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入式鏡片投出兩道灼灼的白光,穿透了深巷中的雨霧。

    它們與蒙受過度生活摧殘的老臉格外不搭配,使得這幅畫麵有些詭異。

    這如此浮誇且花哨的定製植入體,方白鹿隻在一個人身上見過:已經死去的慶雲觀安保主管--解守真。

    再加上這無牙垃圾佬與往日全然不同的口吻:

    【嘖,是那個安保主管。上次怎麽沒殺掉?搞什麽嘛,難道眼鏡才是本體...】

    方白鹿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卻沒有多麽驚奇。

    那晚解守真被自己與安本諾拉追殺到窮途末路,主動扯下眼眶處的鏡片從高樓頂拋下--這反常的舉動就令方白鹿有了“這事還沒完”的預感。

    【是把三魂七魄儲存在裏頭了?不,遠程支配肉體行動也有可能。】

    方白鹿挪動腳步,確保整張麵孔隱藏在頭頂招牌的陰影裏;接著微微側過身,向後仰起脖子,將牆壁充當自己的掩體。他把大腿貼住冰冷的水泥:手機無聲無息地從褲袋中滑出,擠進牆體間的縫隙。

    手機的存在本身就難以被各色偵查機製發現,再加上牆體來隔絕肉眼視覺,足以在方白鹿需要時發起雷霆一擊。

    五金店中的拾音器沒有捕捉到不同尋常的聲響,其他常駐的偵查機製也沒有發現異常。

    https://

    他轉動視線,打量這條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小巷。除了麵前這位推著破爛小車的“老人”外,目前看不見其他的威脅:

    【這家夥應該是一個人來的。】

    “...記得啊。[解守真]是吧,你到底是什麽個東西?”

    方白鹿從鼻孔裏歎出長氣,開口反問。剛剛才將二妮送走,現在他隻覺得渾身夾雜著煩悶與焦躁。

    【他來幹什麽...報仇嗎?不對,該說他為什麽敢來找我?連慶雲觀都不承認與這家夥的雇傭關係了。】

    如果李大爺根本沒有在腦中植入[外識神],那這鳩占鵲巢的奧秘多半來自於那副眼鏡。

    是被上身、奪舍、還是單純的中邪?

    但不管是哪一種,都無法讓一位窮困潦倒的垃圾佬得到足以傷害自己的武力。

    沒了慶雲觀的公司資源、手下的安保部隊與練氣士[兆吉子],孤身前來的解守真根本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脅:

    不說店裏還有安本諾拉,光是身旁的飛劍便足以摧毀那具孱弱的軀殼。

    許多職員一旦失去了公司的援護,就像拔掉牙齒的流浪狗--除了敏銳的嗅覺與擅長舔人的長舌外,就沒有什麽其餘本領了。

    “解守真”敲敲鏡片的邊緣,震得臉上鬆弛下垂的皮膚一陣抖動:

    “這副眼鏡太顯眼了,是吧?我就不誇你神目如炬了啊。”

    他站得筆直,一手叉在腰側,另一手撐住推車的把手;說不出的悠閑自在。

    【跟上次的造型看起來不太一樣啊。上次五官都糊到一起了,連臉都看不清楚。】

    之前,安裝著嵌入式鏡片的解守真有著離奇的麵孔:臉龐千變萬化,像是無數麵部器官混雜在一起。

    但現在的垃圾佬除了眼眶部分的兩塊鏡片外,臉上的其他部分與常人無異。

    方白鹿心底滾湧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壽娘的拷貝裏,這個心狠手辣的安保主管是不是和我成為朋友了?】

    在壽娘的描述中,這解守真和另一位[天魔]也作出了犧牲,換取她來到現實中的機會。

    [天魔]是誰,方白鹿並不知道。但對解守真,他可沒有多少好感。

    【就很離譜:這家夥做起事情來陰損得不行,還莫名其妙老是想要我的命。根本和我尿不到一個洞裏頭去啊。】

    或許是因為偏差,又或許是這才是現實該有的走向--總之現在他們的關係與仇敵無異。

    【算了,把那副鏡片弄下來研究研究再說。】

    李大爺畢竟是五金店的老客戶,方白鹿並不想殺死這蒼老的身體、損傷他的性命。

    如果這隻是暫時性的侵占肉身,隻要將解守真從他身上驅離,應該就能讓李大爺的意識重歸清明。

    方白鹿將手背在身後,食指與中指在一起,輕輕揮動--

    牆壁的一角正簌簌地向外冒著深灰色的粉末與碎片,和雨水一同混作泥漿。

    [手機]從水泥中悄悄鑽了出來。

    方白鹿考慮在它的機身塗裝可變化的光學塗層,更進一步增加劍路的隱蔽性。但對付神經係統未經過改造的普通人,憑借速度便已足夠:

    [手機]旋轉撕裂雨幕,裹挾著水花;所到之處雨珠都被衝擊力所炸散,在它的身後畫出長長的滾圓軌跡。

    方白鹿沒有把握能恰到好處地“撬掉”那對鏡片--便試圖借助機體旋轉增加打擊麵,用邊緣處來敲碎它們。

    雖然可能損毀李大爺的鼻梁與眼球,但五金店裏也有能夠替代肉眼的廉價義眼--

    刺啦!

    筆直的白線橫向飛過李大爺的臉部,衝擊帶起的狂風潑卷起一片雨幕、嘩啦啦地擊打在牆上。

    方白鹿一手遮在眼前,沒有聽到預想中鏡片破碎的聲音。

    【失手了...】

    他放下擋雨的手掌:

    解守真那明明衰老而枯竭的身軀向後一仰,上下半身幾乎垂直--不像是“前世”見到的[鐵板橋],倒像是一根鐵絲被凝成了九十度。他用這與外表截然不符的高難度姿勢躲開了手機的突襲。

    【媽的。】

    方白鹿暗自咒罵。那兩塊鏡片本來目標就小,又加上深深卡在眼眶內...現在偷襲不中,就再難得手。

    解守真艱難地直起身子,雙手在下背揉搓著

    “上次見麵,你的性子還沒這麽爆!我還覺得咱們很談得來,有必要下手這麽狠嘛。”

    暗紅的條條血線從“解守真”的眼角、鼻孔、嘴邊漫下,在下巴匯到一處。

    他張開嘴,沒有牙齒的口腔像是掀起井蓋的下水道:嗬嗬!這是從喉嚨口擠出的笑聲。

    “別急著動手--”解守真拖出長長的尾音,“這隻是我剛裝上的一個子機。就算被破壞了,也對我造成不了多大的傷害...”

    “但你這樣了解經營的個體工商戶,應該明白客戶生命的重要性吧?這具身體要再隨便做點劇烈活動,就要器官衰竭了。”

    【反應速度提高了,但是也造成了自己的肉體損傷麽...李大爺身上沒有經過改造,是那副眼鏡能夠調整內激素的分泌。】

    咳!咳!

    解守真滄桑衰老的軀殼猛地咳嗽起來,唿吸重帶著拉風箱般的痰音:

    “...而且那樣就沒法繼續聊天了。我這次來可是有要緊事。”

    方白鹿環抱起雙臂,一揚手掌,示意解守真有什麽話就說:他也好奇這鬼東西的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

    [手機]靜立在半空中。方白鹿沒有遮掩自己殺意的打算。這次解守真一旦有什麽異動,[手機]馬上就會敲碎他的頭顱:

    方白鹿已經嚐試過在不傷害李大爺肉身的情況下殺死解守真了--雖然沒有成功,但也算盡了心意。相比之下還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大不了幫李大爺請個追思盒就是了,反正他活著也不痛快。】

    之前斬下的解守真的頭顱,讓安本諾拉拿迴丹房研究去了:隻是沒空問她結果到底研究得如何。

    “稍等,我弄個保密點的環境出來。”

    解守真將雙掌放在臉頰邊,連續相擊了三下。

    嗡--

    嵌入式鏡片忽地明滅閃動,就像一盞關上又打開的壁燈。

    【唔...】

    方白鹿隻覺得耳中的聲音忽大忽小:拾音器受到了幹擾,耳蝸內與其連接的聽力增強模塊在重新調整。

    【這麽簡單就隔斷了這片區域裏的訊號啊?看來他的手段還蠻多的。】

    解守真撓了撓發幹脫皮的上唇,拋出的話語卻讓方白鹿心驚肉跳:

    “你店裏的另一位[股東]聯係上了我,說了個大秘密...”那因為沒有牙齒支撐、而向內裏癟了下去的嘴抿了抿,繼續說了下去;“她說--方老板你是來自古老時代的遺孑,是個[活死人]。”

    鏡片愈發閃亮,像是兩盞迷你的探照燈:

    “我先不管這話的真假。現在就隻有一個問題...你以前上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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