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了好久好久,最後,他說。


    “阿璃,我不逼你,隻要看著你成親,我就走。”


    “你!你這樣子就是再逼我!”最後艾琉璃像是想到了什麽,她放棄了咆哮。


    “陸輕鴻我知道你心裏始終沒有放下,我也知道你想要什麽,你想等我成親後才離開,無非就是為了秘密名單,好,我答應你,我和居天陽成親後,秘密名單我會給你,讓你再去擁有你的仕途。


    居大哥是朝廷的定遠大將軍,為國鞠躬盡瘁,所以你不用擔心他是奸細。拿到秘密名單後,你就必須離開。”艾琉璃聲音冷硬的如同這冬日的寒冰。


    陸輕鴻猛地抬起頭,這句話仿佛再一次把他打入了地獄,他深深看著艾琉璃,將臉上痛苦的表情隱匿在黑色的夜裏。


    “……好。”他張開嘴,想要再說些什麽,最後隻喃喃留下一個字,就快速轉過身走了。


    隻是剛剛轉過身,眼角就滑落下一滴傷心的淚水,在這寒冷的夜裏,冰凍在臉上。


    他的心髒處,蠱蟲又在動了,陸輕鴻清楚的感覺到,它們開始先在自己的心髒裏到處遊走,然後是橫衝直撞,最後成千上萬的蠱蟲開始一齊啃噬他的心髒。


    男人右手緊緊捂住心髒,在雪地裏走的搖搖晃晃,每一秒鍾,對他而言都是最深的痛苦與煎熬。


    他在薩府裏一直走一直走,想要找到一處地方,一個讓自己不再痛的地方,可是,到頭來卻發現,根本不存在。


    最後,他實在支持不住了,又像以前那樣倒在了地上。


    四周漆黑一片,除了風聲,再無其他,連月色都不忍心看他傷心欲絕的樣子,隱匿在厚厚的雲層之下,天空一片灰暗。


    可是如故再看得仔細一點觀察周圍就會發現,這裏竟然是那天陸輕鴻毒發,艾琉璃抱著他的地方。


    原來,即使痛的失去了理智,他還是貪戀她給的片刻的溫柔,竟然下意識來到了這裏。


    那天,就在這裏,艾琉璃緊緊地抱住他,給他溫暖,給他唱歌,還為他留下了眼淚。


    那一刻他在想,如果有她的愛,即使就這樣痛死過去,他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阿璃,我好冷,我好痛……”疼痛令陸輕鴻開始胡亂囈語。


    “阿璃,你在哪裏?你過來抱抱我好不好?好想再聽你唱歌,隻為我唱的歌兒……”


    “為什麽,你又要趕我走,你不要成親,我不要你跟居天陽成親,你明明就是先答應了我,要一輩子做我的妻子,為什麽,為什麽你說話不算數,為什麽你要騙我……”


    他已經什麽都不要了,不管是將軍還是幫主的頭銜,甚至連生命都放棄了,卻還是走不進她心裏半步。


    “我不要和你做朋友,我要做你的相公,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好,可是我已經改了好多了,我甚至可以變成令一個居天陽一樣,你不要和別人成親,我不要秘密名單,我隻想要你!”


    “啊好痛……阿璃,救我……”他疼的在地上打滾。冰冷的白雪一遍又一遍的印在他墨色的衣服上,隨著這黑色的夜消失不見。


    “太痛了,我這麽愛你,你為什麽要給我種下問情蠱,我恨你,我恨你!”


    他眼睛緊閉,手裏因為疼痛而握著的雪已經化成了水,他哀切的聲音再次在這寂靜的黑夜中響起:


    “我好恨你,可是我又無法控製自己不去愛你!”


    陸輕鴻一直自言自語的說著,仿佛這種控訴艾琉璃能聽到一樣。


    他蜷縮著身體,一直等,幻想著她能來。


    可是他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到全身被凍僵,他都沒有等來她,最後陸輕鴻痛的暈了過去。


    這時候,黑暗中有個人影快步走出來,是袁成斌。


    剛才陸輕鴻痛苦的樣子他全部看到了,他把自己身上的厚棉襖脫下來,蓋在陸輕鴻的身上,然後他坐在一旁,靜靜地守著他。


    此時,袁成斌的心裏不可為不震撼。


    原來師父真的愛著姐姐,姐姐卻不顧情分,親手給師父種了毒蠱,問情蠱。


    姐姐心地那麽善良,為何會給師父下毒呢?


    怪不得每次看到師父總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身體還時不時的會抽痛,原來不是因為他身體的外傷,而是因為他中了毒。


    兩個時辰後。


    “你在這幹麽?”陸輕鴻抬起身子,沙啞的聲音在寒風中格外讓人心疼。


    “師父,你終於醒了!”袁成斌立刻站起來蹲在陸輕鴻的身邊。


    這時的天還沒有完全亮透,他昏迷了將近兩個多時辰。


    “你怎麽在這裏?”他有些疲憊的轉過身,看著眼前的袁成斌,眉頭緊蹙。


    “剛才,我看到師父你昏倒了,我又搬不動你,就隻好在這裏守著你了。”袁成斌如實說道。


    陸輕鴻這才突然發現自己身上小了幾號的棉襖,而旁邊袁成斌的臉卻凍得又紅又紫。


    “阿氣!”正巧他這個時候打了個大噴嚏,隨即揉揉鼻子。


    “白癡!冰天雪地穿著單衣,著涼怎麽辦!趕快穿上!”陸輕鴻快速把棉襖甩給他。


    “那這麽說,師父豈不是也是白癡!”袁成斌看了看陸輕鴻,自從他來到薩府後,就沒見到過關翊航穿過棉衣。


    “我有這個,你有嗎?”說話間,男人扳過袁成斌的肩,讓袁成斌背對著他,然後右掌放在他的後心上。


    緩慢而溫熱的真氣緩緩進入袁成斌的身體,他頓時感覺有股熱浪遊走遍他的全身,驅走了他體內的寒氣,非常舒服。


    “師父,你——”意識到陸輕鴻在幹什麽,袁成斌立刻出聲想阻止他。


    “閉嘴,不要說話!”他直接打斷他的話。


    男人源源不斷地把真氣輸入他體內,袁成斌心裏擔心的不得了,師父剛剛忍受了毒蠱的折磨,在寒冷的雪地上昏迷了兩個多時辰,明明他自己也受了凍,現在卻要為他輸真氣。


    “師父,夠了,我沒事,你不要為我再消耗你的真氣了。”袁成斌有些焦急地開口阻止。


    陸輕鴻沒有理他,直到為他逼散最後一絲寒氣後,方才住手。


    “師父,你真好……”袁成斌想明白了,以前是自己誤解他了,對他做了那麽多不尊敬的事,此刻迴憶起來,真是後悔極了。


    陸輕鴻看了看眼前這個孩子,寒冷的雪地裏,他竟然守了自己兩個多時辰(四個多小時啊,某乜偷笑),內心浮上一絲久違的溫暖。


    “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不用再守著我了。”陸輕鴻仰頭注視著並不明朗的天空。


    “師父,你是說,你的毒蠱還會再發作?”袁成斌心中一驚,他真的不想陸輕鴻再忍受一次如此的痛苦,連在一旁看著,他都覺得渾身難受的要命。


    聽完他的話,陸輕鴻若有所思地抬眼瞪他。


    “師父,是你自己在昏迷前說的,我隻不過碰巧聽到而已。”


    可是有件事,袁成斌怎麽也想不明白,阿璃姐為何要給師傅下毒呢?


    “師父,姐姐為什麽要給你下毒,我們去問她要解藥好不好?”


    “她給不了的……”男人的嘴角又是那種苦澀自嘲的笑容。


    “不會的,姐姐和你一樣,都是好人,她不會忍心看你這樣的,連我們這些小乞丐都能收養,她若是知道你會疼成這樣,她一定會給你解藥的。你去求求他,我和你一起去求她。”


    “如果你知道這問情蠱的毒性,就不會這麽肯定地說了。”陸輕鴻頓時又染上了濃鬱的傷感。


    “姐姐不會是這麽狠心的人,我不信她不給你解藥!”


    “我做了不可挽迴的錯事,她是以這種方式來懲罰我。而我活該要承受這一切。”


    “你若是不想去,那我去求她!”袁成斌剛要轉身走,就被陸輕鴻給拉住了。


    “我告訴你,你不要去找她,如果你敢在阿璃麵前提起有關問情蠱的半個字,就不要再認我做師父。”


    他絕對不能讓袁成斌去找她,既然她想讓他死,她就隨了她的意好了,畢竟沒有了她,自己活著跟死了又有什麽區別呢?


    他說過永遠都不會再逼她,又怎麽會利用他最疼愛的弟弟去要解藥呢,那樣,隻怕她會更恨自己吧。


    再說了,最後一顆解藥早就被他毀了,想想要解毒,唯有她真心愛上自己,這就更不可能了。


    袁成斌被陸輕鴻警告的有些委屈。


    “小斌,你不會明白我給了她多大的痛苦,如果你知道,就會覺得這些痛是我該承受的了。”


    “可是,師父,你總不能一直這麽疼下去……”


    “好了,我暫時還死不了,這個話題以後不要再提了,一切我自有分寸!”


    “對了,我教給你的那套內功心法運用的怎麽樣了?”陸輕鴻問他。


    “師父,這才十幾天呢!”袁成斌沒想到陸輕鴻會在這種情況下還關心他的練武進度。


    “我當年七天內天就全部掌握了!”


    “我……”袁成斌有些羞愧,他知道自己仗著平時有些小聰明,便沾沾自喜,沒有真正清楚自己的位置。


    “師父,你放心,雖然徒兒沒有師父驚天的造詣,但是我絕不是一個糟糕的徒弟,我絕對不會給師父您老人家丟臉,我發誓,一定會在十五天內全部記住,並且融會全身上下。”


    “我不老。”陸輕鴻聽後緊皺眉頭。


    看著袁成斌在他麵前信誓旦旦地承諾,心中也有些許欣慰,不得不承認,這個孩子確實是個可塑之才。


    ————————————


    “小斌,你在我房間裏翻什麽呀?”


    此時袁成斌正在艾琉璃的房間裏到處翻著東西。


    “呃~沒什麽”沒想到艾琉璃會突然進來,他一陣手忙腳亂,顯得有些驚慌失措。


    “哦,我隻是想到你這來找本醫書看看。”


    “看醫書?”艾琉璃覺得納悶,袁成斌最煩的就是看書了,平常都是自己督促他才肯看看書,練練字。


    “嗯嗯,我也想學學醫術嘛。”他尷尬的笑著騷騷頭。


    “你想看醫書這是好事,直接告訴我就行了,幹嘛這麽偷偷摸摸的!”


    袁成斌突然要學醫術,艾琉璃很高興,人在世上,多一個傍身之計總是好的,她找出一本知識比較淺顯的書遞給他。


    “你先看這本,如果有不明白的問我和恨姨都可以。”


    哪知這鬼小子接過醫書後,仍舊吞吞吐吐地不肯離去。


    “怎麽了?”艾琉璃狐疑。


    “姐,一本哪夠,你這裏的書我全都要!”


    “你這個臭小子,要那麽多幹嘛,一本一本的來拿,慢慢鑽研才是看書之道。”


    “姐姐,你最好了,難得我有這個勤奮的心,你就把醫書都給我嘛,我發誓一定會好好看完的。”


    “好了好了,我真是怕了你了!”袁成斌開始不斷地央求艾琉璃,她沒有辦法,隻得同意。


    “謝謝姐姐!”


    就這樣袁成斌把所有長恨給艾琉璃的醫書都翻了出來,抱著一大摞醫書跑了出去。


    之後他留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本本認真的讀起來。要是大家真的以為他在用功讀醫書,那你們就真的被他騙了。


    他雖然是每一本書都一點一點的認真看,其實隻是再找三個字“問情蠱”,裏麵的內容卻一點沒有往心裏記。


    他實在是太擔心陸輕鴻的蠱毒,就想著先從醫書上了解了解,看看這問情蠱到底是種什麽毒藥,關鍵時候或許可以幫上他師父的忙。


    可是,他坐在屋子裏一整天了,醫書也幾乎快要被他找完了,始終都沒有看到關於有關問情蠱的記載。


    但皇天不負有心人,就在他快要泄氣的時候,終於,他在最後剩下的一個破舊的小本子上找到了問情蠱。


    他細細讀了起來,結果讓他大吃一驚!


    原來,問情蠱的藥性竟是如此的殘忍!


    袁成斌黯然,怪不得師傅會說姐姐既然親手給他喂了毒,便不會給他解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時間一天一天地很快過去了,居天陽終於來了薩府,一看便知他是匆忙趕來的,甚至沒有空換下一身戎裝。


    “天陽,你終於迴來了!”長恨激動的不能言語。


    “娘親!”居天陽蹲下身子,緊握住長恨的雙手,對於這個半路認的義母,他十分尊敬。


    雖然他此時還不知道長恨是他的親生母親,但在他的心中,他是真的把她當做母親看待。


    “迴來就好,迴來就好!天陽,你瘦了……”長恨看到兒子便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了。


    “居大哥……”艾琉璃慢慢走過來,分別月餘,直到重逢的時刻,她才察覺到對居天陽的思念。原來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竟在不知不覺中也變得這麽高了。


    “阿璃……”男人激動的一把將她抱在懷中,“這些日子我真的好想你。”


    居天陽這個熱切的擁抱,艾琉璃作為現代人,對於這個久別重逢的懷抱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可是在外人眼裏就不這麽覺得了,畢竟他們生在一個如此保守的古代。


    陸輕鴻看到他們兩個人如此親密的擁抱,首先闖入他內心的是淹沒一切的嫉妒,他大步衝上來,想要把他們緊貼在一起的身體分開。可是當他快步走過來後,他攸的一下頓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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