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陸輕鴻也不是神仙,這也是他的報應。


    況且,他的手下一定就在附近,而且還有貼身的隱形護衛阿三,他一定死不了就對了!


    什麽受傷借宿,不過是為了秘密名單,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但是,艾琉璃永遠都想不到,陸輕鴻胸口的傷是為了救她割心留下的,而肩膀上的傷卻是他自己自殺未遂才導致的。而那護衛阿三,陸輕鴻卻從未真的讓他寸步不離。


    “阿璃,讓他進來吧。”這時蒼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老畢推著長恨。


    “恨姨?”艾琉璃驚詫,這裏麵最恨陸輕鴻的不應該是長恨嗎?他那樣折磨居大哥。


    “自己能走嗎?要是能,就進來。”長恨又看向陸輕鴻,不帶任何表情的說。


    陸輕鴻朝她緩緩點了點頭。


    看著眼前容貌盡毀的婦人,他說不出心中的滋味,上一次來這裏,她恨不得殺了自己,而這一次,竟也是她先肯收留自己。


    “恨姨,你不能讓他進來,你這樣同情心泛濫,那絕對是這人的勢力我還沒有和你講清楚,這次他來的蹊蹺,這是養引狼入室!”艾琉璃馬上反對。


    “阿璃,若是他想殺人,完全可以向上次一樣,沒有必要裝模作樣。”


    況且,就算是上次,也沒有人受傷,天陽雖然受了罪,但畢竟沒有傷及性命,所以他對這裏的人並沒有下真正的殺心。


    “帶他進來,我要看看他身上的傷。”長恨語氣堅決。


    陸輕鴻努力讓自己看似輕鬆的站起來,嘴角若有若無的一笑。


    原來,所有認識她的人都叫她阿璃,原來“阿璃”這個名字並不是他的專屬,而叫他“小乖”的人,無論什麽時候,這世界上唯她一人可以。


    “阿璃,這位恨姨都這樣說了,那就勞煩你帶路吧。”


    不知為什麽,分別不過幾天而已,現在陸輕鴻的語調,包括渾身上下竟又出現了那種說不出來的痞氣,艾琉璃有些憤恨的看著他,然後重重推開薩府的大門。


    房內,長恨顫著手為他把脈,然後又讓一旁的老畢為他解開衣衫。


    長恨麵色凝重,她抬眼看向陸輕鴻。


    此人的心髒處的傷痕竟和艾琉璃的一模一樣,世上哪有那麽巧的事,這中間必是有什麽原因。


    長恨想了想,轉過頭去,說:“阿璃,你先帶著孩子們出去,老畢在這兒幫著我就行了。”


    “恨姨,我怎麽能放心隻留你和畢叔兩人麵對著這個人!”艾琉璃說什麽都不肯走。


    “沒錯,我也不走!”袁成斌也跟著應和。


    “如果我真要殺人,你留在這裏就管用了嗎?你會武功嗎?你武功比我高嗎?”陸輕鴻直接笑著甩給她三個為什麽。


    “還是說,你心裏自以為是的非常確定,現在的我依然會不要命地在乎你,隻要有你在,我就不會動手?”


    “你……你!”艾琉璃紅著臉,羞恁的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阿璃,才幾天不見,怎麽就突然變成了結巴?這可不像你平時的口才。”陸輕鴻又說話激她。


    “是啊,我以前也沒發現,原來你的臉皮可以這麽厚,簡直都賽過城牆了!”艾琉璃氣的扭頭就走了,孩子們趕忙跟著追出去。


    臉上笑容慢慢隱去,陸輕鴻看著她消失的身影,手不著痕跡的捂住心髒。


    而這一切卻未能逃過長恨的眼。


    “為什麽要故意氣跑阿璃?”她問他。


    “那你呢?又是想問我什麽,而不想讓她知道?”陸輕鴻反問。


    長恨突然笑了:“好小子,果然有點頭腦。”


    “剛才我為你把脈,你脈象虛浮,尤其是心脈,極其虛弱,想必與你胸口的傷有直接關係。”


    “而你左邊肩胛骨,傷口深約兩寸,直插骨上,看那傷口位置和方向,明顯就是你自己用短刃利器刺傷的。”


    長恨毫不避諱地審視著他。


    “還有,你脾胃虛弱,胃口欠佳,營養不良,失血過多……”


    從沒有見過有哪個懂武功的人可以把自己傷成這個樣子,長恨不明白這個年輕人為何要如此禍害自己的身體,簡直嫌自己的命太長了。


    “而最重要的是,你體內中了問情蠱。”長恨頓了頓繼續說。


    “這問情蠱乃是我先師所創,毒蠱的製作方法與解藥皆沒有外傳。她生前隻秘製了三副,一副她老人家自己用了,剩下的兩副便給了我。除了我,世上無人擁有,而我,卻把最後一副問情蠱給了阿璃。”


    陸輕鴻手上不著痕跡地一顫。


    “你中了毒蠱,卻沒有暴斃,那麽,隻能說明你愛上了阿璃!”


    陸輕鴻苦澀浮在臉上,卻仍舊沒有說話。


    “你心髒處這個刀口,與阿璃心髒處的那傷口,從切開的手法,到皮肉的縫合,甚至恢複的程度都一模一樣,我要知道這是為什麽!”


    他的眼瞼動了動,男人再次輕捂心髒,胸房上的傷口……


    那是他最不敢去迴憶的過往,每一次想到那天的場景,他都如同受刑一樣。


    好久好久,陸輕鴻才緩緩開口:“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我的一半心髒,割給了她。”


    “什麽?!”長恨和老畢都吃驚不已,簡直不能相信他說的話。


    “你是說現在阿璃的胸膛裏的心,隻有半顆,還是你的?”老畢不敢相信的再次問道。


    “說說吧,換心,這並不能以人力而為之,除非神仙。”長恨定定看著陸輕鴻。


    “上次的事你們應該都還記得,我讓居天陽喝下浮生醉,用此來逼迫她和我成親,沒想到卻逼死了她,也多虧——”


    像是說到了傷心處,陸輕鴻氣息不穩,連說話都無法繼續,強製用內力壓製痛苦,冷汗,一滴一滴落下。


    “也多……多虧了她給我種下了這問情蠱,有了那些蠱蟲,兩半心髒可以互相牽引,融合了玉侯高超的醫術,我才能割下自己的一半心髒救活了她。”


    割下心髒救自己所愛的人,這該是怎樣的愛啊……


    即使是木訥的老畢,仍舊沒有從這種震撼中出來。


    長恨聽的紅了眼眸,雖然陸輕鴻傷害過他們,可莫名的,麵前這個年輕人就是讓她覺得心疼。


    但是,居天陽是她的兒子,長恨看得出他同樣也愛阿璃,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因愛而傷心。


    “我明白你是真心愛阿璃的,可是愛情不是一個人的事,必須兩情相悅才行,你也知道,她和居天陽才是真正的一對兒。”


    長恨故意隱瞞了艾琉璃的心意和她根本不知道問情蠱藥效的事。


    “既然阿璃能親手為你中問情蠱,也就說明她根本不愛你!”


    她不愛你四個字終是擊垮了陸輕鴻的意誌,氣血翻湧,半顆心髒承受不住,他吐出血來。


    長恨見他這模樣,實在不忍,但有些話,她必須說。


    “阿璃和天陽真心相愛,她是不可能會愛上你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並不是一個聰明人該有的做法,隻要你答應不再愛她,我可以把問情蠱的解藥給你,保你一命。”


    “為什麽你要如此護著居天陽?”陸輕鴻反問她。


    “因為他是我的兒子。”長恨如實迴答。


    原來如此……


    然後長恨讓老畢從自己這裏拿出最後一粒問情蠱的解藥,交給陸輕鴻。


    “這問情蠱的解藥,世上隻有這一顆了,隻要你答應從此離開阿璃,我就將解藥給你。”


    陸輕鴻伸手接過,他看著手心裏的這粒小藥丸。


    這就是解藥嗎?隻要吃下它,他就不用再日日時時的飽受錐心之痛了嗎?


    若是從今以後都不能再愛她……


    他清楚的記得那個雨天醒來之後沒有她的日子,雖然沒有問情蠱的折磨,但自己仍舊過得醉生夢死。


    阿璃之於他,又何止一副問情蠱那麽簡單。


    既然沒有她,自己就如行屍走肉般,那麽,這解藥不要也罷。


    他笑了。


    手輕輕合攏、握緊,解藥便在他的掌中化作粉末,散於空氣當中。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這是最後的解藥,從此世間再無人能解!”長恨在輪椅上激動不已。


    “若是吃下解藥便不能再愛阿璃,那麽,我願意繼續這樣痛下去!”


    “怎麽,你是對自己很有信心,覺得阿璃一定會放棄天陽而選擇你,所以才敢毀了解藥嗎?”


    陸輕鴻笑容淒慘:“我什麽都沒有,我也知道阿璃不會愛上我,我隻想在我活著的這三年,能看到她,守著她,這就足夠了。”


    “你竟然……”


    長恨怎麽也想不到,陸輕鴻竟然早就抱著一顆必死的心了。


    頓時,她心中有些慚愧,畢生沒有做過對不起人的事,現在,竟欺騙這個情深義重的年輕人。


    長恨早就推算出了,艾琉璃那次迴來說愛上的人根本就是陸輕鴻,恐怕他們之間是有了誤會才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可是,她看的出她天陽是真心愛阿璃的,而且他們在一起也真的很般配。


    這個兒子,她虧欠了他27年,所以,不管自己是不是造孽,也不管要做什麽,她都要替他掃清障礙。


    “總之,解藥我是給你了,事到如今,是你自己不吃,怨不得別人。阿璃和天陽感情很好,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破壞他們的感情。在這裏把身上的傷養好後,就趕緊離開吧。”


    長恨說完,陸輕鴻卻沒有給她任何答複,隻是一反常態,自顧自的說。


    “人活一世,到底是為了什麽呢?我是不是就不應該出生?也許我的存在就是個錯誤……”


    以前不管再苦再累,處境再不堪,他從未讓軟弱侵占他的思緒,可今時今日,不知道為什麽,麵對此情此景,麵對著這個毫無相交的婦人,他竟然第一次對著陳權以外的人,展露出自己內心的脆弱。


    想想自己活了這麽些年,從未享受過父愛母愛,擺脫任夢旋之後,更是沒有一天是真正為自己而活的。


    直到這次為了秘密名單迴來,重新遇到夏之柔,他才終於找迴了自己愛人的能力,但也同時也遺落了自己的心。


    因為他愛的人,心裏卻愛著別的男人!


    陸輕鴻第一次很想大聲埋怨老天的不公平。


    “居天陽真的很幸福,有疼他的娘,和愛他的女人。”


    而自己,除卻這些個纏繞著的沒用的頭銜,卻什麽都沒有……


    長恨和老畢聽著,對著這個隻不過剩下三年性命的孩子,久久不能言語。


    “老畢,你按我說的先給他把肩上和心髒的傷口包紮好。中午了,先帶他去飯廳吃飯吧。”


    長恨不敢再麵對這個年輕人,他說的每個字仿佛都能讓她的心激起漣漪。


    老畢簡單包紮好他的兩處傷口,便說:“陸幫主,請隨我走吧,我先帶你吃去吃飯。”


    “有勞了。”陸輕鴻說。


    “吃飯啦!吃飯啦!”一來到來到飯廳,裏麵早已滿是孩子雀躍的聲音。


    陸輕鴻觀察著,因為孩子太多,廳裏麵擺了三個大圓桌,孩子早就提前全坐到了桌子前。


    男人不著痕跡地皺眉,每天過著刀尖舔血的生活,第一次和這麽多孩子共處一室,這些小屁孩實在太鬧騰。


    慢吞吞的走到有艾琉璃的桌子前,他本想坐在她的身側,畢竟自己可以接近她的日子沒有多久了,過一天就少一天。


    奈何,她身邊一左一右兩個位置,全都被小屁孩給占了,陸輕鴻好想把這兩個小肉墩給挪開。


    “你看什麽看,這裏沒有你的位置!”誰知這個袁成斌,看著陸輕鴻盯著艾琉璃看,突然就衝上來,用力推搡著他。


    “哼,你這個大壞蛋,我婆婆不計前嫌,能收留你就不錯了,你沒有資格在這張桌子上吃飯。”


    說完,他端起一碗白米飯,用力放在旁邊的案幾上。


    “以後你就在這裏吃。”袁成斌兩隻胳膊挽在胸前,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陸輕鴻狠狠的瞪著這個刁難他的青瓜蛋子。


    且不說他是一幫之主,幫眾手下遍布全國上下,就僅僅大將軍一職,便是當今的王侯將相都不敢輕易駁他半句,這個小屁孩竟然敢這樣對他講話。


    “姐姐,他……他……他瞪我!”袁成斌立馬告狀。


    陸輕鴻的眼神實在太可怕,嚇得這小子立馬躲到艾琉璃的身後。


    艾琉璃攸的抬起頭,她同樣狠狠瞪著眼前看似兇神惡煞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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