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寧一路小跑,從四重門徑直跑下。過了二重門時,天色已蒙蒙亮,遠遠的,看見寢房門口站著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正是自己的兄長顧全。


    顧全見顧長寧跑來,迎了上去:


    “長寧,你去哪裏了?”


    “四重門,見師父了,大哥,師父命你我二人即可下山去望川峰除靈”


    顧全狐疑的看著顧長寧


    顧長寧壓低聲音“大哥,事出突然,路上我再我告訴你”


    兄弟二人各自迴寢房取了佩劍,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朝一重門走去。


    “長寧,長寧”紀昊言順著山路從後麵追了上來。


    “你們倆也下山?”


    顧長寧顧全二人對視了一眼,顧長寧道:


    “昊言,你怎麽知道的?”


    “原來是真的啊,剛剛在飯堂,九師兄說師父有令,望川峰惡靈出沒,命外門弟子除少數留守人外,悉數下山支援。你們也要下山啊,我也想去,隻是九師兄說讓我留守淩絕洞”紀昊言無奈的說道。


    顧長寧聽聞心下了然,若單獨隻是自己和兄長下山,再怎麽說都太過突兀,很容易被人懷疑,如今師父命外門弟子都下山,也是為掩人耳目最好的方法,即使有人想要知道伏羲八卦盤的主人是誰,外門弟子眾多也要費上一番功夫。


    “好好看家,我們過幾天就迴來”顧長寧拍拍紀昊言的肩膀。“走了!”


    告別了紀昊言,顧全和顧長寧二人腳程很快,未出半日,便來到位於北閬仙山下的天盡河。過了河,就是通北鎮的北側。此時船隻都已渡河,要一個時辰後才有船。渡口上沒什麽人,一個小小的攤位上賣些糖餅和大碗茶給來往江上的人解渴。


    一夜未睡,又跑了半日的山路,顧長寧感覺有幾分困乏,便在等船的間隙,去河邊洗臉。顧全則去了那攤位上買糖餅。


    天盡河的河水冰涼,顧長寧頓時覺得清醒了很多,見四下無人,從懷裏掏出了伏羲八卦盤。


    “都說你能預知未來,怎麽預知呢?”顧長寧伸出手指摸了摸八卦盤上的玉珠,想起那日靈寶閣上,玉珠裏自己看到的景象。


    “既然你認我為主,那你告訴我,那日我看到的景象是什麽?”並未有任何變化,那八卦盤的玉珠沒有任何反應。


    “沒反應,好吧,那八卦盤,你告訴我,我接下來會遇到什麽事情?”八卦盤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顧長寧一陣頭疼,此物認主,難不成就是跟著自己而已,那自己豈不是太冤了,為了它整個淩絕洞都如臨大敵,結果這東西隻是個跟屁蟲。


    顧長寧單手把八卦盤托起來,盯著那金色的盤麵,道:


    “現在天下人都知你以出世,而我,因為你,也要受天下人算計,甚至可能連累家人。可我卻不知道怎麽使用你,你若是靈獸,我可以用通靈術與你溝通,你若是靈劍,我可用你禦劍,可斬殺邪靈,偏偏你是個八卦盤,八卦盤,八卦盤”


    顧長寧靈光一閃,隨即站起,世人隻傳這伏羲八卦盤是神器,可預知過去未來,但是再好的神器,也有其鑄造之人,此物乃天皇所造,那天皇如果隻是想預知未來,又何必做成八卦盤的樣子,做麵銅鏡也是可以的。既然是八卦盤,那它的作用還是以風水定位占卜吉兇之用。想到這裏,顧長寧站定身形,將伏羲八卦盤托平,尋常八卦盤天池內應有陰陽磁針。指天地南北。但是伏羲八卦盤沒有,中間位置是一顆玉珠,那這方位如何定呢?


    顧長寧輕觸著八卦盤的玉珠,自言自語道:


    “猜謎還要謎麵,你既有靈,就說個謎麵來猜一猜,總好過我在這裏摸不著頭緒”


    話音落,玉珠白光閃動,珠子表麵由淺入深出現兩個篆字“賜名”


    顧長寧沉思了片刻道“天決”


    玉珠上的篆字分解,緩緩合成兩字“天決”,字從表麵隱去,珠麵上浮現出一隻振翅欲飛的鳳凰圖形。鳳頭朝南,鳳尾朝北。


    “長寧”顧長寧正看著那隻栩栩如生的鳳凰出神,顧全已經走到他的身後,手裏還拿著裝糖餅的紙包。


    顧長寧迴神轉身“大哥,你迴來了”


    “你在起卦?”顧全看到顧長寧的八卦盤問道


    “算是吧,還沒開始。”


    “這八卦盤……有些奇怪。”顧全說


    “大哥,我們此次下山正是因它而起……”顧長寧簡明扼要的跟兄長說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如此,難怪你這麽著急,既然這伏羲八卦盤如此厲害,如果被別有用心之人得知,此事想來的確很難善了。”


    “的確如此,也不知道我意外得了此物,是吉是禍?”


    “別胡思亂想,沒事的,過了天盡河,天黑前我們就能到家,連夜把爺爺和爹娘接來閬山,有師門庇護,想來不會有事。”顧全見弟弟一臉憂色,安慰道。


    “吱呀”顧長寧手中的八卦盤內盤三層轉動了起來,顧長寧顧全二人盯著八卦盤,半圈後,盤麵停止轉動,鳳頭朝南。


    “前坤,後艮,定廉貞!”顧長寧一字一字的吐出聲來


    “大兇,長寧,你剛剛起的什麽卦?所為何事,所問何人?”


    “我,我沒問,還沒想好,你就過來了”顧長寧有點結巴。


    “那這掛盤,為何會動?”


    “我也不知道,等等,我問了,我剛剛跟你說話的時候,我說了不知是福是禍?這天訣就卜卦了,鳳頭朝南,水犯廉貞,南麵有血光”“南麵,望川峰,通北鎮!”


    “大哥,禦劍。”


    通北鎮的東北側,望川峰西峰山下,用籬笆築起的庭院裏,幾隻蘆花雞正在院裏尋食,柴門半掩。


    “砰~~~~”柴門被猛地推開。顧氏兄弟從門外跑了進來。


    “爹”


    “娘”


    “爺爺”


    院落裏靜的出奇,並未有任何迴應。兩人衝進正屋,刺鼻的血腥潑麵而來。門邊是打碎的黑陶碗,歪倒的凳子,舊桌旁,顧興倒在血泊裏。


    “爹”


    顧全衝過去,抱起顧興的身體,身體已經僵硬,地上的血已經完全幹涸。顧長寧隻覺自己的腿,沉的邁不開,隻是慢慢的挪過去,撲通跪倒在顧興身邊,顫抖著雙手,推了推已經死去的父親。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發不出來,淚從眼中噴湧而出,模糊了視線。


    “爹”耳邊是顧全撕心裂肺的唿喊,


    “哥,娘,娘呢?”顧長寧沙啞著問。


    顧全放下父親的屍身,瘋了一樣衝進內室。又從內室衝到後院。


    顧長寧一動不動的跪著,淚眼盯著父親的臉,緩緩的伸出右手,想要拭去顧興臉上的血跡,然而血已經幹了,怎麽都擦不掉。


    “長寧,娘和爺爺…….”顧全的聲音裏全是顫抖,


    顧長寧僵硬的轉過頭,看著呆立在門口的大哥,


    “娘和爺爺怎麽了?”


    “沒。。。沒。。。找到。”


    內室中的木床上,顧全小心翼翼的用烈酒擦拭父親身上的血跡,每一下都那麽小心,生怕驚著那個已經睡去永不會醒來的人。顧長寧托著一套黑灰色的衣服,站立在床尾處,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哥哥給父親淨身。淚,從睜大的眼睛裏流出,順著下巴,滴落在那套衣服上。


    “長寧,給爹更衣。”


    顧長寧木偶般一步步靠近父親,把衣服給父親套上。係好腰帶,整平衣領。顧興安詳的躺著,顧長寧用手理了理他的頭發,低低的問道:


    “爹,我迴來了,還有山椒燉雞嗎?”


    通北鎮西側的墓地中,一座新墳,白幡隨風飄蕩,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墳前跪著兩個身著白色麻布孝衣少年,一串串黃紙元寶在墳前焚盡,化成黑色的紙灰在風中飛向遠方。


    “爹,孩兒不孝,不等頭三就給您下葬了,您放心,等我和弟弟迴來,再給您搭靈堂守孝,父親在天有靈,保佑我和弟弟能救迴娘和爺爺,血刃真兇。”說罷,墳前的兄弟二人,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望川峰西側山腳下的顧家農院中,顧全將一張紅色的紙簡塞入微型竹筒內,綁在一隻雪白的信鴿腿上。默念了一句咒文,雪鴿展開翅膀,向北方飛去。


    “長寧,這裏的事情,我已經讓傳訊雪鴿先行帶迴淩絕洞了,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去找那賊人!”


    “我們現在不知何人做的,如何去找?”


    “哼,其實我們不找他,他早晚也是會找我們,擄走母親和爺爺,無非是想要我和這伏羲八卦盤。”


    “那就等著他來找我們?”


    顧長寧緩緩搖了搖頭,沉默了許久,道:


    “現在有三件事情想不通,從北閬仙山到通北鎮,我們隻用了不到一日便迴,但是從爹的死亡時間來看,身體僵硬,血液幹涸,絕對不會是在我們來之前剛剛行兇,至少是在五個時辰以前,而那個時候,連我都不知道伏羲八卦盤是什麽,這個行兇的人,是如何得知淩絕洞出世的神器就是這伏羲八卦盤,又是如何得知它的主人就是我?第二,既然是要逼我就範,擄走我的家人是最好的方法,那為何又要殺死父親,難道此人不知,即使他有人質在手,我不得不聽其指令,但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就不怕有朝一日我救迴親人,會殺他報仇?第三,如果此人是喪心病狂者,認為人質一人就足以讓我乖乖聽話,所以殺了最不容易掌控的父親,那又為何同時將爺爺和娘都帶走?但是有一點我很肯定,絕對不能坐以待斃,對方此時不現身,就是還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完全讓我聽話,那麽給他太多的時間,反而對我們更不利。更何況,如果他們真的認為人質一人足矣,那麽娘和爺爺就會很危險。必須主動出擊,找到他們。”


    顧長寧說著從懷中拿出“天決”,道:


    “也許天決可以告訴我們去哪裏能找到他們。”


    “長寧,要起卦?”顧全問道,顧長寧點了點頭。


    “天決,我要前去救人,找到擄走母親和爺爺的人,是否可如我所願?”


    天決轉動!


    “前乾,後兌,東麵履卦,不利”


    卦象一出,兄弟二人心裏都蒙上一層灰暗,


    “長寧,無妨,隻是不利,不是兇兆即可,天訣是讓我們去東邊。這望川峰的東麵就是詹州,雙俠山,神霧沼澤,鏡湖,蝴蝶穀都在東邊,這目標太分散了。”顧全說道,


    無訣的玉珠亮出一道白光,珠麵上的鳳凰漸漸褪去,光變成了淺藍色,珠子裏麵映出的是一條山澗,澗邊草木叢生,花團錦簇。無數彩蝶飛舞嬉戲,穿梭於花團中間。


    “大哥,你看!”顧長寧指著玉珠,


    “看什麽?”


    顧全看著八卦盤的玉珠,一臉疑惑的問道:


    “這個玉珠怎麽了?”


    “大哥,你看不見珠子裏的景象。”顧長寧問,


    顧全聽顧長寧這麽一說,又仔仔細細看了看那玉珠,然後搖了搖頭。


    顧長寧心下了然,天決玉珠裏的景象,隻有它的主人可以看到,別人是看不到的。隻是對顧全說:


    “大哥,玉珠內有奇景,是一個有著奇花異草和漫天蝴蝶的地方。”


    “莫不是詹州蝴蝶穀?天決是告訴我們去那裏?”


    “應該是了”顧誠收起天決,言道:


    “大哥,我們盡快啟程吧!”


    “等一下,吃了飯再走吧,這幾天你都沒有吃過什麽東西,前路兇險,吃飽了才有力氣想事情。”顧全說著,走到後院,端來一個黑陶的砂鍋。鍋蓋打開,肉香縈繞,久久不散。顧全盛了一碗,遞給顧長寧。


    “長寧,山椒燉雞,吃吧。”


    顧長寧隻覺鼻頭一酸,便紅了眼圈,伸手接過,


    “多謝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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