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有人說些你聽不太懂的話,要怎麽辦?

    當然是想辦法讓對麵繼續說,直到自己能夠跟上為止--方白鹿壓根不明白魁先生在說些什麽。

    一個精擅卜算的練氣士每次碰上自己便被“混淆天機”,用上[前輩]這詞方白鹿還能理解...

    但什麽將至的大劫?還要自己庇護?

    這些詞中蘊含的不祥意味,令方白鹿不禁幻想出沒紮好垃圾袋所散發出的惡臭:甚至鼻子都不由自主地難受起來。

    他擰起眉、眯起眼,從鼻孔狠狠地出氣。這副老神在在中混雜著不耐煩的模樣他已練習許久,實屬砍價殺價中磨練出的真本領:

    “...嗯...哼。”

    方白鹿向前一攤手,示意魁先生繼續。

    這本是讓客人進一步展示價碼的動作,此時使起來還真帶上了些考核後起之才的意味。

    魁先生站起身,滿布隱隱青筋血管的幹瘦雙手揪住覆麵方巾左右。就像是正在打開一張畫卷般,蓋住五官的白布隨著動作被扯展開。

    本不過腦袋大小的方巾愈張愈大,轉瞬間便長成“前世”時一麵家庭電視的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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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種繚亂之極的公式、符號、數字星羅棋布地將其蓋滿。既像是學生畢業的論文,又帶上了些醉漢酒後塗鴉般的癡態。

    【操...】

    這些東西方白鹿通通都看不懂,但他可認得沿著頁腳標下密密麻麻的授權logo:

    [火珠林卦]、[文王課]、[大六壬]、[玄石圖]、[小衍筮法]...

    這可都是價格驚人的專業版卜算程序,魁先生竟然通通拿來[合參]了。其中的技術難度與高昂成本堪稱可怖,就像是被折去四肢後,再要在建築工地壘砌起一堵牆。方白鹿忽地覺得自己之前還有些低估了魁先生--吉隆坡就算真有比他還精深的術數高手,恐怕也不超過一個巴掌:起碼自己從沒見過這種水平的卜算,甚至聞所未聞。

    方白鹿將視線掃過一行行令人頭大的運算,直接跳到最後:其中總結性的文字居多,該是這次合參的概括或結果。

    他斷斷續續地挑揀著能夠理解的語句閱讀,隻覺得心跳一次重過一次,幾欲從嗓子眼裏飛出來:

    ...

    [吉隆坡預計生還消費者:23.7(±5)%。]

    [離開吉隆坡:大兇。駐留吉隆坡:大兇。]

    [生機:坐標(3.1516964,101.6942371)阿羅街乙庚路281號-3座a56-已注冊個體工商戶-方氏五金店]

    ...

    方白鹿撐住櫃台板麵的手紋絲不動,但腳尖卻不由自主地摳動起了水泥地。隻是驚鴻一瞥,其中的信息已讓他頭暈目眩:

    【生還的消費者隻有四分之一左右?!那不是跟死絕了也差不了多少麽?這是要發生什麽事啊...等等,不管是跑還是留都他媽[大兇]?】

    唯一的“生機”卻在自己的店鋪,也不知算不算是個喜訊。

    方白鹿本以為這本隻[大劫]關乎魁先生的個人安危...但現在看來,這被嚇破了膽的神棍恐怕隻是將要被未來的風波所裹挾--有真正的大事將要發生。

    【難道是某種覆蓋吉隆坡的自然災害...?不,不可能...】

    這“畫布”上隻有推演出的結果,不曾闡述原因與過程:卜算就是這樣。

    那些複雜的推演從方巾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為了加重語氣而放大的文字:

    [我本以為,破局之處就在貴寶地。但現在看來,那其實不是地點,而是貴人!前輩您就是我的一線生機。]

    方白鹿眯起眼,忽然發覺之前推演結論中不曾出現的關鍵:

    時間。

    這[大劫]會發生在什麽時候,那方巾上可沒說。

    他吐出的氣在櫃板上染起一層淡霧:

    “...你[也]算不出大劫的具體日期麽?”

    方白鹿重重吐出[也]字--這是他謹慎挑選的套話方式:從現在看來,保持這陰差陽錯得來的地位差絕對是最好的。

    而通過部分附和對方來牽引話題的走勢,他對這也駕輕就熟。

    魁先生輕輕放開道冠上垂落的方巾,任其重新縮迴臉龐的大小。身後裹緊白布的四位小鬼卻點頭如搗蒜;畫麵一時間詭異至極。

    舊的文字隱去,新的字跡浮現:

    [我道行有限,僅僅知道大劫將在四十九日內發生。]

    四十九日?

    這遠比方白鹿想象中的具體--他本以為多半會得到一個更模糊的時間描述作為迴答。

    【那就是還有一個多月。吉隆坡到底會怎麽樣?】

    方白鹿紋絲不動,任狂跳的心髒漸漸安穩下來:且先不管這魁先生算得準不準...就算真要有什麽滔天大難,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著。而且在魁先生的卜算裏,自己這家破店說不定會是安然無

    恙。

    不然怎麽叫[生機]?

    微機道學研究會、泛亞軍工、感應結社、偃師俱樂部...吉隆坡的大家夥可不少。

    就算魁先生真像他自稱的那般“閑雲野鶴”,超級企業中精於卜算的人物或是機械,不可能隻有魁先生一位。但消息還算靈通的方白鹿,卻沒有聽到一星半點的風聲。從陰謀論一些的角度考慮--

    這所謂“大劫”或許已在它們的意料之中...甚至,就是它們策劃的也未必不可能。

    想到這,方白鹿差點笑出來--那答案明明就在眼前:

    【仙人!多半是仙人弄出來的麻煩。】

    還能是什麽呢?

    三年了,方白鹿也沒碰到什麽真正能影響到吉隆坡這台巨大機器運轉的事件。

    上一屆[金瓶摯簽]公布轉世靈童時惹出了莫大的糾紛,甚至引起了泛亞軍工與微機道學研究會的局部摩擦:但也沒如何影響到城市正常運行。

    自己這些“牙人”與福義勝那些幫會本都像是一條扯不斷、捏不爛、浸滿髒水的濕毛巾:大家夥們懶得問津,市民們也沒興趣對抗;因此無論怎樣都能抓住一塊足堪生存的立足之地。

    就算是蟲蟻,那也是難以殺滅的蟑螂。

    但這次風暴刮起還沒多久,就順路撕爛了許多不巧位於動線上的蟲子們。

    如若分割成三的“偽仙”將要歸一...那光景再可怕也不奇怪。

    方白鹿側過頭,玩味地打量魁先生:

    【算出這種玩意來,沒有向研究會或其他人尋求幫助,反而直接按照卜算的指示來到我這了啊。】

    雖然從結果上看,這絕對是個好消息。

    但方白鹿看著那張透著忐忑的覆麵方巾,愈發不順眼:

    一切按照卜算出的結果行事,和有自我意識的提線木偶有什麽區別?

    【就算生活真有一個[最優解],跟著走又有多大的意思...哎,跟小新說的那些有那麽點像。】

    這勾起有關[天命]的醜陋記憶,更令眼前的魁先生顯得惱人。

    【庇護?庇護個屁。】

    如果連吉隆坡真要有這麽龐大的動蕩,方白鹿可沒閑心思和本領來搭救這沒絲毫交情、甚至還算有些過節的練氣士。

    但既然來了,不好好敲上一番竹竿可不行--正所謂: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而方白鹿正缺著資源。

    他在腦中搜刮著各色各樣對客戶進行敲骨吸髓的法門,精挑細選。這可不是等閑的銷售套路就能打發得了的;既要維持“高人”形象,又不能露出馬腳:

    “保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方白鹿忽地一歪頭,兩手怪異地抽了抽;好似忽然犯了什麽腦部疾病:

    “這具凡軀真難用,強度也低。從沒上身過這麽低劣的身體,經常就跟不上我的三魂七魄啊...這樣下去,大劫裏我也難護你周全。”

    他盯著魁先生,意味深長:

    我現在用的這身體不行,急需你出錢幫忙加強一下!你好好品一品。

    這突發奇想的騙術靈感來自於蒼陽子在天台上對自己的那番“純情告白”:

    既然自己在數字空間的電子身軀是個龐然大物,甚至能夠混淆天機--那方白鹿裝作是神魂強悍的修士,偶然上了“凡人”的身也並無不可。還能在露餡時多點掩蓋與彌補的理由。

    魁先生凝重地點頭,帶著頭頂道冠上的屏幕不住晃動。四隻小鬼則齊刷刷地豎起大拇指以表讚同:

    [原來您是[奪舍]了這具肉身麽?這身體腳步虛浮、目生眼袋、還有點縱欲過度的跡象;也從未行氣,確實堪稱垃圾。遮掩身份是夠,但可真是委屈您了。不如我為您選上幾具體魄強健的--]

    【媽的,我隻是熬夜看店熬多了,又有點用腦過度罷了啊!】

    方白鹿臉色一橫,打斷了還在逐字現出語句的魁先生--這倒不是裝的,他是真的被魁先生烏七八糟的評價激得火大:

    自己罵自己可以,他怎麽也跟著罵上了?

    “不必了!我要觀想機的使用許可。當然還要一台觀想機,最好的。”他指了指髒兮兮的天花板;“要立式的,吊頂扛不住。”

    方白鹿順著自己的手指抬起頭,盯向天花板由各色汙漬繪成的圖案:那畫麵看起來比往日還要紛亂了。

    他搖搖頭,重新轉迴視線:

    “記住,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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