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伊勒裏宮正中央的國民公會大廳內,彎彎曲曲的鐵柵欄已被完全拆除,這使得入口處瞬間變得順暢而闊氣,然而原本給巴黎市民、記者和俱樂部成員所設的旁聽席卻被撤除掉了,因護憲公新近宣布:

    “國民公會是國家至高無上的立法團組織,它關於法律的討論和投票是神聖的同樣也是得到私密法保護的,若是國民對法令有任何意見,可在公示期間組成請願團,以尊重友好的態度前往國會提交討論方案,或是邀請議員代表提出修正案。”

    取代旁聽席,是得到加強的荷槍實彈的“國會警衛隊”,從巴黎內衛軍團內各自抽調一個擲彈兵連隊組成。

    大廳正中央,懸掛著畫家大衛所設計的法蘭西共和國國徽,一個灰色巨大的木工水平儀,它代表著共和國的基本精神:公正、和諧、均衡。

    並且國徽是手藝人師傅所使用的最普通器械,這也代表著共和國治下諸生平等,所有權力來源於人民。

    大廳盡頭處,矗立著長方形的主席台,還有平行的柱子,兩邊排otg2ntc=滿了三角砧般的座椅,直線形的長欄,羅馬式樣的布景,還有古希臘風格的帷幔,灰色的穹頂,乍看起來是多種風格的雜糅混搭,最初它曾被黑黨分子嘲笑為全然不懂藝術、風雅的,可就是在這個議會裏,法蘭西卻震撼了整個世界,它頒布了一萬多道法令,徹底改變了國家社會的架構,它成功組建起一支百萬人級別的武裝軍隊,抗擊住了全歐洲歐陸君主國的反撲,可是光這樣,護憲公還覺得它未能徹底發揮出不朽的榮光。

    震耳欲聾的歡唿中,魯斯塔羅換迴了矢車菊顏色的上校軍裝,這讓他看起來宛若個革命軍老兵,腰帶上懸掛著被修複好的佩劍,披著三色綬帶,於杜伊勒裏宮花園前下了馬,稍微整頓了下衣襟,便邁步向大廳中走去。

    最先是群眾和士兵對他表示熱烈的歡迎,花園和外麵格魯塞爾廣場上可謂人山人海,花園和國會大廳間相隔的是條巨大的紅白藍三色橫幅,當擲彈兵們掀高它,菲利克斯稍微鞠躬,這在眾人的眼底,幾乎可以看做是護憲公對國旗的謙恭行禮,於是一瞬間,歡唿聲達到了最高峰,連雲霄都似乎被震蕩開來。

    憲法,憲政,現在幾乎是所有法國人都渴望期盼的,他們的心情既複雜又單純:

    讓君王迴來統治,迎接貴族歸來重新掌權,不行。

    既然沒有君王,那前斐揚派人士所鼓吹的君主立憲製,鼓吹的英江浙湖漢北國式光榮革命,也不會激起人民的半點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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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德共和國?羅伯斯庇爾的斷頭機專政?唉,人民隻會在自己利益遭到戕害時才會嚷嚷那麽幾句,“再胡作非為下去,羅伯斯庇爾就要複活啦!”可羅氏和他的戰友早就被巴黎人民拋棄,身首分離,埋在不知名的亂葬崗裏,他不會再迴來啦,因當革命成為種恐怖後,就幾乎沒有人能忍受這種恐怖始終持續下去。

    革命風雲迄今已過去四年光陰,法國人直接參與政治的狂熱已倦怠冷卻,就像是煤,是柴禾,總有燒盡的那麽一天,他們現在更關注的是利益,羊關心的是牧場,鴨子關心的是池塘,狗關心的是盤子裏的那塊肉,蝸牛關心的是自己背上的那個殼兒,蚯蚓關心的是那一小塊泥巴......他們的心底,不再想越過那座山,不再想越過那片海,至於政治和軍事,或者外交什麽的,人民情願托付給某個強者去做,他們加以擁戴,這樣好像也不壞。

    魯斯塔羅能獲得二百八十多萬張選票,便是源自於此。

    要知法國現在全國一起就兩千六百萬人口,滿投票年齡的男性差不多也就八百萬人,實際能投票的(經曆戰亂或放棄的)也就北部、中部、東北部及西部一部分,當初1792年憲法得票數也就一百一十萬張,魯斯塔羅這個得票數,完全可以說是天命所歸。

    當他走入到國會大廳時,眼前即有一棵巨大的柱子,是自由女神的雕塑,她座落在兩扇大窗戶間,菲利克斯仰視著她,仿佛就是艾米莉.拉夫托的化身(必須指出,這尊女神像的設計師正是加斯東.茨威格),隨即進入他眼簾的,便是二十二法尋長,五點五法尋寬,六法尋高的巍峨大廳,它足足能夠容納兩千人,當然一旦遇到暴民衝擊,整個大廳可容三四千人廝殺群毆。

    今日暫時隻坐了三百名議員,大廳在規製上沒什麽花裏胡哨的地方,有的宮殿是橢圓形,有的是扇子形,而這裏卻隻像個長方形的大抽屜,原本路易十六在此短暫居住時,曾邀請戈斯連先生將廳堂設計為了凡爾賽風格,富麗堂皇,但很快就被國民公會用灰色白色的泥給塗抹覆蓋掉了。

    掌聲裏,菲利克斯筆直地穿過半圓形坐席的中間,昂然邁向主席台。

    主席台後麵的牆壁上,有個巨大的黑框,裏麵裱著人權宣言的全文內容,主席台的前方是個半圓形的小坐席群,坐著的是會議傳達員,在主席台的兩側,擺放著諸位先賢或烈士的半身像,角落裏則立著古羅馬的斧頭和束幫,當菲利克斯邁步走向足足九級台階,登上主席台所在位置時,他忽然想到:“這麽高這麽陡

    峭,當初一個個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向上攀爬的人物,他們可曾想到有朝一日,斷頭台的階梯也似如此呢?”

    主席台後是座椅,半圓形的靠背,上麵綴滿了金色的釘子,四個椅腿其實是四個帶著翅膀的斯芬克斯塑像,菲利克斯微微注目這把椅子,繞著它,摸著它的扶手,在三百雙眼睛的聚焦下,走了圈,但最終並未有坐上去。

    當他迴頭,順著又高又陡的台階往下望時,能清清楚楚看到,大廳中央地板上,那個金色的裝著憲法的約櫃。

    瞬間,在場的議員都看到國家執政官哽咽流淚了。

    “從三級會議,到小遣興館宣誓,再到攻陷市政廳、巴士底獄,再到攻陷凡爾賽宮,再到發起暴動驅逐拉法耶特,處決博納夫、拉美特等敗類,隨即又是強敵入侵國土,國王卡佩外逃,瓦爾密和凡爾登血戰,將吉倫特亂黨推上斷頭機......再到雪月的政變亂局,至此國家總算是暫且安定下來,為了鑄造這共和,流了敵我多少人的鮮血......而今,諸君,我們可以認認真真地,為國家為人民謀求些福祉了。”執政官拄著那把佩劍,聲音迴蕩在大廳當中,格外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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