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聲嘟嚷:“你的心跳,好吵……”


    齊雍身子頓了頓嗯了一聲,心跳似是比之前跳得更急了。


    她有些惱了,用力蹬著腿,不滿地說:“唔,不要跳了……好吵……你不許跳了,我要睡覺了……”


    “不要亂動,當心掉下去了。”齊雍將她下滑的身子,往上托了托。


    沈昭嬑有點怕他,不敢再踢腿了。


    齊雍將她背緊了一些:“我的心跳它不受控製。”


    沈昭嬑唔了一聲,突然問他:“殿下今日天還沒亮,就進宮去了,我以為你要留在宮裏,陪皇上一起吃年夜飯,一起守歲。”


    齊雍沉默了許久,久到沈昭嬑以為他不會迴答,靠在他的背上朦朧地睡著了,依稀之間,聽到齊雍說了什麽。


    “我早上進宮,是為了陪皇上吃年飯,我隻有他一個親人了……我希望晚上能陪在你身邊。”


    “如果留在宮裏,家裏就隻剩下你一個人吃年夜飯,一個人過歲。”


    “這是我們之間過的第一個新年,我希望能陪你一起過。”


    “妱妱,我希望以後歲歲年年,我們都一起過年。”


    “妱妱!”


    迴到重華閣,齊雍叫醒了她,沈昭嬑朦朧地睜開眼睛,茫然地望著他。


    齊雍親了親她的額頭,塞了一個紅紙包給她:“妱妱,壓歲錢。”


    沈昭嬑睡意全無,沒想到自己會收到齊雍的壓歲錢,直到那時,她心裏終於有了一絲過年的歡喜。


    至少這個年她不是一個人過的。


    至少還有齊雍陪著她。


    至少她精心安排的一大桌子年夜飯,被齊雍一掃精光了。


    ……


    等齊雍走後,她打開紅包,裏麵放了九枚嶄新的銅錢。


    不是大周朝流通的任何一種銅錢,是齊雍專程為她鑄造的銅錢,一為平安喜樂,二為福壽康寧,三為錦繡榮華,四為吉祥如意……


    每一枚都讓她心中觸動。


    也許前世她是從那時開始漸漸接受了齊雍的吧……


    大年初一,沈昭嬑卯時就起了身。


    難得換了一身大紅遍地錦蝶飛薔薇通袖長襖,搭了同色的寬襴金裙,喜氣洋洋地給長輩們拜年,得了長輩們送的禮物。


    母親送了她一頂金絲雲髻兒,是大周朝未出閣的姑娘家常戴的頭麵。


    烏發如雲一般堆在頭頂上,用精美的絲髻罩住,絲髻上纏著樹草木葉、花鳥蟲魚……能做得萬分精致。


    這頂金絲雲髻兒,就做了金枝玉葉樣,金樹上嵌了翡翠玉葉,一隻金蟬趴在玉葉間,一隻玉蟬攀在金樹上。


    爹爹送了她一個紅珊瑚瓔珞圈,顏色達到了正紅級。


    老夫人送了她一件半身的織金雲肩,用刻絲工藝,一整件以銀絲織底,金絲織花,銀金交織,鑲珠嵌玉,貴重又隆重!


    沈老夫人難得露出了笑容:“這件織金雲肩做了兩年,原是打算送給昭姐兒及笄時穿……也不好一直放著,前兩年就收集了一些孔雀羽毛,找了會做孔雀羽線的手藝人,再給昭姐兒做一件孔雀織金袍兒。”


    到底是嫡長女,及笄的日子不能有半點含糊。


    “謝謝老夫人。”沈昭嬑福身道謝,老夫人在大麵上從來不會寒磣她。


    及笄禮是女兒家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身為嫡長女,沈青詞不論如何也越不過她,老夫人不必在這偏心什麽了。


    柳心瑤笑道說:“聽說孔雀織金袍兒,是用孔雀羽線織的,也叫鋪翠工藝,將孔雀羽毛與蠶絲線撚合在一起,做成孔雀羽線,孔雀羽線的工藝十分複雜,難度也是極高,耗時耗力,堪比龍鳳袍。”


    做一個全鋪翠的衣裳,需要三年。


    半鋪翠的也要一年半載。


    柳心瑤不待見老夫人,但老夫人肯為妱妱做孔雀織金袍兒,她心裏也是高興的,自然要捧揚的。


    沈老夫人說:“全鋪翠的不能做,孔雀羽毛用量有規製,羽毛要用青羽,能用少量的藍羽,便衣麵上的織花用孔雀羽線。”


    柳心瑤笑容滿麵。


    二房沈崢、陳氏也都送了禮物,中規中舉,叫人挑不出毛病。


    三房唐氏送了沈昭嬑一株龍遊梅。


    沈昭嬑乍眼一瞧,還當三嬸娘把齊雍馬車裏的那株龍遊梅搬來了送她。


    湊近了才知,這株龍遊梅竟是用絨花做成的,幾乎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唐氏笑說著:“見你畫給婉姐兒的畫上有這樣的龍遊梅,覺著十分好看,便照著樣子做了,不知你喜不喜歡。”


    沈昭嬑笑道:“謝謝三嬸娘,我是十分喜歡的,方才乍眼一瞧,還以為是真梅花,這株花樹適合放在房裏擺景,迴頭就擺到臨窗那處寶格上。”


    唐氏十分高興。


    雙麵異色異繡蜀繡梅花繡屏還沒有繡好,沈心婉便送了她一雙鞋子,這次做了家中常穿款兒。


    沈昭嬑迴了六件套的蟲草的頭麵,等到來年開春,沈心婉要去外麵走動,也有合適的首飾佩戴。


    初二這日要走娘家。


    母親是遠嫁京中,祖籍在登州,外祖父駐守遼河套,一大家子都跟著在任上,明年才會進京述職。


    柳心瑤心中悵然,與沈昭嬑拉拉雜雜地說著娘家的事:“你外祖父家裏在成祖時期,曾是水師指揮使,三次護衛朝廷船隊遠下西洋,十分顯赫,家裏還參與了戰船的設計監造……後來漸漸沒落了。”


    成祖登基後,曾經給西洋各國下了詔書——


    朕奉天命,君主天下,一體上帝之心,施恩布德。凡覆載之內,日月所照、霜露所濡之處,其人民老少,皆欲使之遂其生業,不至失所……


    爾等祗順天道,恪遵朕言,循禮安分,毋得違越,不可欺寡,不可淩弱,庶幾共享太平之福!


    柳家作為威赫海上諸國的水師揮指使臣……顯赫可見一斑。


    隻是後來,遠下西洋遭到擱置,柳家漸漸落魄,後來海上倭寇海盜猖獗,海上也處於半封禁狀態,柳家榮光不複了。


    柳心瑤繼續說:“你外祖父原先在登州衛任指揮僉事,是世襲蔭萌的職,帶領水師打了許多勝仗……那時柳家在東南沿海的聲望極高,還能牽製浙江都司,柳家善工造,改良了倭船,作為戰船,倭寇懼柳家軍,聞之喪膽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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