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收迴銀針時,竟然發現那針頭是黑的,“血裏有毒!”


    “什麽?血裏有毒!”陸輕鴻剛放下的心又再次懸了起來。


    玉侯拿出匕首,把心髒處的傷口又劃開,漸漸的,傷口的血開始發黑,而且是越來越黑。


    “既然是毒,那還請王爺速速為我娘子解毒才是!她剛剛明明活過來了,為什麽,為什麽又會中了毒?”


    玉侯長歎一聲:“這毒藥,恐怕也是尊夫人自己服下的,活了這麽久,沒見過對自己這麽狠的女子,往心髒上刺一劍還不夠,竟然還飲下毒藥,真是死意已決!”


    玉侯的話一出口,陸輕鴻的臉刹那間白了,原來是這樣嗎?為了逃開他,竟然刺了心髒一劍還不夠,還給自己也下了毒。


    他的眼睛灼灼地凝視著艾琉璃心髒處的傷口。那裏,黑色濃稠的血液一點一點的滲出體外。


    突然他俯下身,嘴唇對著艾琉璃心髒處的傷口,然後他竟然用嘴為她吸毒!


    這男人是何等的用情至深啊!


    “幫主!”


    “隻要我把毒吸出來就好了,阿璃就醒了。”陸輕鴻無視身邊人的勸阻。


    就這樣,男人低下頭,嘴唇對著傷口,把那黑血不停吸進嘴裏,卻又全數吞咽了下去。


    也正因為這樣,艾琉璃身體的毒,通過口腔,同樣進入了陸輕鴻的身體。


    陳權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他。


    “幫主,你這又是何苦!夏姑娘既然自己選了這條路,拚盡全力,尚救不活她,那便是天意,你何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如果沒有了你,你讓我們這些人怎麽辦!”


    周圍抽泣聲,阻止聲,一浪高過一浪,陸輕鴻卻沒有理睬眾人。


    他用力的吸允著艾琉璃的傷口,所有一切在他心裏都已不再重要。


    他隻知道,如果閻王爺想要命,就把他的拿走,他甘願用自己的命來換迴他的阿璃!


    玉侯也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聲製止陸輕鴻。


    “陸將軍,你夫人她的毒素已遍布全身,就算你繼續吸下去,如此也隻會讓你中毒,根本解不了你夫人體內的毒素,她一樣會毒發身亡!”


    毒發身亡……陸輕鴻的心又是一痛。


    這幾天下來,陸輕鴻的種種表現,玉侯皆看在眼裏。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老朽看你對尊夫人一往情深,可憐你是個癡情種,便再幫你這一迴吧。以此看來,此女所中之毒乃肅殺!”


    “這種毒,是根據製毒人的不同,選用不同的九種毒蟲秘製而成,中此毒者會一直昏迷,俗稱活死人,一旦毒素進入心髒,便會死亡。”


    “而換心之前那毒已攻入心脈,隻不過因為死亡後,中毒症狀不明顯罷了,而夫人換了心,剛換的心髒沒有毒素,所以,剛剛才會醒過來,但是人複活後,各種機體開始運作,原本存留在夫人身體血液裏的毒,再次遊走,所以就又導致了她的再次昏迷。”


    “但若是這毒再次進入心髒,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活她了。所以想救她,我就必須要搞清楚,這九種毒蟲分別是什麽,如果有一樣不對,這解藥就沒用,所以必須以身試毒!”


    以身試毒?


    自玉侯說出“以身試毒”這四個字之後,陸輕鴻便甘願成為了實驗解藥的小白老鼠。


    每天不停地讓毒物啃咬手指,觀察中毒的狀態,毒蟲換了一批又一批,而那些試煉中的解藥,他最高一天喝了14種。


    這種短時間內以人試藥的危險性非常大,如若實驗者稍有不慎,便會中毒身亡。


    而且試驗解藥的過程是相當痛苦的,陸輕鴻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有時頭疼難忍,有時腹痛難當。


    如此周而複始,毒副作用非常大,這些症狀便在陸輕鴻試毒的第二天早上出現了。


    當他再次喝下玉侯端來的一碗湯藥後,他開始全身發熱,熱到每一寸肌膚像被烈火焚燒一樣,那滋味太難受。


    他怕自己堅持不了,便和衣跳進了冰冷的湖水裏,深冬臘月,這男人在冰凍的湖水裏泡了一天。


    當天夜裏陸輕鴻就感染了風寒,引發高熱,他躺在床上,渾身發冷,即使蓋了兩床被子,依然冷到牙齒打顫。


    他將自己的身體,緊緊裹進被子裏。雙眼緊閉,滿是冷汗的臉上,是痛苦的表情,高燒狀態中的他嘴裏不停地囈語著,仔細一聽,不過又是那“阿璃”二字。


    玉侯自認沒有見過這麽能忍耐的人,更不用說他的體內還有問情蠱的傷害了。


    五天後,解藥終於配製成功,而陸輕鴻被摧殘的已經不能站立了。


    給艾琉璃服下解藥後,男人殷殷切切的在畔期盼,但直到下午女人依舊不醒。


    “為何會這樣……”


    陸輕鴻根本不能接受現在這個結果,俗話說,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玉侯也沒想到會這樣,縱使行醫治病數十年,疑難雜症遇到不少,卻無一例是這樣的。


    他反複檢查解藥的效果,事實證明,解藥絕對沒有錯,他又把艾琉璃全身都檢查了一遍,確實也沒有別的不妥之處。


    最後,玉侯沉聲道:“我目前也實在看不出尊夫人仍然昏迷的原因,想來想去,也隻能用她身體內的蠱蟲來催動她醒了。”


    “要如何催動?”陸輕鴻喃喃出聲,似乎已經不敢再讓自己抱有希望了。


    “要想催動心髒內的蠱蟲,必須有一味不可或缺的藥引——人血。”玉侯抬眼對陸輕鴻說。


    “必須是可以牽動蠱蟲的人血,若是如此,將軍怕還是要多吃一些苦頭,一天三次,每次三碗,取手腕之血,用作藥引,與藥同熬,三碗血與兩碗藥,仔細熬成一碗,飲下,醒後,繼續此方,三十天後方可完全恢複。”


    一天三次,每次三碗血,還要以此堅持一個月?


    陳權的雙拳緊握,為什麽,為什麽他的少主要受這種苦,要承受這些罪,那夏之柔何德何能,要讓他的少主一次次為她豁出性命!


    他是真的恨自己當初為什麽不阻止他,要是真的知道這個結果,他應該拚上性命也要阻止陸輕鴻愛上她的!


    陸輕鴻獨自走進臥房,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他坐在桌子前,手裏不知何時多了把短匕首,而前麵的桌子上放了三個大碗。


    男人拿來刀,手竟有些顫抖,對著自己的手腕,狠狠劃下去。


    血一滴一滴流下來,滴進白色的碗裏,而他看著那些紅,額角細汗密布,眼前有些暈眩,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別開眼,不再看那些紅色,手起刀落,腕上又多了條口子。


    滴答滴答……


    流血的聲音,仿佛是在觸動著他敏感的神經。


    時間過了好久,那紅色不斷湧動,直到三個碗全部裝滿,他才虛弱的扔掉匕首。


    其實,自從那天,陸輕鴻看見艾琉璃渾身是血,胸前插著利劍,毫無聲息地躺在床上時,他就怕了兩樣東西:鮮血和他從不離身的青翼劍。


    從艾琉璃身上取下青翼劍後,他把劍柄上拴著的葫蘆墜子解下,就把青翼劍交給了陳權保管。


    而艾琉璃送他的小葫蘆,他用紅線拴著,掛在胸前,緊貼裏衣。


    如果讓人知道,堂堂大將軍,翾龍邦的幫主,戎馬生涯,刀尖舔血,卻怕了血與劍,該是怎樣的貽笑大方!


    血準備好後,陸輕鴻沒做他想,便把玉侯給他的藥倒進去,拿到藥爐子上煎熬。


    說起煎藥,還引起了一番爭執。


    這藥,陸輕鴻不想假他人之手,因為他不放心,這裏熬著的是阿璃的性命,他一定要親手熬出來,方能安心。


    他在熬藥,而他的後麵站了一隊人,全是擔心他身體會熬不住,而在後麵小心保護著。


    他以前幾時做過這種活計,好容易點起火,弄得滿身黑灰已是尋常,而不時的被滾開的湯藥濺到自然也是常事。


    陸輕鴻每天重複著“製作”藥引子,他的兩隻手腕已是血痕累累,好多傷口甚至因為重複切割,根本無法愈合。


    可即便這樣,為了救醒艾琉璃,他也甘之如飴。


    ———————————————————


    對於躺在床上毫無意識的人來說,最快,最沒有概念的莫過於時間了。


    艾琉璃再次醒來,已過了十個日夜。


    她緩緩睜開眼,刺眼的光讓她的眼睛好不適應,喘了口氣,胸口的位置讓她很疼。於是她象征性的動了動,天呢,胸腔仿佛被撕裂一般,好痛!


    忍不住一聲痛苦的呻吟溢出口中。


    “阿璃,你醒了?”而這時,趴在床上的陸輕鴻抬起頭來,隨即開口,那聲音卻憔悴而沙啞。


    男人那雙帶著濃濃血絲的雙眼,終於在聽到女人的聲音後,露出了久違的光亮。


    這次,陸輕鴻不敢再像上次那樣碰她,因為上次她昏迷前說,若他碰她一根頭發絲,她會毫不猶豫再死一次。


    聽見他的聲音,這時艾琉璃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旁邊有個男人,兩隻眼睛正熱切的盯著她,而那模樣真不是一般的——醜!


    艾琉璃不愉快的皺起眉頭,說醜倒也不是真的醜,隻是這個男人太邋遢!


    兩隻眼睛布滿血絲,這讓她想到了兔子的眼。


    下巴全是青胡茬,不知修剪,臉上輪廓雖然好看,但上麵一片血汙,還有些深淺不一的傷痕,這男人不洗臉的嗎?


    還有,瞧他那亂七八糟的頭發,他也不束發,任發絲淩亂披散在腦後。


    之後再看他的手,雙手幾乎全是傷痕,右手的小指往下扭曲,一看就是個殘疾人。


    “阿璃……”陸輕鴻想上前拉她的手,而女人再次不愉快的皺眉。


    看到艾琉璃憎惡的樣子,尚在半空中的手,頓時停住,神色黯然。


    “躺了這麽長的時間,你肯定餓了,我去給你拿飯菜。”


    陸輕鴻起身,想去讓人準備飯,可甫一起身,一陣暈眩襲來,扶住帷帳才得以站穩。


    從艾琉璃自殺到現在,整整14天了。


    這14天裏,除了割心昏迷的那三天,其餘時間他幾乎沒有合過眼。


    心沒了一半,便又為了艾琉璃去試煉肅殺的解藥,為此,被各種不知名的毒蟲咬,喝下沒成功的解藥,那些副作用折磨的他幾乎不能走路。


    好不容易解藥製出來了,卻要一天三次,每次三大碗鮮血供艾琉璃做藥引,饒是再強健的身體,也是扛不住的。


    “你是誰?”就在這時,艾琉璃緊緊盯著陸輕鴻輕聲問道。


    男人的手更加握緊了手裏的帷杆,天地有些旋轉:“阿璃?你說什麽?”


    他有些聽不大清楚,“你竟然問我是誰?”


    “沒錯,我問你是誰?還有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你不認得我了嗎?”男人有些緊張,“阿璃,別鬧了,你怎麽可能忘了我……”


    “你這人真奇怪,誰有心思跟你鬧!”艾琉璃有些生氣,慢慢直起身子就要下床,怎料剛一抬身,便扯痛了傷口,然後又倒迴床上。


    “你小心一點,剛剛才醒過來,不要激動。”陸輕鴻上前輕輕扶住她。


    “你走開,不要碰我!”因他的碰觸,艾琉璃的反應非常激烈,這完全是出自本能。


    “你走開,我要迴家!我要迴家!”


    迴家……艾琉璃的念頭一動,竟然這樣說了出來。


    家……她的家在哪裏,仔細在腦中搜索,奈何卻是空白一片。


    雖然她記不得了,但她有感覺,她並不屬於這裏。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她的過去,從哪裏來,都已是空白。


    “阿璃,你真的忘了我嗎?那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嗎?”


    陸輕鴻沉下眼再次問她,他看著她的臉知道,失憶,不是裝的。可好端端的,為何又會失憶呢?


    喝,真是笑話!“傻子才會不知道自己是誰!”


    她當然知道自己是誰,隻不過湊巧忘了自己的名字而已。


    想到什麽似的,她的纖眉一翹:“還有,我胸前怎麽會這麽痛,看來這傷不輕,我怎麽會受傷?是誰傷了我?”


    艾琉璃一個接一個的問題,讓陸輕鴻措手不及,他該怎麽迴答她?


    說她是自己將自己一劍穿心,說她還給自服下那毒性極烈的肅殺?她好不容易忘了以前的事,自己再提起來讓她去恨嗎?


    不,絕不要告訴她真相!


    “這個地方名為玉侯峰,是神醫玉侯的住所,而你之前被劍所傷,前來救治。”他沒有提她自殺的事,這換心之事,自然更沒和她提。


    他再次凝望著她的眼,“隻是,你不該忘了我,阿璃……”


    “我應該記得你嗎?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的相公。”陸輕鴻嘴角扯出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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