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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一天之內第二次,不顧對方的驚惶失措,審神者用“抗”這種古老而簡單的方式,將受傷未愈的打刀運送到了浴室。


    本丸的浴室分為裏外兩間,外麵是露天溫泉,裏麵則是鋪設著現代瓷磚的淋浴間。


    和自帶的簡陋廚房不同,在還原曆史和方便舒適之間,遊戲公司最終選擇了後者,為本丸配置了標準淋浴間和衛生間。


    淋浴間可供數十人同時衝洗,每個位置間都有格擋保證一定私密性,同時還用木板壁分割出了單獨的換衣處,考慮得十分周到體貼。


    壓切長穀部裹著浴巾,在換衣處旁邊的擱架上拿取了必需的洗浴用品,然後站在原地,等待著審神者的離開。


    雖然不久前剛剛與對方坦誠相見,但若自願選擇,意識清醒的長穀部,絕不會重蹈覆轍。


    視野中,黑發青年舉起胳膊,皺著眉頭嗅了嗅自己,然後在長穀部驚愕的注視下,果斷地脫掉了自己的睡袍。


    灰發打刀觸電一般地竄過身去,拉緊浴巾,朝最近的衝洗位奔去。


    “不要碰水。”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準備放水的付喪神被人拽住手臂,毫無抵抗之力地拖了出去。


    用小浴巾纏著腰部、光著上身的審神者盯著他,淡色的嘴唇是很漂亮的弧形,眼神卻很可怕:“先上藥。傷好之前,用毛巾擦。


    十分鍾後,衝完澡的審神者將灰發打刀攤平在長凳上,親手為他處理傷口。


    上一次的惡戰在付喪神身上留下了許多傷口。橫貫胸膛的幾刀比較輕,已經結痂了;腹部幾處原本已經發炎潰爛的貫穿傷,在經過暗墮的自愈和審神者靈力的衝擊下,此刻正向外緩緩淌著血水。之前季楷臨時包紮處理的紗布全都紅透了,此刻一揭起來,連皮帶肉,疼得長穀部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季楷虛按著他的肩膀,明明看上去並未用力,卻如沉鐵在身,壓得長穀部隻能原地掙紮。


    “乖,不要亂動。”審神者輕垂眼睫,用另一隻手捏著棉布擦拭傷口四周的髒汙和血跡。


    審神者的動作又輕又快,很快就完成了清理和藥劑衝洗工作。幾乎沒有停歇,他又從急救箱中拿出縫合針來。


    看到這馬上就要用到自己身上的東西,已被藥水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付喪神臉色本就發青的臉色又白了幾度。


    “放心,不疼的。”


    黑發青年被他如臨大敵的模樣逗笑了。他從指間放出氣來,又將其變化成細細的長線,另一端附著在針尾之上。


    “啊啊啊———”


    一聲慘叫打破深夜的寧靜,正在廚房幫忙洗碗的山姥切手抖了一下,盤子“嘩啦”一聲,摔碎在地上。


    “發生什麽了?“歌仙兼定匆匆推門,五虎退跟在鶴丸國永身後,一行人跑到走廊上東瞅西瞅。


    “好像是浴室傳來的。”短刀說道。


    “是長穀部呢。”鶴丸國永很是肯定,“嘖嘖,聽起來慘不忍睹。我明白為什麽審神者要他住在外麵了。”


    浴室內,黑色布條綁住了灰發打刀的嘴巴。季楷塞進手指向外勾了勾,確認鬆緊合適後,順勢揉了揉長穀部淩亂的灰色短發:


    “大半夜的,我們可不能太擾民。”


    長凳上的付喪神後仰著脖子,四肢被青年用無形的氣束縛固定,隻有摳起的腳趾顯示著他在極力忍耐。


    “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審神者壞笑著朝打刀擠擠眼,語氣中滿是揶揄:


    “長穀部君原來這麽怕痛嗎?”


    紅著眼眶的付喪神自責地咬緊布條,羞愧地閉上眼,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去。


    心情很好的青年拍了拍他的腦袋,繼續手起針落地縫合傷口。


    ……


    蹬蹬蹬的腳步聲表明有人走上了樓梯。


    跪坐在審神者房間門口的山姥切國廣心中一緊,連忙坐直,抓緊最後的時間扯了扯自己的披風,又整理了一下衣物。


    扛著打刀的審神者哼著小曲上了二樓,一眼就瞥到了正襟危坐的金發付喪神。


    “晚、晚上好,主人。”山姥切結結巴巴,快速偷瞄一眼季楷後,恭敬地跪趴下去,行了個禮:“我、我……我能、能為您做些什麽嗎?”


    哦,這是來履行近侍職責了嘛?


    被他的行為喚起相關記憶的審神者,其實已經不太記得自己當初這樣考量的意圖了。但看著不過說了兩句話就紅透了半張臉的神奇生物,急著辦事、辦完事去打架的季楷還是很願意擠出時間逗弄一下的。


    “山姥切,你進來一下。”


    他邁步進入房間內,將壓切長穀部挨著牆角放下。那裏有柔軟的毛氈地毯和蓬鬆寬大的靠墊,很適合此時渾身無力的付喪神休息且又不會碰到傷口。


    待山姥切國廣跟著進入,審神者長臂一伸,啪啦一下從裏麵合上了紙門。


    不大的空間內頓時安靜得連唿吸都聽得見。山姥切國廣局促地跪坐在門口,一雙綠眸從劉海下不安地望出去,觀察著暗墮的長穀部。


    灰發打刀低垂著頭顱,完全看不清表情,但從他又薄又稀,仿佛快要耗盡、隨時都有可能消失的靈力來看,他的狀態並不好。


    明明迴來時自己才和太郎太刀清理過灰發打刀,為什麽非得這麽晚又再洗一次?浴室中到底發生了什麽,長穀部竟然會發出那樣慘烈的叫聲?審神者又做了什麽,為何後來完全聽不到了?


    是用武力逼迫的脅迫?還是利益交換下的默許?搬出去住的目的何在?是避諱他們,還是害怕被發現?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接踵而來,擠塞在山姥切國廣的腦袋裏。他從歌仙兼定那裏得知了長穀部被禮贈的身世,卻又因為更為敏感的直覺,無法像本丸的初始刀歌仙兼定一般,無條件地信任審神者,反而充滿疑慮。


    危險、危險,還是危險。從在顯現室見到季楷那一刻起,山姥切國廣就聞到了那個青年身上的血腥之氣。那溫柔微笑的假麵之後,蟄伏著一隻巨大的怪獸。


    本能讓他逃開,理性卻在譴責他的退縮:他是這座本丸的審神者,是支配你、使用你的那個人;而僅憑直覺,就如此的評判主人,真是無比可笑的行為。


    已經換了一首旋律哼唱的青年從衣櫃裏選出一紙袋衣服,丟給神經緊繃的打刀,一邊向房間裏側走去,一邊說道:


    “做我的近侍,有幾個基本要求。”


    山姥切國廣看著手上的衣物,下意識的瞟了一眼不遠處的同伴。


    “首先,我需要你將自己打理得幹淨整潔。”審神者在椅子上坐下,麵對著付喪神,優雅地交疊起雙腿,“像你身上的這種破破爛爛、髒兮兮的東西,我以後不想再看見。”


    “其次,說話不要結巴、猶豫。”他微微抬頭,清冷的嗓音裏不覺染上幾分嚴厲,“如果不肯定,你可以保持沉默。”


    “最後……”審神者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粲然一笑,“偶爾,我可能會需要你上床陪我睡覺。”


    “您、您說什、什麽?”前幾條還默默聽著的付喪神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驚慌失措的好像下一秒就要逃竄而出。


    黑發青年從椅子上起身,幾個跨步來到他的麵前,伸手扣上山姥切旁邊的牆壁,將他阻擋在牆角之內。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山姥切,不由分說地拉下對方的兜帽,然後伸手,抬高他的下巴,逼視著他的綠色雙眸,一字一句,再次重複道:


    “上床、陪我、睡覺。”


    “聽清楚了嗎?”


    山姥切國廣化成雕塑,僵立原地,完全無法迴應。


    見他這樣子,審神者輕笑著放開禁錮,伸手掐了掐他的臉蛋,直起身來:


    “不過今天,參考第一條,你還是先去換身衣服過來。”


    “是……”原地又楞了幾秒,完全斷線的金發打刀捧著衣服,退了出去。


    “真有趣的孩子。”季楷伸個懶腰,再次返迴到衣櫃前:“你說是吧,長穀部。”,


    被他問話的付喪神沒有迴應。審神者剛才的一番話,雖然是對著山姥切說的,但全程都在房間之內的打刀可不會覺得和自己無關。結合今天手入室和浴室內青年的行為,壓切長穀部覺得自己總算是弄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這樣一來,不介意他侍奉過另一主人而接納他、將他從戰場上救迴、為暗墮的他進行治療、提供新的住所等等這些毫無緣由的好意就有了相稱的代價。他不用再為那些不該有的東西感到不安,因為所有的東西都有其代價。


    他是真的,不想再去品嚐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了。


    灰發打刀無聲地抽動嘴角,想讓自己笑一笑,卻失敗了。


    這樣的被人需要,當然不是他最喜歡的,卻也許是最適合他的。既然存在著,就需要理由,不論是什麽理由。因為無論如何,也比沒有存在價值的好。


    雖然他也很看不上這樣的自己,但這顆跳動在胸腔裏的心啊……真是不受控製。


    隻要一點點溫暖,哪怕是虛假的,它應該也足夠了吧。


    思考到這裏,積攢了一點力氣的付喪神爬起身來,來到了正在衣櫃裏翻找東西的青年麵前,“審神者大人,您現在就寢嗎?”


    “唔?”


    正在給長穀部打包衣服的人迴身,目光在打刀身上轉了一圈,瞬間就明白了他話裏隱含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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