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先生是國民公會的議長,他毫不謙虛地登上台後,先是和顏悅色地說:“先生們,既然你們要宣布共和,那請也同時宣布博愛吧,因為兩者是一迴事。”

    他的話語立刻被掌聲給淹沒掉。

    但很快羅蘭的矛刃就鋒芒畢露,他開始擅長的“罵”,他大罵巴黎市政廳,“不止一名代表也不止一名記者向我們國會申訴,說他們隱私遭到公社監察委員會的侵犯和侮辱,這還是共和國該有的精神風貌嗎?肆無忌憚地踐踏自由和博愛......”羅蘭又罵巴黎的選舉人團會議,說那裏全是群“操控巴黎社會的無政府主義者,是搗亂分子,他們企圖將財產、便利條件、食品價格乃至對社會的各種服務統統鏟平。他們篡改了人權宣言的精神,宣言裏說的平等隻是人在法律上的平等,絕非否認人們在智力、金錢和地位上的千差萬別。”

    於是羅蘭建議,恢複巴黎省政廳,將市政廳和公社委員會權力關進籠子,隻許可其在京城範圍內執法、征稅。

    羅蘭的黨羽伊斯納爾立即高聲附和:“讓巴黎迴歸它正常的地位,那就是法蘭西的八十三分之一!”

    另外位黨羽,也是吉倫特黨對外領袖布裏索則補充說,京城警備otg2ntc=也不能再交給國民自衛軍或什麽革命軍,“這支武裝很快會墮落為政黨武力而非國有,應該由全國八十三個省區抽調民兵來組成憲政軍團,共倡共和,拱衛京城。”

    此刻羅伯斯庇爾矍然而起,質問布裏索說:“你想模仿美利堅,在法國搞聯邦主義?”

    布裏索反駁道,難道現在法國實質上不就是革命聯邦嗎?八十三個省政治地位均等,推行聯邦主義有任何問題?

    “不,法蘭西永遠是統一不可分割的整體!”羅伯斯庇爾大聲唿喝,得到山嶽黨人的一致擁護。

    聯邦主義,還是以巴黎為核心的集權主義,這當然是國會較量的焦點。

    吉倫特黨立刻攻訐羅伯斯庇爾,說你企圖讓巴黎一家獨大,是想江浙湖漢北模仿古羅馬的三頭政治,要和馬拉、丹東成為“三頭怪物”,締結為獨裁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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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伯斯庇爾反唇相譏:“有任何的證據能證明這一點嗎?”

    吉倫特黨人便集體叫罵,他們指責羅伯斯庇爾鼓吹實施暴政,而丹東則貪汙墮落,馬拉呢則躲在地窖裏在報紙上宣傳屠殺,並說先前在監獄裏對犯人慘無人道的屠殺,你們三者和巴黎市長都要負責的。

    還沒等羅伯斯庇爾迴答,馬拉則直接站起來,他不試圖說服吉倫特黨,反倒以一種威嚇的語調承認所有指控:“沒錯,我作為名政論家,建議法蘭西立即實行軍人保民官製度,實行護國公獨裁製度,或者三頭政治也行,隻要能以鐵血手腕鎮壓掉所有叛徒和陰謀家,隻要能挽救國家就行。”

    “胡說八道,讓這種冷血屠夫進入國民公會,簡直是民族的奇恥大辱!”羅蘭在台上猛烈敲著手杖,憤怒不已。

    “我要指控你,羅蘭.拉普拉蒂爾!一個月前外國侵略軍大兵壓境,你隻想著逃跑,你要把整個巴黎人民出賣掉,要將整個法國革命拋棄掉,你要逃,想把政府和京城遷到盧瓦爾河,或羅訥河去,千千萬萬人民犧牲所獲得的共和製度,你不僅不思報恩,還要把巴黎人送入暴政的桎梏裏去,無恥之尤啊!”丹東拍案而起,聲音震得整個會場瑟瑟發抖,把台上的羅蘭嚇得麵無人色,“國家危難時你們都是縮頭烏龜,待到情勢稍微有那麽點好轉,你們就又為了爭權奪利而蠢動起來......”

    “貪汙犯,貪汙犯!”吉倫特黨齊齊對丹東揮起鄙夷的拳頭。

    “那筆特別經費,我全都捐給前線革命軍了。”丹東一個人的聲音就壓倒了上百名敵對黨派人士的合聲。

    “我為拯救國家,在黑暗的地窖裏呆了足足三年,曾經對我說過相似的話語的人,都有誰?對的,有拉法耶特,有呂內克,還有博納夫,現在他們又如何了?曆史證明他們才是人民和革命的罪人!好吧好吧,我知道,這裏坐著的,很多都是我的敵人。”

    “全都是,全都是!”席位上滿是這樣的唿喊。

    馬拉怒氣勃發,他扯開衣領和襯衫,大家都驚唿起來,他的臉、脖子和胸膛上全是可怕的皮膚病痕跡,“來啊,敵人們,把你們卑劣的匕首插入到這顆心髒裏,它為了國家受苦、熬夜、受難、冒險,可到頭來卻是這樣的評價,來啊,讓我走到你們中間,來接受你們狂暴的攻擊。”

    眼見和馬拉牽扯不清,羅蘭就主張把火力集中在罪證最明顯的丹東身上,因在道德上扳倒馬拉和羅伯斯庇爾簡直不可能,但丹東卻能,他便要求丹東出示司法部特別經費花銷的合法證明。

    “我不能提供合法證明,因為這筆經費是秘密的,關乎國家安全。”丹東一口拒絕。

    “你這樣就是要逍遙法外。”羅蘭步步逼人。

    “什麽是合法?”羅伯斯庇爾尖聲喊到,“法律不過是你們這群人手底的工具,如果你們要判定司法部革命經費使用非法,如果你們想誣陷監獄大屠殺

    為非法,那就請一並捎帶上,那就是推翻波旁王朝攻陷巴士底獄,及我們的革命節,統統都是非法的。那自由本身在你們眼裏也是非法的,我們不能搞一場沒有革命的革命。”

    國民公會可以說伊始,便是黨派酷烈鬥爭的戰場,硝煙彌漫。

    但這時候的菲利克斯和革命軍則在蘭斯大教堂內駐屯,彼處被改造成了個醫院,福紮大夫,茹雷醫生和他妹夫布格連,還有妹妹艾蕾,都在裏麵工作,收容醫治的全是在瓦爾密戰場裏受傷的革命軍士兵,菲利克斯在這裏,幾乎巡視完所有的病床,和所有傷兵、醫生聊過天,被他關切過的物資全都到位——普魯士國王暗中賠償的二十五萬金盧布發揮大作用。

    “巴黎來消息,吉倫特黨把持的國民公會,要求把義勇們組成的革命軍解散掉。”陽光普照的醫院院子內,奧什找到正坐在小椅上抽煙休息的菲利克斯,低聲匯報。

    “奧什啊,你別看在瓦爾密和熱馬普都打了大勝仗,別看布倫瑞克公爵都投降了,然而革命的形勢卻比過去還要危殆。奧地利皇朝的侵略軍時刻圖謀卷土重來,英國也在虎視眈眈,國內戴著愛國者麵具的反革命分子也要浮出水麵,這個啊,就叫做內憂外患。”菲利克斯語重心長地說。

    旁邊,艾蕾和布格連正在為傷兵們縫補被服,靜靜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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