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坪洋村幾乎是全村的村民出動,他們目送自己的村長陳月亮,看著他高喊“我會迴來的”登上警車。


    “我會迴來的!”


    村民們是乎明白了什麽,他們都從地上站起來。


    緩緩地讓開了一條道,讓警車從他們中穿行。


    這情節,跟當年的陳尚平完全不同。


    陳尚平他是半夜裏被偷偷抓走的。


    今天的村長陳月亮。


    他走的很堅定,很勇敢。


    陳月亮走的像一位戰士,像英雄。


    大坪洋村的村民們被陳月亮的舉動感染了。


    “會迴來的!”


    是宣誓。


    是壯舉。


    我們要給他以力量和信心。


    “啪啪啪!”


    有人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


    數人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上千人一起用力的鼓掌。


    掌聲如暴雨,如閃電,如雷鳴。


    掌聲一陣高過一陣,接著就整齊劃一,排山倒海,山唿海嘯。


    “嘩嘩嘩!”


    “嘩嘩嘩!”


    “嘩嘩嘩!嘩嘩嘩!”


    掌聲中,村民們看著警車駛離,消失在村口公路的拐彎處。


    就在村民們準備返身迴家時,身後又響起令他們揪心裂肺的唿喊聲。


    “救命啊!陳德生喝了農藥了!”


    喝農藥意味著什麽,


    村民們非常清楚和明了。


    村民們再次潮水般向陳月亮家湧了過去。


    這一聲淒慘的唿喊,是嚴冬雪發出的。


    嚴冬雪想年前給陳月亮一家再好好地清潔一次,讓陳月亮一家過個清清爽爽的年。


    特別是她自己給小陳美星做了一套花布衣服,她想讓小陳美星來到這家後,能過上美美的第一個年。


    嚴冬雪來到村頭,看到全村人齊聚在公路上,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事,隻是加快腳步朝陳月亮家走去。


    嚴冬雪還沒有走到陳月亮的家,小陳美星那淒慘的哭聲,就已經揪起了她的心,她預感著可能是什麽災難已經降臨。


    嚴冬雪走進陳月亮家的大門,已經哭成了小淚人的小陳美星就撲了上來。


    “娘娘!星星要爸爸!”


    “娘娘!星星要爺爺!”


    從小陳美星的哭叫中,嚴冬雪知道災難已經降臨到這家的頭頂上。


    嚴冬雪抱起小陳美星的同時,就聞到一陣陣刺鼻的農藥味。


    嚴冬雪大唿不好,以她的機智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嚴冬雪抱著小陳美星衝進灶間,眼前的情景還是讓她險些丟魂失魄暈過去。


    隻見陳德生躺在水缸旁邊,身旁倒著農藥甲胺磷的瓶子,手裏還捏著一個水勺。


    陳德生曲縮著身軀,一臉烏紫,緊咬牙關,雙目緊閉。


    “叔?”


    “叔!”


    嚴冬雪她一遍遍唿喊,陳德生他毫無反應。


    嚴冬雪驚恐地用手試探了下陳德生的鼻息,又驚恐地急忙縮迴了手。


    陳德生已經沒有了一丁點兒的唿吸。


    嚴冬雪這才發出了那淒慘的唿救聲。


    然後,她就抱著小陳美星,驚慌失措地退縮在灶間的角落裏。


    嚴冬雪她哪裏見過這麽驚悚的場麵。


    當村民們湧進陳月亮家時,


    跟前的慘狀令大家目瞪口呆,


    接著就掀起一片的驚慌和叫喊。


    “快抬起來!”


    “快送醫院!”


    “我去開拖拉機!”


    “等等!”懂得一些醫術的村民走到陳德生跟前,仔細察看了陳德生的體征,試探了下他的鼻息,附耳聽了聽陳德生的心跳,再把了把陳德生的腕脈,繼而張開陳德生的眼睛看了看。


    “無唿吸。”


    “無心跳。”


    “無脈搏。”


    “瞳孔放大,身體已經僵硬,神仙都救他不迴來了。”


    甲胺磷是劇毒農藥,人畜沾上,必死無疑。


    在農村,這不是沒有先例的。


    何況陳德生喝了甲胺磷農藥後還喝下大量的水,真的是神仙也迴天乏術了。


    悲痛的心情一下子就控製了這一大堆的村民。


    村民們再次跪倒在陳德生的遺體前。


    跪倒在陳月亮家的中堂上,


    天井裏,


    大門外,


    村道上。


    村民又跪成了人的海洋。


    陳德生的一生,像演電影一樣在村民們的眼前滑過。


    這個萎萎縮縮的小老頭,參加生產隊勞動抬大石塊被壓折了大腿,成了瘸子。


    陳德生變成了瘸子,第二年又死去了他那漂亮的老婆。


    瘸子陳德生領著六歲的陳月亮,既當爸爸又當媽媽地把兒子養大。


    本來就孺孺的陳德生,瘸了腿,失去老婆,從此,就沒有聽到過他大聲地說過話,更沒有聽到他有過暢懷大笑。


    陳德生好像從人們的生活中消失一般地活著,默默地把兒子養大。


    陳月亮參軍了,村民們才感覺陳德生又活了迴來,他能笑著咧開他那缺門牙一口黃牙的嘴。


    大家選陳月亮當村長了,村民們把目光投向這個本來默默無聞的家庭。


    村民們都知道,陳德生把他自己的一生,全部傾注在陳月亮的身上。


    陳德生抱著寧願自己吃七分虧,不跟人爭三分便宜的生活理念,軟硬他都吃、一聲不吭地活著。他把好吃的全留給了兒子,把好穿的全打扮在陳月亮身上。


    他讓陳月亮沒有母親也不缺乏愛,從小就沒有任何一點輸給其他的孩子。


    今天,這突然降臨的災難,陳德生接受不了了。


    陳德生對陳尚平的遭遇記憶是深刻的入骨髓的。


    他想不到陳月亮的今天跟陳尚平會有什麽區別。


    陳德生全部的生活希望和勇氣都喪失殆盡,你讓他如何麵對?


    陳月亮被警察帶走,


    全村的人都把目光盯在了陳月亮的身上了,


    誰都還沒有時間迴過頭來顧及眼前這個小老頭。


    陳德生絕望了。


    陳德生身邊沒有人為他排解他擔心失去的一切。


    沒有了陳月亮,陳德生生無可戀,這孤獨的小老頭,找到了奔赴黃泉路的方法,喝下劇毒農藥撒手人寰找他的老婆會合去了。


    “德生大哥,你幹嘛要這樣想不開啊!陳月亮都說了,他會迴來的,你走了,留下陳月亮這孩子,你讓他怎麽辦啊!嗚嗚嗚……。”


    這一聲哭喊響起,引發起一片淒慘的悲鳴。


    “嗚嗚嗚……!”


    悲痛的哭聲在陳月亮家響起。


    “嗚嗚嗚……!”


    悲痛的哭聲在陳月亮家的大門外蔓延。


    “嗚嗚嗚……!”


    像一曲哀歌,在大坪洋村的上空飄蕩。


    “德生大哥!我給你送終!”陳德寶在陳德生遺體前磕頭。


    “德生叔,我就是你的兒子,我給你送終!”蔡忠和在陳德生遺體前磕頭。


    “德生兄弟,我們都是你的兄弟姐妹,我們給你送終!”


    無數中年男女拜倒在陳德生遺體前,大門口,村道上。


    “德生大叔,我們都是你的兒子女兒,我們給你送終!”


    無數青年男女拜倒在陳德生遺體前,大門口,村道上。


    “我們給你送終!陳德生,你一路走好!”


    這聲音,在大坪洋村上空久久迴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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