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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瓢潑大雨。

    雨水像是倒傾而下的層層波浪,由天穹的暗灰色雲層中蓋向地麵。

    轟!

    一道道閃電交替撕裂天空,片刻後才傳來滾滾的雷聲。

    就算是吉隆坡,這樣的暴雨也屬罕見。天地之間好似有無數根絲線相連,綿綿不絕。

    【...雨怎麽突然下得這麽大?】

    方白鹿的心底異常煩悶,這不僅來自於暴雨灌進雨衣縫隙的不適,還有麵前將自己與方式五金店隔開的隊伍。

    主幹道上正有人辦白事,聲勢浩大。領頭的喪禮司儀雙手高舉著通告牌,液晶屏裏忽閃著惹眼的“奠”字。

    眾多孝子賢孫跟隨在後,手臂上纏著的黑紗上用全息圖像滾動播放著自己與死者間的親戚關係。

    喪儀車上嗩呐齊鳴,擴音喇叭中的《哭皇天》將雨水一波又一波地炸散開來。

    孝子賢孫們舉起手中的發射器,將飄散紙錢的全息投影打得到處都是。

    看著這波緩慢挪動的出殯隊伍,方白鹿一時有些無語:這樣大規模、甚至獲得在主幹道上前進許可的白事隊伍,他倒是第一次見。

    雖然穿著橡膠雨靴,但腳掌浸泡在積水裏的不適更讓他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

    自己正要去五金店裏,聽聽安本諾拉背後知道自己活死人身份的家夥到底有什麽話說。

    結果現在就被這一波出殯隊伍給擋住了。

    【...明明沒接到通知啊?】

    阿羅街就這麽一條縱貫南北的主幹道,一旦有需要占用公共空間的大型活動,都會提前數小時發出通知。

    【這樣就隻能從地下通道過去了...】

    方白鹿轉過頭,望向地下通道那人頭攢動的入口--

    步行道上的人們看到馬路上被擋著,便都往這去了。

    【不太對勁。】

    往常別說這種正下著這種等級的暴雨,就算是難得的晴天,阿羅街無人維修的地下通道裏也常常是往外咕嚕咕嚕地冒著髒水。

    怎麽今天又是沒有提前通知的大型出殯活動、地下通道又這麽突然排水這麽順暢了呢?

    也許是收到之前反常感的刺激,方白鹿對這種怪異的巧合變得異常敏感起來。

    他直接跨出人行步道,打算就這麽從出殯隊伍中穿過去,而不走地下通道。

    反正一旁的喪儀車也正以低速跟著隊伍,不怕有什麽危險。

    但一踏上馬路,他就後悔了:

    積水中身裹粗布素服的出殯隊伍你推我擠,就這麽裹挾著方白鹿又往前走了半條街。

    他好不容易再次跨上另一端的人行道,急忙竄進一旁的巷子裏。

    從這裏穿過去,就能直達五金店。

    可剛拐進巷子裏,方白鹿的腳一下子定住了,甚至還想往後退。

    眼前是一幅有些詭異的畫麵:

    幾個渾身緊緊裹著慘白布料的怪人站在雨中,手中各握著一根長棍。長棍的頂端用帆布相連,搭成了一個簡易的雨遮。

    涼棚下蹲著一個男人:積水沒過他穿著人字拖的雙腳,黑紅相間的沙灘褲被雨水打得半濕。

    胳膊搭在膝蓋上,指間的煙卷正往外冒著一縷縷白煙。地上的積水中漂浮著五六個煙頭,煙絲都被雨水泡得稀散開來。

    看得出來,他已經在這呆上好一陣時間了。

    [唔?]

    他轉過頭,覆鬥型道冠上垂下的方巾映出這個大大的語氣詞。

    【這家夥怎麽在這裏?!】方白鹿心頭有如此時的暴雨一般驚駭。

    這是那天在福義勝見到的微機道學研究會練氣士,魁先生。

    他精通卜算之術,但最後卻因為卜算到方白鹿頭上而遭了反噬。

    【他的跟屁蟲怎麽又變迴了四個?】

    “...仙師。”方白鹿心裏頭直罵娘,但還是準備脫去外披的橡膠雨衣,向這魁先生見禮。

    以他現在安本諾拉道童的身份,掉頭就走才更令人生疑。

    [等等!別脫!]

    魁先生一把甩開煙頭,三步並兩步地跑到方白鹿的麵前,拖鞋帶起一蓬蓬的水花。

    那四個隨行的白布人螃蟹般邁著小碎步橫移,把雨遮挪到兩人頭頂。

    魁先生環抱著雙臂脖子前伸,那一張遮麵方巾都快貼到方白鹿臉上了。

    簌簌的怪聲中,方巾上浮現出一張簡筆畫描出的人像,在臉的各個部位伸出了幾個小小的箭頭,指向一旁的文字注釋:

    [鼻:聳直豐隆,一生財旺富貴。額:天庭飽滿,大福且慧...]

    方白鹿看著那相麵注解似的圖案,不禁一愣:

    【這是在說我?在他給我相麵嗎?】

    魁先生往後退了一步,朝方白鹿指了指:

    [就是你!我在這等你很久了。]

    感歎號比文字

    大了一倍有餘,不停閃動。

    【等我?他算好我在這裏了麽...不對,以我為目標的卜算都會失敗才對啊?】

    上次魁先生受到攪亂天機的影響,拿小鬼擋災的場麵還曆曆在目。

    魁先生一點給方白鹿解惑的意思都沒有,方巾上的文字自顧自地繼續閃動:

    [好、好、好!我在此有大吉之運,你就是應運之...]

    覆麵方巾上的文字忽然定住,被新的一行文字所覆蓋: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方白鹿鞠了一躬,姿態恭敬:

    “仙師,您忘了?那天在福義勝的駐地,僥幸和您有一麵之緣。”

    魁先生一手握拳,錘在另一邊的手掌上:

    [對!你是外門道士的童子。那天倒是沒來得及給你相麵一下。]

    【他今天怎麽這麽客氣?我能應他的大吉之運又是什麽意思...媽的,神棍!】

    方白鹿心底既覺得不安、又有些困惑,更多的是焦躁。

    怎麽就正好在這裏碰到他呢?

    魁先生右手搓弄著方巾的一角,躊躇片刻:

    [你我有緣!今天送你一件東西。]

    他在褲袋裏掏摸了一陣,將手掌攤開到方白鹿眼前:

    一塊小小的麻將牌躺在魁先生被香煙熏得發黃的掌心裏。

    那是一張[發]。

    魁先生聳了聳肩:

    [收著吧,你會用得到...反正卦象上是這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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