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輕貴族穿著綠色呢子獵兵裝,白色腰帶上掛著好幾把手槍,皮鞋上釘著便於山地行走的鐵釘,粗斜紋的棉布長褲,紮著獵人常用的護膝,他差不多三十歲年紀,膚色黧黑,但黑色領結下的脖子和露出的胸膛倒是很白皙的,他還戴著白色手套,揮動著一柄古老的寶劍,對羅西涅爾師的圍殲正是他指揮的。

    “蒙杜蘭侯爵!”身後一位中等身材,身手靈活的中年貴族拔開荊棘灌木,躍了過來,這位便是費舍伯爵。

    “奧萊的聖安娜娘娘在上,這真的是場偉大的勝利。”看著穀底的景象,蒙杜蘭侯爵喜不自勝地喊起來。

    “再來三場這樣的勝利,法國西部就全是我們的,順帶可以迎接聖多明各的陛下上岸,在布雷斯特,或在雷恩,重新升起金鳶尾花的王旗。”費舍伯爵也是豪情壯誌滿胸。

    “就是不曉得旺代人對南特城的圍攻如何。”

    “別掉以輕心,聽說巴黎的那群斷頭機殺人狂開始集結前所未有otg2ntc=的大軍,準備圍剿旺代的戰友們。”

    “旺代的那群領袖簡直叫人擔心。”蒙杜蘭侯爵有些憂愁地說,“邦尚伯爵是個好人,但卻十分柔弱,他老是要按照正規軍的那套來操練旺代的農民。卡特利諾隻是個趕車的把式,他有威望,但根本不懂得怎樣打仗;斯托弗萊......斯托弗萊永遠隻看到自己槍上的準星,他不會調度軍隊......德.夏雷特,他是個酗酒的海軍混蛋,他是處於自己私利才在下旺代濱海的沼澤地掀起反旗的......該死,一切都混亂了,聽說共和派召了許多帶過兵的舊貴族軍官來掌軍,而旺代的戰友們卻讓車夫、護林員和理發師來統率軍團......共和軍成了貴族軍,旺代軍倒成了共和軍......”

    “得趕緊派出偵察隊,看看南特城的局勢如何,再決定要不要南下加入戰團。”費舍伯爵建議說。

    蒙杜蘭侯爵點點頭,說北麵濱海的富爾熱,法勞豐侯爵和他的黨徒們也起事了,要翻越邊界山嶺,殺到諾曼底和曼恩去,要是他們進展順利的話,我多麽巴望能一路搗毀魯昂城,把那個偽裝成革命者“魯斯塔羅”,實則是個惡棍、淫賊和欺世盜名的菲利克斯.高丹家宅和產業一把火燒光。

    “這個撒旦、猶大,據說就是共和國盧瓦爾方麵軍的特派員,也就是這支軍團和整個法國西北的獨裁者。”費舍伯爵也是咬牙切齒。

    “真的是冤家路窄!”蒙杜蘭侯爵臉上也浮現出殺氣。江浙湖漢北

    “父親!”這時一陣馬蹄聲響起,一位女子騎著匹布列塔尼矮馬,從山崗的那邊馳來。

    她是費舍伯爵的女兒。

    “費西麗!”伯爵牽住那馬,隨即將女兒抱下來。

    “德.普魯瓦雅主教還跟在後麵,他趕過來要為死傷的戰士做禱告。”費西麗的小臉蒼白,但雙頰卻像是染上了團火焰,她眼睛盯著蒙杜蘭侯爵,鼓起勇氣說:“我和來自聖馬洛的茱莉亞.夏多布裏昂小姐在營地內備好了晚餐,能邀請您的光臨嗎?”

    蒙杜蘭侯爵急忙上前,按照貴族禮儀,輕輕吻了費西麗的手腕,說不勝榮幸。

    費西麗的眼神立刻變得複雜起來,有愛意,也有隱隱的痛楚和不安。

    站在中間的費舍伯爵,臉色則變得憤懣,他知道他女兒曾遭逢了何種的侮辱:費西麗前些年,去瑟堡的聖瑪麗修道院拜謁時,被名流氓士兵給盯上了梢,這個無恥崽種趁著月夜,徒手攀爬上了三層樓房牆壁,翻過窗戶,玷汙了費西麗......警察和軍官都未能抓住他,弗朗索瓦.美戴士,這位據說和個叫葫蘆頭的,還有個叫拉丹的,共三名逃兵,還流竄到魯昂城犯下樁殺人命案,才遠走海外,聽說死在了西印度群島上。

    於是原來天真爛漫、美麗動人的費西麗,變得不敢愛人,也不敢被愛,她和遠遁美洲的夏多布裏昂伯爵的姐姐茱莉亞都愛慕正直高尚的蒙杜蘭侯爵,可也都不敢正式開口,費西麗心中始終有那惡賊帶來的夢魘,而茱莉亞則是因極度貧窮而感到自卑。

    正在此刻,猛烈的槍聲驟然響起,嚇得費西麗叫了聲。

    山崗下正上演著集體屠殺的劇目:

    原本就多是海盜、山賊出身的舒昂黨徒,命令三百名革命軍俘虜用鐵鍬挖坑,挖到一半深後,便對著他們的後背和腦勺開了槍。

    藍色軍服的死屍,密密麻麻倒在他們給自己挖掘的墓穴裏。

    然後他們準備如法炮製,不接受殘餘俘虜的苦苦哀求,要把他們全都處死掉。

    “不能這樣,快快阻止他們!”原魯昂主教德.普魯瓦雅氣喘籲籲地下了車,爬上山崗,看到這幕,嚴厲規勸蒙杜蘭侯爵和費舍伯爵道,“我們是王家的軍隊,絕不能淪為濫殺的劊子手。”

    蒙杜蘭侯爵便將手抬起,擺在嘴唇邊,長長地吹了聲淩厲的唿哨,隨即將佩劍舉起,比劃了兩下,示意停止無謂的殺戮。

    最後,許許多多的舒昂黨從四麵八方奔湧過來,戴著白羊毛的氈帽或棕色的粗布軟帽,脖子和胸前掛著護身符或念珠,高舉著

    步槍、長矛、砍刀、十字鎬還有長柄鐮刀,將俘虜自羅西涅爾師的三色旗和團營戰旗一股腦扔在山腰,隨即成千上萬的聲音齊聲高唿:“布列塔尼的親王,蒙杜蘭侯爵,王家軍團少將,請帶領我們進攻南特城,和旺代的兄弟們會師,鏟除罪惡不虔誠的共和國!”

    現在集合在蒙杜蘭侯爵身邊的舒昂黨已有八千人,他確實有南下去南特城戰場的念頭。

    可是第三天也即是他們行軍準備越過邊界時,一名旺代農民打扮的,出現在崗哨的視野裏,他說他叫加瓦爾,是被共和國在南特的特派員約瑟夫.富歇俘虜的,但又被放過來當信使的。

    “我父親和弟弟全在南特城下被俘,關進了布貢城堡的地牢裏,那所監獄裏關著差不多一千名同伴。富歇讓我來通知您——旺代軍對南特城的圍攻,徹底慘敗了,並且他們即將麵臨最殘酷的大清剿。”

    “可惡,他們還有什麽話要你捎帶?”

    加瓦爾就說,富歇和大特派員魯斯塔羅,要和您做個交換,用布貢城堡的俘虜,來交換羅西涅爾師的俘虜。

    “魯斯塔羅......菲利克斯.高丹!”蒙杜蘭侯爵按捺不住怒氣,在帳篷內來迴走了圈,咬牙切齒地說出惡棍的真實姓名。

    而坐在椅子上旁聽的德.普魯瓦雅主教,則閉上雙眼,他如何也沒想到,昔日在魯昂的那位誠懇上進的青年人,現在居然成為了名斷頭機狂人,一位嗜血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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