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瑤又同沈心婉說了一些京中的人事,突然聞到了一股羊肉香味,便有些有些饑腸轆轆,推開車牖一看,馬車路過廖記羊肉鋪。


    “這家的羊肉泡饃味道十分正宗,我們下車喝羊肉湯去。”


    三人吃了羊肉夾饃,吃了一大碗羊肉泡饃,滿足地捧著山楂六物湯消食。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趙嬤嬤引著鄭三進了包廂。


    柳心瑤放下杯碗,問他:“宗人府那邊情況如何?”


    鄭三陪侯爺一起去了宗人府,定是有事要稟報。


    鄭三道:“齊王殿下請了福王爺出山,趙公公也趕去了宗人府,熹郡王命人請夫人和大小姐去一趟宗人府。”


    沈昭嬑一下坐直了身子。


    大周朝的宗室十分龐大,自成祖以藩王起事**後,曆代皇帝對宗親的憚壓就沒有停止過。


    皇帝打壓宗親,卻也優待,修建了龐大的宗室營,將所有宗室子弟像養豬一樣圈養在宗室營裏。


    宗室子弟不能參軍,不能考功名,不能參與政事……隻能領朝廷的爵祿,靠朝廷養著。


    宗親們無所事事,整日裏遊手好閑,吃喝嫖賭,仗著宗室的身份橫行霸道,沒少鬧出人命。


    因此,宗室的風評並不太好。


    先帝晚年的時候,國庫虧空難以填補,因宗室太能生,爵祿開銷實在龐繁,借了各種名目,奪了許多宗親的爵位,又降了不少宗親爵位,削減了宗親爵祿,之後頒發新的宗室爵位繼承製,嫡長子繼承爵位,嫡次子蔭萌校尉,允許參軍……


    至於庶子,除了享有宗室身份便利,不享有朝廷任何蔭萌爵祿,隻能啃老了。


    新的宗室爵位繼承製,保障了嫡子的利益,又可以參軍,掙功名,沒有受到太大阻撓。


    也給宗室裏某些無所事事,整天造人,吃朝廷爵祿的人提了個醒,你生多少個朝廷不管你,但是從此以後,朝廷不負責幫你養兒子了。


    為了讓嫡子多繼承一些家產,家中的主母也不會讓小妾們多生孩子了。


    宗室爵位,最高的是親王,一般是皇上的手足和兒子賜爵,其次是王爺,再其次才是郡王……


    先帝子嗣單薄,現如今宗室裏,齊王殿下身份最高。


    若論在宗室裏的話語權,齊王殿下是萬萬比不上,福王爺和穆王爺兩位老王爺。


    福王這一支是太祖嫡脈,原是世襲罔替的親王宗爵,到了成祖,才削了一級,降爵王爺。


    穆王這一支是成祖嫡脈,也是世襲罔替的王爵。


    曆代福王和穆王都擔著宗老的職務,在宗室裏德高望重,是齊氏一族輩分最高的長者,維持宗親秩序,維護天家利益,不參與朝黨之爭。


    是保皇派。


    與宗親相關的事都越不過兩位老王爺。


    前世,叛黨進京之後,趙安福豁出性命,護送三皇子齊長佑出宮,去福王府上請求庇護。


    福王爺暗中將三皇子送去了穆王府上。


    成王帶兵圍困了宗室營,要求福王交出三皇子,福王不肯,在宗室營與成王對峙,最後自刎而死。


    他的死逼退了成王。


    掌管宗族法典的宗老,是齊氏一族的長者,成王雖然是叛黨,說到底還是齊氏皇族的嫡係,逼死宗老,對他而言是抹不掉的汙點。


    死了一個福王,還有一個穆王。


    成王是亂臣賊子,如果沒有宗室的支持,就算攻破了皇城,等待的也是其他藩王一句“亂臣賊子,人人得爾誅之”。


    作為第一個起兵的人,他需要顧慮的太多。


    成王不想得罪宗親,最終退出了宗室營,那時他還做著,等他攻破了皇城,高坐皇位,宗室自然會支持他的美夢……


    隻是成王沒想到,他等到的是進京勤王的齊王殿下!


    馬車一路上緊趕慢趕,總算到了宗人府衙門。


    沈昭嬑先一步下了車。


    柳心瑤不放心沈心婉:“原打算讓護衛先送你迴府,隻是你同我們一起出來,讓你一個人迴去,我心裏也有些不放心……”


    沈心婉忙道:“大伯母,您就放心吧,我就在車裏等您和大姐姐,看看書,做做女紅……迴頭與你們一起迴府。”


    柳心瑤點點頭,這才出了車廂,讓趙嬤嬤扶下了馬車。


    母女倆在馬車裏已經重新整理了儀容儀表,下車之後,又互相檢視了一遍,沒發現不妥,這才一前一後地進了宗人府大堂。


    偌大的宗人府大堂,已是高堂滿坐。


    年愈七十的福王爺,一身深紫圓領大袖蟒龍補子緞袍,捧著手爐,坐在正堂的首位上,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小唿嚕。


    他左右兩旁設太師椅與長案,一左一右分別坐著齊王殿下和熹郡王。


    齊王下首處是一身青色蟒衣的趙忠全,趙公公。


    堂中兩側,又設了坐椅。


    左麵是宗室裏各位郡王,右麵是以沈岐為首的外臣,雙方相對而坐,涇渭分明。


    一些女眷都安置在自家爺們後頭,其中就有隆郡王妃、顯國世子夫人、武陽侯夫人、常二夫人、容平縣主……


    柳心瑤帶沈昭意上前見禮。


    第一個就是身份最高的齊王殿下。


    沈昭嬑低頭福身的時候,齊雍罩在她身的目光,密不透風一般將她包裹著,她竟然有一種安心的錯覺?


    她微微抬眼,看到他手裏端著青花紅釉的壓手杯。


    坦口折腰,宛如一朵亭亭玉立的蓮花,被他把握在手,奶白色的釉瓷上青花深翠,點綴著朵朵紅釉的寶相花紋,鮮妍罕匹。


    像極了她身上青花藍緞衣裳。


    她不敢抬頭,卻也能想象得到,他此時定是垂眼喝茶,雙眼透過從茶杯裏升騰的茶霧,這才落在她身上。


    沈昭嬑正想著,就聽到耳邊傳來清朗的嗓音:“沈大姑娘,不必多禮。”


    她又跟著母親向福王爺行禮。


    身邊的隨從,湊到福王爺耳邊,喚了一聲:“王爺!”


    福王爺“唔”了一聲,坐直了身子,耷拉的眼皮撐了撐,蒼老而渾濁的目光,落在沈昭嬑身上,打量了幾眼。


    “果真是個門承鼎盛的姐兒,難怪連皇後娘娘都要誇讚,”接著,又瞧了一眼柳心瑤,“鎮北侯夫人好教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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