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先生急匆匆地離開,說是置辦方白鹿索要的觀想許可去了。

    方白鹿自然也沒有挽留:自己既需要時間消化那些信息,也怕再多交談下去便要露出馬腳。

    大劫...到底會是什麽樣?

    他用食指敲叩著堅硬的櫃板,發出“得得”的清脆響聲。

    在方白鹿心裏,魁先生卜算出的結果雖然詳盡,但與“你印堂發黑,將有血光之災”之類的車軲轆話並沒有多大的區別--一樣指向某種語焉不詳的暗沉未來。

    可聽者又該如何去應對這種不知底細的災禍,卻誰也不知道。

    【算了,好歹還說我這店鋪是唯一的破局之地呢!到時候隻有我這裏能安然無恙也說不定。】

    他撐住櫃台:店裏弧光燈微微搖曳,射出的醜陋昏黃光線令人更添煩躁。

    【實在不行,就關店跑路。既躲了什麽大劫,觀想裏的未來也實現不了--】

    “哎、哎、哎呦!”

    砰!咚!鏘!

    https://

    高亢的慘叫與劇烈的碰撞猛地響起,打斷了方白鹿的思緒:

    他一轉頭,抄著環首刀的少女正從樓梯上骨碌碌地滾落下來。

    蹭!

    趴倒在地的二妮用握刀的手背狠狠撐動地麵,一個鯉魚打挺竄起身,卻差點再次摔倒:

    “頭家!沒事吧?我聽到你敲桌子的聲音,下來看看是不是給我打暗號呢。”

    她用單臂踉蹌著舞了個刀花,警惕地左右環視:

    “那個練氣士呢?跑掉啦?不好意思,這兩天平衡感比較差。”

    看著氣喘籲籲的二妮,方白鹿忽地有些好笑:

    “就是個客人,已經走了。沒把傷口摔破吧?做事別那麽急,要幫忙我會喊的。”

    他從訕笑的二妮那挪開視線--門外的暴雨逐漸止歇,喧鬧與鼓噪從巷外的街道上傳來。

    “差不多到飯點了啊,時間過得真快。”

    店裏的弧光燈的搖晃停了下來,莫名像是迷你的太陽般令人安心。

    【唔,都忘了...我也不是一個人麵對這些麻煩事了。】

    方白鹿交叉十指,兩臂向前抻去舒展酸痛的手肘:

    “你把新叫下來吧,我們做頓飯吃。我來下廚,搞頓大餐!”

    ----------------------

    方白鹿將櫃台的防彈合金板向外翻開,將它延展成一麵堅不可摧的桌子;接著翻出平日裏根本派不上用場的碗筷,仔細擺好。

    從一袋營養液裏砸吧出七八種味道,算是阿羅街居民的必備生活技能--

    但總有手頭拮據的食客並不滿足於飯莊裏的合成肉與平日的營養液,嚐試著用各種方式滿足自己的味蕾。

    而隨著時間的前進,吉隆坡的貧民窟裏也逐漸發展出了一些根植於流質食物的獨特菜色--五金店的前任店主便精擅此道。

    方白鹿從櫃台底摸出一袋積滿塵灰的袋裝營養液,放在燈下打量著。

    外包裝上有一塊嵌入式顯示屏裏,用文字記錄了保質期:

    “[速食水晶荔枝肉],保質期七十五年...過期了十一年。”

    這是從不懂門路的垃圾佬那收來的好東西--過了期的營養液,更口口相傳的稱唿則是“老罐頭”。

    如何用過期營養液烹調出美食,隻在論壇的最深處與街頭巷尾的老人間口口相傳--那是最懂門道的老饕才明白如何享用的上品。

    他輕輕拍了拍透明的外包裝:

    “老罐頭”裏的營養液已分離成了兩層。袋底是粘稠成糊的沉澱物,其上漂浮著淡綠色的渾濁液體。

    【謔!火候剛剛好。】

    他輕輕捏緊外包裝的一角,將液體倒進準備好的湯碗,輕輕搖了搖:一股酸澀伴著腐味的惡心氣息頓時冒了出來。

    方白鹿抽了抽鼻子,將“老罐頭”沿著邊角撕開,將底部的糊糊擠在盤子裏。

    接著他又捏出一包纖塵不染的營養液--這袋是全新的,前段剛剛批發了一大箱--均勻地澆在盤中的糊狀物與冒著惡臭的湯碗裏。

    差不多倒出500毫升裝營養液的一半後,方白鹿拿起筷子,從中間往四周攪動起來。

    咕!咕!

    隨著筷子的卷動,糊糊與“湯”像是燒開的瀝青般,往外冒著氣泡:

    “120次攪拌...好了!”

    方白鹿深吸了一口氣,陶醉其中--聞起來就像是醉漢的嘔吐物...

    烹飪得很成功!

    【做的沒有小東那麽味道濃鬱啊...好久沒吃了,熟悉的氣味。】

    最高端的食材,往往隻需要最簡單的烹調方式。

    二妮的小臉皺成一團,驚恐地咧起嘴。她哆哆嗦嗦地伸出食指,點了點正咕嚕嚕冒著泡的盤子:

    “頭家...別說咱們要吃這個...這個東西...?”

    方

    白鹿將碗筷、湯勺擺在二妮麵前,惡狠狠地催促:

    “嘖,你懂什麽!聞起來臭,吃起來香。快點吃!慢慢品啊,這玩意老貴了。”

    二妮哭喪著臉,用筷尖沾了點冒著泡的醬汁用舌尖舔了舔:

    “嘔...額。額?”

    ...

    她猛地睜大眼,用還抓著筷子的手拿起湯勺,狠狠挖起一大團粘稠的糊糊塞進嘴裏:

    “賽林木!ho夾{好吃)啊!這裏麵到底放了什麽喔?”

    “嗬嗬!一般一般,你是沒吃過真正高手做出來的。”

    方白鹿環抱雙手,故作不屑地靠住櫃台。他撓撓鼻尖,順便遮住因洋洋得意而翹起的嘴角:

    “我加了...說了你也不懂,總之就是好東西。”

    這美味來自於“食材”的特殊,與精細的比例調配。

    帶有口味區別的營養液早就在幾十年前停產了:能一條生產線解決的問題,為什麽要兩條呢?

    現在市麵上絕大部分“上檔次”的合成食品對味覺器官的刺激過於極限,又千篇一律,倒成了過猶不及--正所謂物極必反,吃起來膩味得很。但與“老罐頭”用精細的比例進行調和後,反而能凸顯出類似自然食物般的風味來。

    當然,吃完後可能要有幾次腹瀉與嘔吐:

    【但是絕對值了,哈哈!】

    看著正狼吞虎咽的二妮,方白鹿忽然有點好奇:

    “你好歹也是大公司出來的,以前都吃什麽?”

    二妮至少也是曾經的王牌快遞員,怎麽也一副沒吃過好東西的樣子。

    “都在路上跑單啦,沒空吃公司的員工食堂。我一般拿配發的[行軍丸]泡酒喝,方便!實在忙就靜脈注射咯。”二妮對著脖子上的防風目鏡打了個彈指;“靜脈注射配點vr,快遞員的滿漢全席!”

    【好家夥...以前吃得還不如我呢。】

    方白鹿又掏出一版冰格,裏麵裝著以前老劉頭開給自己的食用級矽膠團。他用戴著手套的指五指抓出幾顆,放在掌心裏揉成球形,在盤子裏擺好。

    “算你有口福,再來試試這個--用筷子夾好蘸著湯和醬汁吃。別吞啊!嚼完再吐出來,下次繼續配營養液。”

    五金店沒有餐飲服務許可證,也未被賜福,不能進貨合成肉品。可拿著食用級矽膠團沾著調配出營養液吃,口袋也很不錯;甚至還有幾分彈牙--但要是吞太多到肚子裏可也不大妙。

    “吃起來有點像肉丸子吧?”方白鹿用手比劃著;“唔,你就想象一下圓形的合成肉。”

    二妮空蕩的左邊袖管打了個結,隨著她惡狗撲食般的動作左右擺動:

    “好喔!頭家!你這手藝,開個飯莊感覺能賺錢啊!”

    方白鹿聳聳肩,搖了搖頭:

    “餐飲資質難搞啊,而且阿羅街的消費力就那樣--需要用到的食材也是可遇不可求,一般根本買不著。”

    方白鹿打量著她身上那件遍布醃黃斑點、黑褐血跡與灰泥的衛衣--它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底色,就像剛從街邊的水窪裏撈出來似的。

    “說起來,你的左邊手是怎麽丟的?”

    他沒提二妮消失的那件寶藍色快遞馬甲,與斷手上被劃去的紋身:員工被解雇的緣由殊途同歸,最後都能歸結為損傷了公司的利益。

    二妮口裏大嚼浸滿營養液的矽膠團,使得臉頰邊滑稽地凸了起來。她單手調整著翹起的雙馬尾--發繩上遍布鏽跡,細看之下竟是根擰起的鐵絲--鼓脹的嘴裏發出含混不清的迴答:

    “砍人砍到鐵板了唄!那家夥很有東西,跟林...跟我大戰了三百迴合。”二妮聳聳肩,“最後腳底打滑,不小心差了一招,胳膊就被卸了。”

    【能把二妮打趴下了?那水平挺高的啊!不會殺上門來斬草除根吧...算了,有硬點子就叫安本來幫忙好了。】

    方白鹿捏了捏二妮的空袖管--這衛衣上的血跡與汙漬幹涸後都發了硬。像是養了十來年的牛仔褲,放在地上怕是能立起來:

    “你這衣服是真的該洗了...哎,直接剪成條做拖把可能都沒人要。”他皺起眉頭,狠狠撣了撣手沾上的灰;“不然我弄兩件衣服給你,現在這樣有損咱們店裏的形象啊。”

    “別、別...不然您預支點工資?我自己去買。”二妮上下掃視了一眼方白鹿的衣著,撇開視線縮起了脖子;“其實...您有沒有考慮過換一種搭配?我看您老是上麵襯衫下麵牛仔褲,外套從來是那件橡膠雨衣,是真的難...咳,是真的很單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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