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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主公,對你做了什麽嗎?”


    山姥切國廣如此問道,低沉硬朗的聲線中有著一絲顫抖和不安。壓切長穀部接收到了這些情緒,稍一思考,曾經旁聽過審神者對其說出“我要你偶爾陪我睡覺”這種話另一位在場者,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裏的“什麽”,指得是“什麽”了。


    兩人仿佛說著工作暗語的間諜。但壓切長穀部不願和山姥切就這個問題進行任何討論。


    “不論主公對我做了什麽,那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也是我應該償還的。”


    他迴過身去,冷冷地瞥了一眼金發打刀,沉聲迴道。


    “!”


    山姥切國廣沒想到長穀部會出這樣的迴複,他剩下的疑慮瞬間被卡塞在胸腔中無法吐出。他隻能用盡所有力氣,拳頭攥了又攥,攥到指節發白,才在對方準備繼續前行時,再次低吼出聲:“——這樣是不對的!”


    紫色的長眸冷冽地直射了過來。那樣的氣魄讓山姥切不覺後退了半步,但他還是強迫自己抬起頭來,不躲避、不隱藏地正麵迎對上這道目光:


    “審神者是我們的主公,但這種事、這種事……太、太過分了……”


    這就是他獨自思索了一整夜加一整天的答案。君是君、臣是臣,臣下有義務滿足君主的要求,但在道義和主命之間,讓他完全毫無條件的妥協讓步,他無法做到。


    對他而言,主公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但就算如此,他也無法違背自己的心。


    “過分嗎?……”


    夜風拂過,灰色發絲在空中晃動起來。壓切長穀部硬直的唇線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對你來說,也許是很過分吧……”


    他所認識的另一振山姥切國廣,也是這般正直誠實、強大美麗,無論看似如何痛苦悲傷,也總是堅信光明終會降臨。他們本性純良,一開始,就和自己分屬兩個世界。


    “山姥切,這一切,和主公並無關係。這……是我的選擇。”


    他想起審神者在他麵前酣然入睡時的天真容顏,就算隻為了那片刻的寧靜與溫暖,他也可以主動、自願地去做任何事。


    審神者,是他那被狂風暴雨侵襲的世界中,唯一漂浮而出的浮木。他知道這樣不對,但那深不見底的海底太過冰冷、太過寂寥,沒有感受到他所感受到東西的人,又有何資格指手畫腳他的脆弱?


    “你……”


    金發打刀憤恨地咬住嘴唇,眼睜睜看著壓切長穀部單方麵放棄交談、邁動腳步,內心的怒火竄得如此之快,快到不可思議。他“嘖”了一聲,恨恨地將毛巾甩到地上,對著那人的背影怒喊道:


    “壓切長穀部,你這副自暴自棄的樣子太難看了!!!”


    “既然還活著,既然還沒有碎刀,就還不到最後,為什麽要這樣對待自己?!”


    一道殘影在眼前閃過。高大健壯的陰影籠罩過來,一隻粗壯有力的手臂卡上他的脖子,隨之而來的,則是陰冷的腐臭氣息:“——你告訴我,這副樣子,你真的不害怕嗎?”


    他冷笑著,原本端正的五官猙獰扭曲,紫色的雙瞳冒出詭異的冷光,有那麽一瞬,像極了山姥切斬殺的那些魔物。


    “……”卡在脖頸上的手指讓山姥切唿吸困難,他試圖用手去推動對方的身體,但觸碰到的東西堅若岩石,仿佛一道巨大的屏障,在他的嚐試下紋絲不動。


    “我自己都害怕,哪一天……我會忍不住殺了你……”


    那妖異的半魔物享受著他的無力和恐懼,居高臨下地冷笑道,然後鬆開了他的手掌,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山姥切國廣坐在地上,不住地低咳。


    ……


    …………


    思緒轉迴到現下,在審神者的注視下,壓切長穀部用手指撥動了下麵前的水波,輕眨了幾下眼睫,低聲迴道:“逆轉……我沒有聽過那樣的先例。”


    “你沒有聽過,不代表沒有;就算以前沒有,也不代表以後不會有。”


    季楷繞口令般地說道,用這樣的內容來暗示自己的不滿。這振打刀哪裏都好,外貌和身材都是自己喜歡的,逗起來雖然沒有山姥切有趣,但也算乖巧聽話了,就是這種灰心喪氣、油鹽不進的消極等死模式,有點不討人喜歡。


    第一次見麵時,自己好心關心他的傷勢,他就迴了自己“隻要不至死”這樣噎人的話;暗墮之後,更是對自己的情況問也不問,明明乖乖接受著治療,卻一副閉緊嘴巴有今天沒明天的態度。


    跟他比耐心,季楷承認自己輸了。他歎了口氣,決定不再兜圈子:“你的暗墮,我也許不能逆轉;但阻止它的進行,我還是可以保證的。”


    “你應該也發現了……當我的靈力進入你的身體時,帶給你的痛苦是巨大的。我猜想,這應該是你體內那些黑暗氣息和我的靈力從本源上來說互相排斥的原因。我可以每天幫你清理一次,阻止它們蔓延;長此以往,也許它們會逐漸枯萎消散。但更大可能,是它們習慣了這種彼此均衡的狀態,永遠在你體內待下去。”


    “當然,我也可以一次性大麵積地給你來個徹底的‘大掃除’。這個有一定風險,從你現在的接納程度來看,我不知道結果會如何。有可能你會恢複到原來的樣子,也有可能,你承受不住半途碎刀……”


    “後一種情況,我不想讓其發生。因此,在我找出萬全之策前,隻能委屈你先保持這個樣子了……”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可以試著提高一下治療的頻率。看看會不會有什麽新的變化……”


    巴拉巴拉一口氣講完了自己想說的話,季楷覺得舒服多了。


    在有著社交評分的真實世界裏,市民一出生就要接受所謂的“精英教育”,而一個合格的、高素質的中產階層,絕不被允許如此不顧他人感受、單方麵的滔滔不絕。


    季楷一開始也是這樣對壓切長穀部的。耐心等待、引導談話什麽的……但縱是他有萬般技巧,對上一個不喜歡說話、一直在迴避溝通的對象,也是沒轍。


    視野裏,被他劈頭蓋臉一通說的灰發打刀怔住了,那下意識看過來的臉蛋上,表情是空白的,眼神是茫然的。過了好長一會,審神者才看到他的眼珠子動了動,接著是眉毛、嘴唇,最後是身體。


    他站起身來。


    給點提示好不……季楷吐槽著,主動捂上雙目。


    水聲嘩啦,池子裏原本離他有一段距離的付喪神主動靠到了他的身邊。


    等等!這也太近了吧?!


    睜開眼睛,黑發青年就發現灰發打刀幾乎要貼到自己身上了。不,幾乎是要將自己環抱進去了!


    季楷下意識地就想拉開距離,然而不待他動作,進化成了“人高馬大”的壓切長穀部,已經張開雙臂,緊緊摟住了審神者,將對方淹沒在自己的肌肉間。


    “謝謝您……”


    他輕聲地說道,摟過來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季楷心下一動,之前那點怨氣即刻消散得無影無蹤。


    “唔……其實……”季楷抓了把他的腰,讓他放開快窒息的自己,在氤氳水汽中,壞笑著說,“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今天的第二次治療。”


    於是,在另一個湯池的付喪神們穿上浴衣、轉移陣地,準備跟塔矢進藤他們去玩圍棋時,審神者和壓切長穀部單獨留了下來。


    在一陣陣奇怪的聲音從露天溫泉傳到隔壁房間時,大家的反應各不相同。


    塔矢進藤率先紅了臉,互相對視一眼,什麽都沒說的繼續下棋。


    鶴丸國永向嘴巴裏扔著花生,解釋了一句:“審神者在給長穀部手入。”


    本丸糟糕的隔音讓歌仙兼定尷尬不已,隻好連忙向客人解釋什麽叫“手入”。


    半個小時後,山姥切國廣出現在溫泉外,給腿軟站不穩的壓切長穀部遞去了幹毛巾,讓他擦身。


    審神者無視了自己近侍,對長穀部留下一句“結束後來我房間”便披起浴衣先離開了。


    他避開了燈火通明還在下棋的一樓大廳,直接從小路迴了二樓房間,在抽屜裏翻出遊戲通訊器,撥通了今晚半途退場的周森電話。


    “嗨,派對結束了嘛?”過了一會,周森才接,同時傳來的還有各種嘈雜的背景音和導演對其他人員的訓罵聲。


    “算是結束了。”季楷在床上癱倒,雖然睡了大半天,但剩下的半日他也算勞動了好幾次,折騰到現在也沒啥精神了,“……最近這段日子,你幫我看著點衛濤,我應該都不會過去了。”


    “(⊙o⊙)咋地啦你要徹底搬到刀劍亂舞去住了嗎?我認識的楷楷可不是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的人啊……”


    “……”黑發青年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想了想還是決定坦誠以待,“我最近不能和衛濤見麵。如果再看到他,我覺得我可能……不,是肯定,會睡了他。”


    “靠!”


    “你不是恢複正常了嗎?!而且那是你哥啊,兄弟!這是你親口告訴我的!兄弟畸戀雖然也很美,我也不反對,但是是你自己說要和他保持距離的……”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說了不會再見麵的嗎?!!”季楷青筋暴起,朝那邊吼了一句,語氣也衝了起來。


    “……”


    “……對不起……”季楷揉了揉眉心,“我覺得我需要休息了。”


    他掛了電話,呈大字型倒在床上。月光很亮很靜,從窗外灑進,卻平複不了他焦躁的心。


    這種感覺,和每次他亢奮前期十分相似。但季楷知道這次不同。


    以往每當精力不足、過度思考後時,他的理性會消失得無影無蹤。腦子裏隻有暴力和性|愛。那是他喜歡的東西,從發絲到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都在渴望。


    可現在,他的理智仍然好好地待在腦子裏。然而,理性和感性已經啟動了無聲無息的分裂程序。待進程結束後,他還能控製住幾分這具軀體,那就不好說了。


    為了避免這種結果,他有兩個選擇。避免一切誘因……誘因都沒查清楚怎麽避免。


    ……那飲鴆止渴?稍微安撫下這躁動的心?


    他眨了眨眼,很快就下了一個決定。


    *


    太郎太刀鋪平被子,正準備關燈時,有人敲響了他的門扇。


    “是我。”


    太郎太刀拉開紙拉門,纖細柔弱的青年抱著一床被子,站在門外,仰頭看著他:“我能和你一起睡覺嗎,太郎?”


    “嗯。”幾乎不假思索,大太刀就將審神者迎了進來,並主動接過他手裏的被子。


    他攤開被子,正要往地上鋪,卻發現對方並沒有帶褥子。


    “我是說,睡一個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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