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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魯昂的大法官就給兩位解釋說,什麽叫《國王根本法》,簡單說就是三條:

    未經三級會議許可和高等法院注冊,王室不得加稅;

    廢除密劄製度,不得隨意拘禁臣民,或限製臣民自由;

    高等法院的法官繼續享受世襲權利,終身任職,並且有權捍衛各行省的習俗和特權。

    至於宣言裏還提及了“法蘭西國王禦座世襲罔替”,不過是個無意義的花頭罷了。

    “這樣,全國的十三所高等法院就立於不敗之地了?”沃頓恨恨地說道。

    伏西哀大法官沒有正麵迴答這個問題,接下來他告訴菲利克斯:

    “你在省參議會上提交的方案,實則已激起了全國熱切的關注。”

    “這點我明白。”本身就擁有家報社的菲利克斯平淡如水。

    “那你也該知道,波爾多高等法院,外帶布列塔尼省議會,全都否決了你的提案,其中波爾多法院還要求王室對這種侵害貴族和教會特權的議案,做出合情合理的解釋。”

    “有什麽好解釋的,我隻是個魯昂的布爾喬亞,我發言和提議全都是為諾曼底而考慮的。”

    “可魯昂高等法院,必須要和其他十二所同氣連枝。就在前兩日,奧爾良公爵的秘書德.拉克洛先生秘密來到了法院......”

    聽到這個,沃頓感到羞憤恥辱,居然讓人在眼皮底下......

    菲利克斯說,是為了否決我的提案,對不對?

    大法官點點頭,他用種哀婉的語氣說:“騎士你做得已經很出色了,你建設家舍工業,幫助農民富裕起來,並在安古維爾建起了全新商貿碼頭,還在諾曼底推行新式田莊製度。但也隻能到此為止,我很欣賞你,但我的根還是高等法院的大法官,站在這個位置,不得不據守堡壘,拿起武器來戰鬥。所以很遺憾地通知你倆,騎士還有檢察官,稅改的議案被魯昂高等法院否決了!”

    沃頓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係著小船的樹幹上。

    可出乎大法官的意料,菲利克斯卻不以為意,他說了句:

    “那這個省參議會就等於沒任何用處了,對嗎?”

    “它還是諮詢性質的,要在王家的監察官員,和地方佩劍貴族、穿袍貴族,還有教會間,起到某種調解仲裁作用。”大法官解釋道。

    “事到如今,調解和仲裁已完全成為奢望,王權、高等法院和三個等級間,已陷於無聊而致命的拔河遊戲——所以今年我會退出參議會。”

    “?”伏西哀和沃頓都很驚訝。

    連參議員的身份都不要了嘛!

    可菲利克斯卻叼起煙管,皺著眉梢,擲地有聲說了句:“我自己來搞議會,我不再奢求三個等級間的聯合,我要用自己力量捏合布爾喬亞和工農集團,甩開貴族和教會,此後我的議案,就會直接成為行政命令,我會在新的三級會議中獨占鼇頭。”

    這種狂妄的話語,不但讓大法官伏西哀臉上青白不清,連沃頓也呆住了。

    “親愛的菲利,你的言論讓我完全摸不著頭腦。”伏西哀失聲。

    “我們一起,等著革命吧。”菲利克斯截然說到,然後對大法官做出了邀請入席的手勢。

    夜晚,當宴會結束時,菲利克斯雙手枕在後腦,躺在安樂椅上,梅坐在旁邊輕撫著他微微皺起的額頭。

    沃頓翹著腿,和勒內老先生坐在旁側的椅子上,而布格連則站在餐桌邊,艾蕾自背後將小腦袋搭在未婚夫肩膀上,眼神裏有點疲憊。

    “我不相信王上和財政大臣會放棄鬥爭。”沃頓猶自沒有放棄希望。

    “贏不了的,愛國黨和高等法院合流,已掌控了大部分報刊輿論,國王和王後任何言行都會被曲解,變作人民對他倆的厭惡,王室會越來越陷入孤立境地。”

    “還有掌璽大臣呢,他會輔佐陛下強硬起來。”

    “舊製度已經不行了,靠苟且偷安和縫縫補補沒法子維係下去,我建議國王直接摧毀高等法院,並把權力下放給第三等級,強行將法令推行到全國,這樣還有救。”

    “你是說,讓國王和第三等級結為同盟?”沃頓對菲利克斯的想法很是詫異。

    沒等菲利克斯說什麽,勒內老先生悠悠地吐出兩團煙霧,老人家也是見慣風雨的,“這件事啊,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就像我們做木工時用墨鬥彈出的平行線那樣,永無相交之日。在法蘭西國王陛下固有的思維就是,第三等級當中的布爾喬亞,永遠該充當第一等級和底層間的夾板,國王需要布爾喬亞的高額稅金來取悅前兩個等級,同時又希望布爾喬亞和雇工、農民在政治地位上為伍,不希望布爾喬亞發出自己的聲音,若是布爾喬亞獨自奮起,國王就要依仗佩劍貴族的槍炮,穿袍貴族的法典還有教士們的聖經,來鎮壓布爾喬亞啦。我已快六十歲了,過去的歲月時時刻刻告訴我,王室的想法就是如此,很難改變。”

    這下輪到菲利克斯驚詫了:

    這老爹,平日裏看起來隻會做木工忙乎生意,但對政治倒也有份真知灼見呢!

    “無論如何,馬上我得去巴黎趟,勸說老師德.拉穆瓦尼翁(掌璽大臣)盡快采取雷厲風行的手段,擊毀高等法院的壁壘。菲利你願不願隨我一道去?”沃頓站起來表態。

    菲利克斯繼續躺著,看起來有些心灰意懶,他抬眼看了看妻哥,說:“不去,我馬上辭去參議員,然後專心做我的棉紡買賣,再用維尼.仲馬的筆名創作一兩部戲劇保持熱度,我將暫且遠離政治,醉心科學、文學和商業,自此不問羅馬,無論波旁。”

    沃頓停頓了下,然後他問出個讓在場所有人都動容的話題:

    “法蘭西會爆發革命,對嗎?”

    菲利克斯默然。

    勒內老先生往煙鬥裏添加了煙草,也皺眉不語。

    艾蕾的手則緊張地和布格連的握在一起。

    梅滿心考慮的,則是父親遺囑的事情。

    良久,菲利克斯才迴答了沃頓:“革命向來不是最好的選擇,但往往是最終的選擇。”

    “我明白。”沃頓感慨萬分,然後告辭離去。

    數日後,魯昂大教堂集會所,菲利克斯在一片喧鬧中,辭去參議員的職分,並宣布他的稅改議案,已被魯昂高等法院否決,成為了廢案。

    會場裏,大部分貴族和教士紛紛歡唿,彈冠相慶,特權總算是保住了,“特權將和這個國家一樣永存!”

    而第三等級議員們大部分則垂頭喪氣。

    拉夫托侯爵戴著稍微歪斜的假發來遮擋額角疤痕,心情複雜地踱出了會場。

    魯昂主教德.普魯瓦雅泄氣地坐在長凳上,對身旁人說到:“見微知著,法蘭西糾正歧途的最後一次機會,看來也喪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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