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從古至今,我沒有看到哪個皇帝隻有一個妻子的,人心易變。就算你現在信誓旦旦,以後也會變的!”艾琉璃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阿璃,為什麽,為什麽到了現如今,你還不相信我!”陸輕鴻因為她的不信任,有些受傷。


    “我信你!可是我不信這皇位,我不信這至高無上的權利!”


    陸輕鴻心裏一緊,鬆開了她的手:“阿璃,今日,你到底要和我說什麽?”


    “陸輕鴻,我想說,你放了天陽哥哥吧,不要再折磨他了!”


    “原來,你還是為了他……”陸輕鴻看著艾琉璃的眼,那被毀了容的表情好像哭一般,扭曲至極。


    他愣愣看向桌子上的白玉菇湯,手輕輕撫上碗的邊緣:“我早該猜到的,你那麽恨我,又怎麽會關心我痛不痛!你那麽恨我,又怎麽會再為我做湯!”


    “我早該猜到的,你不過為了居天陽,我早該猜到的,你隻是為了居天陽……我真傻……”陸輕鴻喃喃地後退,直到退無可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男人低下頭,一動不動,周身縈繞著悲傷的氣息,不可察覺的,一滴淚,滴在了他滿是疤痕的手背上。


    “陸輕鴻,我這麽做不僅僅是為了居大哥,這是我們欠他的!你放了他,把玉璽和繼位詔書都給他,我便隨你去天涯海角,永世不離不棄!”


    “天涯海角?不離不棄?”陸輕鴻緩緩抬起頭,有些不相信地問。


    艾琉璃看到他通紅的雙眼,內心一窒。可是她橫下心繼續說道。


    “怎麽你不願意?說到底,你還是舍不得你的皇位權利是不是?”


    “阿璃,我做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你,你才是我的唯一,我的一切!況且我早說過,為了你不受傷害我才當的這個皇帝。”


    “好,既然你願意,那麽我們就離開這裏,從此不問世事,好不好?”艾琉璃繼續說。


    陸輕鴻指尖一顫:“阿璃,你……愛我嗎?”


    艾琉璃聽了他的話,眼神有些閃躲:“我都要和你遠走高飛了,你還問我愛不愛?”


    陸輕鴻拉住她,手輕輕又小心翼翼地捧上她的臉,再次問道:“阿璃,你愛我嗎?”


    這個姿勢,艾琉璃被迫與他對視。


    等了好久好久,在陸輕鴻以為艾琉璃永遠不會說出答案時,卻聽到——


    “愛!”


    陸輕鴻笑了,這個笑容是那麽的璀璨奪目,這是他這麽久以來,笑容最舒心的一次,仿佛又迴到了十五年前那個小男孩。


    這一刻,他的笑容連艾琉璃都觸動了。


    真的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剛才還因為艾琉璃一句話掉淚的男人,此刻卻又因為艾琉璃一句話,幸福的像個大男孩。


    “既然你願意和我走,我又有什麽放不下呢!從今往後,有你艾琉璃的地方,才有我陸輕鴻!阿璃,我們走吧!”


    陸輕鴻擁著她,大有一股說走就走的架勢。


    艾琉璃立刻攔住他:“等等,玉璽給我,還有,你馬上寫天陽哥哥的繼位詔書,總得安排好一切,我們才能走的安心!”


    “對,是我高興地不能自已,所以才忘了!”


    陸輕鴻立刻拿出玉璽,又拿了聖旨,起草了詔書,蓋上玉璽,交給艾琉璃。


    艾琉璃拿著這兩樣東西,似乎有千斤重,她的手都有些顫抖。


    “阿璃,把他交給張真,我們便走吧!”


    艾琉璃一把拉住他,神情悲憫恍惚:“再等等,此去路途遙遠,不若吃了我做的湯,再走吧!”


    可陸輕鴻此刻被幸福衝昏了頭腦,並未發現艾琉璃的異樣,他的嘴角還掛著笑容:“對啊,是你親手做的,可不能浪費,我一定喝光!”


    “希望……你是真的喜歡喝……”艾琉璃轉過頭,陸輕鴻嘴角的笑容,讓她莫名揪心。


    “喜歡!真的喜歡!隻要是你做的,在我眼裏,不管什麽,都是最好吃的玉盤珍饈!”陸輕鴻說的真摯。


    陸輕鴻開心地拿起湯匙,舀了一勺湯,放進嘴裏,可剛到嘴邊,他呆住了!


    男人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湯匙就這樣從他手中滑落,掉在桌子上。


    因為他幼時和四位師父學習,十分精通醫理和藥理,所以他單憑氣味就能聞出毒藥!


    這碗湯被下了劇毒五毒散,服用者五髒六腑具損,幾分鍾便可七竅流血而死!


    艾琉璃看到陸輕鴻的模樣一驚:難道他識破湯裏有毒?


    不行,絕不能在這時候功虧一簣!


    “怎麽了?不是說我做的什麽都是山珍海味,怎麽隻聞了聞就不敢吃了?”


    “阿璃……你真的希望我喝了它嗎?”


    “當然,我為了做這碗湯,整整耗了一個時辰,你當然得喝光它!”


    陸輕鴻抬起眼,哀傷的看著艾琉璃,看著這個他用全部生命去愛的女人,內心突然有股恨意襲來,


    雖然如此,可他卻怎麽也不願意相信,艾琉璃為了別人,心甘情願的將自己毒死!


    也許這毒是別人下的,也許阿璃並不知情呢!


    於是,陸輕鴻重新拿起湯匙,舀了一勺湯,放在艾琉璃的嘴邊:“我們一起吃。”


    頓時,艾琉璃的臉色巨變。


    她語氣不自然地說:“說了給你做的,你吃好了!”


    “吃飯要兩個人一起吃才有氣氛,”陸輕鴻表情有些凝重,重新舉了舉湯匙:“怎麽不吃,吃呀!還是說這湯裏有什麽,讓你不敢吃?”


    艾琉璃的表情隨即頓住,隨即明白陸輕鴻已經發現湯裏有五毒散了。


    這個男人的愛也不過如此,一發現湯裏有毒,就迫不及待地讓自己也喝!這愛果然是虛情假意!


    罷了,不過一死,她艾琉璃也早已無牽無掛,萬念俱灰了!


    陸輕鴻看著艾琉璃的表情,原來她早已知道湯裏有毒……


    此刻陸輕鴻什麽都明白了,艾琉璃果然要親手殺死自己,這個想法一起,便讓他痛不欲生。


    艾琉璃冷笑:“是不是我吃你就肯吃?”


    陸輕鴻深深地看著她的眼:“對,你吃我就吃!”


    艾琉璃笑了,笑的妖嬈,下一秒,她便張口想要吃下。


    誰知,在艾琉璃淳接觸湯匙的那一刹那,陸輕鴻的手卻突然改了方向,重新放到自己的嘴裏。


    他扯開嘴角,硬逼著自己露出一個微笑,那笑苦澀的卻讓旁觀者想痛哭一場:“你給我做的,我才舍不得給你吃呢,我要通通都吃光!”


    最終,陸輕鴻舍不得,舍不得和她一起共赴黃泉。


    因為五毒散毒發時太痛苦了,他舍不得艾琉璃痛,更舍不得她就這樣離開這個塵世。


    他愛她,就要為她滿足所有的心願!


    既然她最後的心願希望自己死,那麽他死就是了!


    一勺,兩勺,三勺,四勺……


    陸輕鴻沒有任何停頓地吃著。


    這個男人明知道湯裏有劇毒,還是義無反顧地吃下去,這種行為等同自殺!


    艾琉璃看著陸輕鴻一點一點喝下湯,她慢慢站了起來,退後,再退後,眼淚從眼角滑落。


    突然,她衝上前用力打翻了陸輕鴻的湯:“不要喝了!不要喝了!為什麽,為什麽明知裏麵有毒,你還喝!”


    “阿璃……”就在同一時刻,陸輕鴻感覺到自己的胸腔有股血氣上湧,他想用內力壓製住血氣,卻無果。


    最後,陸輕鴻還是吐血了,烏黑地血不斷從嘴裏湧出來。


    此刻,艾琉璃已經哭的歇斯底裏,淚水模糊了她整張臉:“我問你,既然知道是毒藥,為什麽還要吃?!你說啊!你說啊!”


    “因為……這輩子是你……最後一次做飯給我吃,我一定……得全吃完。”


    聽完他的話,艾琉璃“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為什麽……為什麽我們會變成這樣,沒什麽你要殺死我的哥哥們,就這樣把我爹爹也害死了!你該死!你該死的!為什麽我還要難過!”


    “阿璃,別哭……下輩子……下輩子如果我們再次相遇……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隻跟我玩玩……可不可以不愛居天陽……”


    斷斷續續地說完這些話,陸輕鴻地毒已經深入五髒六腑,他控製不住地再次吐了血。


    艾琉璃看著他再次吐桖,驚慌失措地上前,想要給他擦幹淨但桖卻越擦越多,怎麽也止不住。


    “阿璃……”此時的陸輕鴻已有些支持不住了,“我知道……我知道你根本不愛我……你愛的一直是居天陽……我隻是不敢承認罷了……


    幸虧我們洞房花燭夜……夜裏……我沒有……你……還是完璧之身……


    這樣,你就可以……毫無遺憾的嫁給……嫁給居天陽……嫁給你愛的人……他……而他也會真心待你……我放心……


    做他的皇後,做他的妻子,你一定會非常開心,不像現在整日痛苦……


    仔細迴想,是我不好……你不愛我,我卻要執意將你困在我身邊……如果我早早放開你……火燒紫雲宮那日我就放了你……成全你和居天陽……這樣師父和嶽丈都不會死了,這一刻我終於想明白了……其實我該早點死的……”


    “陸輕鴻……你別說了,解藥,對解藥!”艾琉璃哭著找解藥。


    這個時候陸輕鴻再次吐桖,鮮桖染在艾琉璃正紅色的皇後服上,立刻滲透了進去,不太顯眼。


    艾琉璃被驚叫一聲。


    而這驚恐的尖叫聲,便又如同利刃般刺穿了陸輕鴻脆弱的心髒。


    此刻的自己一定很醜……絕對不能讓阿璃看到如此醜陋的自己!


    如是想著,男人用盡力氣掙紮著起身,最後一次,緊緊將艾琉璃擁在懷中。


    然後他將門打開,把艾琉璃推出去,最後用力鎖上了門。


    “我不出去!不要讓我在外麵!開門!開門!陸輕鴻你開門!”艾琉璃瘋了一般地砸門。


    門裏麵,陸輕鴻氣力盡失,倚著門滑落在地上。


    他因為中毒,臉上慘白之中又透著黑青,此刻他的臉上,除了疤痕外,就是血痕與淚痕。


    陸輕鴻已經神誌不清了,隻聽他喃喃自語地說:“醜……很醜……我很醜……阿璃不要看……”


    “阿璃隻喜歡美好的東西,我太醜……阿璃不喜歡我了……”


    “阿璃……蝴蝶花……阿璃最喜歡的蝴蝶花……”


    “琉璃珠……我的琉璃珠……”


    “阿璃……紅紅痛……唿……唿唿……阿璃唿唿就不痛了……”


    帶著兒時最美好,最溫馨幸福的記憶,陸輕鴻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他死了,徹徹底底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門外,艾琉璃不停地撞門,這裏的一切沒人知道,因為偌大的紫雲宮就隻剩他們兩個人,就像兒時一樣。


    “陸輕鴻,你開門解藥,給你解藥,我不要你死了,我後悔了!我不報仇了,我們一起去天涯海角,這次我們真的走!真的走!”


    艾琉璃拍打著門,哭的撕心裂肺。


    “陸輕鴻,求求你,開門!我錯了,我後悔了!我真的不報仇了!我真的和你在一起!”


    “不,你不醜!你還是那麽好看!”


    “你開門!你開門啊……我愛你……我愛你……我愛的一直都是你啊……”


    艾琉璃一邊哭一邊喊,可是裏麵的人卻再也聽不到了。


    當侍衛們終於撞開寢殿的門時,陸輕鴻已經死去多時,迴天乏術了。


    艾琉璃跪在屍體旁邊,哭得再也流不出眼淚了。


    艾琉璃在他緊握的右手裏發現了一個修補了變形了的紫色琉璃珠。


    她記得,紫雲宮還是廢宮的時候,那天晚上,他們並排坐在屋頂上,月朗星疏,美好的月色下,她親手為他係上了這顆紫琉璃。


    而這一切,仿佛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這是他們的第二世,依舊是個悲劇。


    而就在他們旁邊,鬼魂琉璃哭的肝膽俱裂,她用力搖著陸輕鴻,可男人已經僵硬地沒有了任何溫度。


    太殘忍了,火狐仙子太殘忍了,為什麽要把她送迴前世,他已經親眼看著陸輕鴻死了兩次了!


    這種感覺太痛苦,那痛仿佛把她的靈魂撕裂!就在同一時間,鬼魂琉璃又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拽走,瞬間,眼前的景物都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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