’,他也決定收養下來。


    就這樣,他一個男人,從頭學起,開始帶孩子,先用羊『奶』喂孩子,並給孩子做了個搖籃,白天幹活時,把孩子放在搖籃裏,而那個孩子也很聽話,平時不哭不鬧,也沒生過什麽病,很好養活,很快一年過去了,孩子越長越像滑裏木,這讓滑裏木又高興、又感慨。


    他也不管村裏人的閑言碎語了,閑暇時,正常抱著孩子在村裏走,經常有人會調侃、或諷刺、或好奇的問孩子他媽是誰,滑裏木也都是冷淡以對,不予理睬。


    不過他經常想到王二妹的屍體,等孩子兩歲左右時,滑裏木帶著孩子,再次來到那個小鎮裏,找到了他那個朋友,而他那個朋友,早就聽說了這件怪事,兩人見麵後商量了一下,準備到夜間時分,再去王二妹的墳上看看。


    一直等到後半夜時分,兩個人拿著火把,再次來到了王二妹的墳前,並用鍬掘開了王二妹的墳墓,當墳墓掘開時,那口漂亮的棺材『露』了出來,雖然過去兩年了,但棺材卻依然像剛埋下去時那樣新,滑裏木做的棺材,果然不一般。


    但令倆個人無比吃驚的是,棺材蓋已經磨開了,而棺材裏空空如也,王二妹的屍體,已經不知去向了。


    不知為什麽,看到這種結果時,滑裏木心裏卻感到一絲欣慰,也許這讓他覺得,王二妹其實並沒死,但從那之後,王二妹卻再也沒有出現過,滑裏木也沒再娶別的女人,又當爹又當媽,獨立帶著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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