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寒的地牢裏,四麵涼意。

    林珞在這裏已經待了一天一夜,食了啞生給自己的紅色果子後,他不耐寒的身體勉強還能熬得住,可還是免不了被凍得兩眼發直,腳底發寒,眼淚鼻涕也是一個勁的往下掉,他蜷縮著身體在鐵牢一角,緊緊的抱著雙臂,指望著時間趕緊過去……

    而在這期間,向往外麵生活的啞生時不時會掀開暗格來看他幾眼,生怕他真的會凍死掉,所以一直“抓”著他說話,後來又怕他會餓死,於是往鐵籠子丟了幾根滿是泥土的胡蘿卜和幾顆壞掉的小棗子,希望他飽著肚子活下去,畢竟還指望他安然出來後帶自己去一趟長安,看看外麵的馬兒和花兒。

    林珞倒不餓!

    他胃口一向小,加上又不愛活動,所以胃也比較小,以前在大理寺忙著處理案件時,他就總會忘了吃飯,這胃一日餓著一日,就裝不下太多東西了。

    不過,看著丟進籠子裏的胡蘿卜和棗子,他還是撿起來咬了幾口,以保持自己的體力不至於被那麽快消耗幹淨。而吃不完的那些就被他直接扔進了水裏,以免被水婆發現。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啞生幾次掀開暗格跟自己說話,給自己投食了!

    當最後一次暗格被人掀開時,一束強光籠罩而下。

    一道身影也攏了下來。

    水婆站在上麵,仍是那副嚴肅而不苟言笑的威嚴模樣,她聚光的視線垂下,扣在“奄奄一息”的林珞身上,隨即用手中的拐杖在鐵欄上重力的戳了下,碰撞出來的聲音透著金屬刺耳的鳴聲,在地牢裏蕩開,讓人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林珞聞聲未動,仍舊靠在冰冷的鐵欄上,雙眼眯垂,眉間輕顫,唇角處也有些微微泛白,在抖顫兩下後,嘴裏吐出了一團薄冷的白霧,似霜那般凝結一刻後又消散而去。

    他語聲微弱的衝著上麵問了句:“多久了?”

    水婆告訴他:“一天!”

    “所以,還剩下一天。”

    “林大人,你要是熬不住了,就拉下牢裏的那根紅繩,這樣你就能活命,否則,你會活活凍死在裏麵,最後能剩下的就隻有一具白骨。”

    林珞忽然笑了下。

    水婆握著拐杖的手因他一笑而緊了幾分,問:“你笑什麽?”

    “不知道您可聽說過莊王惱農的故事?”

    “……”

    笑與莊王惱農有何掛鉤的?

    林珞扭動了下身子,空洞疲憊的目光往上抬去,正好迎上水婆略帶困惑的視線,他喉中話語滾動小許,緩緩說道:“常言,莊王得了頭疾,尋遍良醫無果,直到有一日,他途徑城河梁上,遇到一名捕魚的老農,老農告訴他,頭疾燥熱,需冷覆之,時至三十日方可痊愈,若斷一日,便會久疾不去,藥石無靈!莊王因頭疾愈加嚴重,隻得偏信一迴,冷水去疾時,三日痛,十日仍痛,二十日後更無任何效果,於是一怒之下就斥殺了那名老農,不久,有人親自告訴莊王,他亦是聽了老農的話,將頭泡在冷水中三十日,頑疾已去,莊王懊悔不已,最終病疾而死。”

    水婆聽得很仔細,最後問:“你要告訴我什麽?”

    “在下不想徒走莊王之路,他尚也堅持了二十日才放棄,在下隻是短短兩日,有何不可?”

    聽了這話後,水婆緊眯的眸子微微一張:“大理寺的人果然不怕死。”

    “隻要你能解我所惑,既是要我在這裏待上二十天,亦可。”

    “死了也甘願?”

    “何死為懼?”

    “……”

    何死為懼!

    水婆見他當真是態度堅定,並且非死不降,過了好一會,重重的沉了一聲,將手中的拐杖用力的在地麵上戳動了三下。

    四四方方的鐵牢應聲而動!

    隨即,鐵牢往上漸漸升起,一股子暖氣也緩緩卷了過來,流躥在林珞渾身上下,讓他不由的哆嗦起來,直到鐵牢穩穩當當卡在地麵上時,他才覺得自己輕飄飄的身體有了一絲負重感。

    原來地牢是在一處小山洞裏,洞中四麵石壁赤裸,上麵覆滿了綠葉繁茂的藤蔓,頂上石縫中的雨水滴落後沿著藤蔓而下,滲進了四周的坑窪裏,直至地底,即便此處也冷,氣溫也顯然比下麵暖和多了。

    鐵牢落穩後,縮在一側的啞生拿著一把鑰匙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將牢房的門打開,他走進來蹲在林珞的麵前,結結巴巴的說:“你……不用死了,可以……活著。”

    就像是審判者給了他一道可以活下去的密令。

    兩天時間不是還不到嗎?

    林珞神色疲倦,看著表情威嚴的水婆,眼底透著一絲困惑。

    水婆告訴他:“一般人待上半日就已經受不住要去拉那根紅繩了,可是拉下紅繩者,都會死在

    下麵,變成底下那一堆白骨中的其中一具,正所謂,生既是死,死既是生!”

    剛說完,底下的水裏忽然“咕嚕”幾聲,冒出了幾個黑色的水泡,跟煮

    沸了的水一樣!繼而從水底下湧上來很多骷髏,淩亂的飄蕩在水麵上,十分瘮人。而那些,都是曾經被關在底下被凍死的、被餓死的亦或是拉扯紅繩而死的,無一例外。

    水婆說:“能從底下活上來的人,至今為止,隻有你一個!”

    林珞苦笑,看來自己還真是有幸,成為了這鐵牢中唯一一個幸存者。

    或許在鬼市的曆史上也該記下他這一筆!

    一炷香後

    啞生扶著身體虛弱的林珞去了放置資料的大山洞裏,給他找了一件破舊的毯子披在身上,更是特意搬來一個爐子放在旁邊,漸漸地,他整個身子也暖和了,鼻息間的涼意也悉數散去,到底啞生是個乖巧的孩子,也懂得疼惜人,還不忘往他手裏塞了一杯熱水。

    那滾燙的熱水中還蕩著幾片枯燥的茶葉。

    “你喝,多喝點。”啞生喜歡他,喜歡跟他聊天,喜歡聽他說起外麵的事。

    比如草原上的風,城樓上的綠瓦,長安城裏的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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