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來的人,隻會不斷分裂,隻到一派殺光另外一派,隨後再繼續分裂......”丹東不由得想起他和菲利克斯最初關於革命的討論。

    這是個無限循環的噩夢。

    但現在是該把自己和朋友從噩夢裏拖出來的時候了。

    “必須肅清瘋人派!”丹東禁不住喊起來。

    “別!”菲利克斯急忙製止。

    而後他語重心長地和丹東秘密說了很長一段話。otg2ntc=

    兩人有低頭切切,也有激烈的爭執,不過這兩人間是互相信任,推心置腹的,最後繼續維持了盟友關係。

    菲利克斯對丹東說的話裏,有三個至為關鍵:

    “你必須和法布爾斷絕關係,免得被抓住把柄,同時急流勇退,可以以脫離雅各賓俱樂部和救國委員會為代價,逃出巴黎,因為我去旺代後,便沒法很好地保護你。”

    “埃貝爾和雅克.魯對你沒致命威脅,羅伯斯庇爾有,你今日這番話,已讓他對你起了殺意,就算羅氏暫且讚同鎮壓瘋人派,但你也絕不要沾沾自喜,更不能放鬆警惕。”

    最後一條,菲利克斯徑自對丹東剖明:江浙湖漢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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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拯救法國的隻有一個辦法,那便是定於一尊,混亂局勢總得要個天才偉人來收拾。”

    “我明白你當初為何要堅持處死平等父子了!”此言一出,丹東立刻暴怒,氣得撲上去揪住菲利克斯的衣領。

    可菲利克斯卻異常平靜,“沒錯,因為你反複說反複說,奧爾良公爵是能成為法國君主的人物,難道你最好朋友在你身邊這麽多年,你卻無法察覺他的心意......我為你對奧爾良公爵的看法感到嫉妒,但無所謂,反正宣布他死刑的是羅伯斯庇爾和馬拉。”

    “你嫉妒,你嫉妒我要把奧爾良公爵推上王位的想法?”

    “對,那時你和我在科爾德利埃商業大院事務所辦公室飲著紅酒時,我就曾對你說過,以後法蘭西就得依靠你和我兩個,喬治.丹東你有能力有魄力但你卻沒野心,所以你該輔佐我。”

    “胡說八道,你說我沒野心......”

    “你想想你有什麽來支撐你的野心?警察總署,市政廳,國民革命軍,還是家財萬貫呢?”菲利克斯反手握住丹東,發問道,“不,你連羅伯斯庇爾鼓吹的美德都不具備。”

    “我要美德做什麽!?”丹東嚷道。

    “那這個國家也隻有我能包容你,保護你!”菲利克斯語音陡然升高,但很快又轉為了溫和。

    丹東氣餒,他撒開手,倒退兩步,癱坐在沙發上。

    “好好想想,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你的產業......還有你彪炳後世的事業。”菲利克斯重新整了整領子,走到窗戶邊,“你沒法阻擋我的步伐,我和你間是朋友的共存和寬容,隻不過讓你稍稍在權力上屈就而已,但換作他人可就不行了,德穆蘭和法布爾可救不了你的命,埃貝爾巴不得送你上斷頭機,羅伯斯庇爾未來隻要瞅準機會,也要置你於死地的,因為你和我在革命當中都有莫大威信。快點做決定吧我的朋友,趁著救國委員會還沒有懷疑我,還能讓我去執掌圍剿旺代的軍隊前,我倆好好合作一次,騙過所有人,隻要我掌握軍隊,我便不會懼怕任何人。我能救法國,我能救你。”

    “我,沒理由不信你。”丹東歎口氣說到。

    “你是個道德敗壞的好人,朋友。”這時菲利克斯走過來,真摯地伸出手來。

    “你是個某種程度上道德很純粹的壞蛋,朋友。”丹東也把手伸出來。

    “有時候世界就這如此荒謬,好人和壞蛋才能當真正的朋友。”

    夜晚的燭火微微,菲利克斯迴到官邸臥室,就對正梳妝準備去看劇的妻子梅說:“你馬上以省親的名義,帶著我妹妹和布格連迴魯昂。”

    梅的手還擱在發髻的首飾上,“迴去多久,為什麽要和艾蕾一道呢?”

    “你還不懂?”菲利克斯反問說。

    “這巴黎的局勢已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了?”

    “沒錯。”

    隨後出乎梅的意料,菲利克斯轉身,半跪在自己麵前,牽住她的手:“角鬥場的形勢到了這步,不殺人見血已沒法解決了,我的妻子啊,我就問你一句,你願意不願意站在丈夫的這邊?”

    “如果你的路是奔向斷頭機的話......”

    “實不相瞞,我沒把握,很可能是有些斷頭機的危險,但也有可能是奔向比救國委員會所在的‘綠宮’更為尊榮的,杜伊勒裏宮的金殿。”

    “當初你和我的婚姻,是我投資你,還是你投資我?”

    “算是融資吧?”

    “可你個胡格諾雜種狗卻無數次地在感情和肉體上背叛我。”

    “梅,這大概就是命運吧,這大概就是婚姻啊!可你畢竟還是我的妻子啊!婚姻對你我都有好處,首先是在資產上讓霍爾克和高丹家強強聯合,然後是你和我撫育了強壯聰明的後代,

    再者——隻有保持住婚姻,你和我,都能在社交圈裏給人以可靠、溫和的形象。對大家都有這樣大的好處,我們就別再斤斤計較了好不好?我的好太太。”

    “如果你能承諾讓我成為杜伊勒裏宮金殿的女主人的話......”

    “這是必然的。”

    “我不是麥克白的妻子,她慫恿自己的丈夫成為了弑君逆賊,我隻是個安分守己的商人女兒,讓你成為麥克白的,是你自己內心的隱秘東西。”

    “如果我早點把金殿這個條件提出,你會成為麥克白妻子的。”

    第二日,當梅急匆匆找到在新開醫院內的布格連夫妻後,這兩位簡直是瞠目結舌,為什麽好端端地要離開巴黎呢?

    “對外就說是你懷孕不舒服,必須要迴家鄉調理,這所醫院暫時由你朋友茹雷打理。”梅說。

    布格連依舊帶著迷惑去整理行李時,倒是艾蕾悄悄問梅:

    “嫂子,是不是哥哥事發暴露了?”

    “事發暴露什麽......”

    “這段時間,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上斷頭台的亂黨。”

    “不會的,你哥哥隻會是戡亂的人。”梅安慰艾蕾道。

    艾蕾不由得又是困惑,又是有些參悟——她敏銳地迴溯到七年前,哥哥確實在那次落水後便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但這事情如果從科學性角度來看,哪怕是富蘭克林博士那樣聰明人也沒法解釋的吧?

    更何況,富蘭克林博士已經死了。

    同時,菲利克斯正和秘書西蒙尼在市長辦公室內緊急整理所有文書檔案,準備悄悄裝載運走。

    杜伊勒裏宮的救國委員會裏,議員夏波坐在羅伯斯庇爾的麵前,兩人單對單,夏波檢舉說:

    “法布爾.代格朗丁接受東印度公司五十萬裏弗爾的賄賂,他先在國會上提案改公司清算為國家清算,但又在法令公告裏篡改迴公司清算,這種證據隻要成立個委員會,簡單查查便能一清二楚。”

    羅伯斯庇爾表情嚴肅,不置可否。

    “法布爾的背後,有丹東的縱容!”夏波捶打著桌麵。

    “丹東已經是個腐朽的偶像了,沒錯,他曾是革命的偶像,但卻已經腐朽的了。”羅伯斯庇爾最終說到。

    “我立即去科爾德利埃俱樂部和雅各賓俱樂部公開揭發,國民公會這邊就看您的了。”夏波喜出望外。

    “不。”羅伯斯庇爾斬釘截鐵,然後他頓了頓,說:“我親自去雅各賓俱樂部,揭發法布爾,順便讓丹東和德穆蘭也到那裏,如果他倆願和法布爾這樣的蠹蟲斷絕關係,那一切都還有挽迴的餘地。”

    “另外,我也讓馬拉前來當場,他一定很樂意讚同您的行為。”言畢,夏波就轉身離去。

    但當這位還俗修士剛走出國民公會門口時,格魯塞爾廣場上就到處是驚慌奔跑的男女,晴天霹靂的聲音炸起:

    “馬拉和科洛在科爾德利埃街道上走動時,被刺客用槍擊中了!”

    什麽?

    不一會兒,混亂裏,一名站在馬車踏板上疾馳來的巡警揮手大喊說,有兩名刺客,已經就擒。

    夏波大驚失色,便和跑動的人群一道,向新橋那邊的科爾德利埃街區奔去。

    此時,濱河路伸向的沙灘廣場,矗立的市政廳大廈前,一位披著素色披肩,穿著藍白條紋連衣裙的清秀女子,提著個小手提箱,來到執勤的吉塔爾少尉前麵前,說為何人都跑來跑去的?

    “河那邊發生了兇殺案,似乎有什麽了不得的人物被打了黑槍,危在旦夕啊,女公民。”吉塔爾也緊張萬分。

    “對了,我來自魯昂,名叫夏洛特.科黛,我認識市長先生,他是我的鄉黨,我有件事能當麵向他陳情嗎?”

    “當然可以,我先引您去門衛室,您登記下姓名便能等候見麵了,巴黎民眾都很愛戴他的,他也不會拒絕普通市民的來訪。”吉塔爾少尉把科黛引入到大廳裏。

    而此刻,菲利克斯正和西蒙尼,還有警察總監武朗,走下樓梯。

    “這真是很巧。”吉塔爾指著市長,對科黛說到。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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