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時就有幾個世子公子坐不住了,忽一下站起來,大聲叫嚷起來:“你誰啊!敢在擷芳館鬧事,活膩歪了!”


    “不知道姑月仙子是爺罩著的嗎?找死是不是!”


    “有種給爺報上名來。”


    “來人啊,把鬧事的人,給爺修理一頓,丟出去!”


    “……”


    底下七嘴八舌的聲音,一片嘈雜,康郡王的隨從嚇得都快要暈過去了,額頭不止地冒出汗來……


    齊雍緩緩踏進大廳。


    “哐當!”


    是扇子掉在桌子上的聲音。


    “嘩啦!”


    是酒杯摔碎的聲音。


    “砰!”


    是膝蓋砰通落地的聲音。


    寧郡王的小兒子齊知寶,連滾帶爬似的,衝到大堂中間,耷拉著腦袋,戰戰兢兢地喚了一聲:“齊、齊王殿下,”然後又覺著不妥,哆嗦著嘴巴,對他一揖到底,“侄、侄兒拜見齊王殿下。”


    輩份而言,他應該叫一聲齊王叔,可他不敢叫。


    隨後一步過來的程子安,打量了一眼,油頭粉麵的,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人是紈絝,不是流氓,正經起來,還挺像那迴事,禮數還真是挑不出一絲錯來。


    大堂裏其他人,腦袋就像生了鏽,變得遲鈍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人是齊王殿下?


    在擷芳館鬧事的人,是齊王殿下?


    他們方才把齊王殿下罵了?


    不對……


    齊王殿下來了擷芳館?


    這是齊王殿下!


    ……


    意識到這一切,這幫子天不怕地不怕,我老子牌麵大的紈絝,生平頭一次知道了什麽叫怕,一個個屁滾尿流地過來請安問好,磕頭認錯……


    擷芳館的館主,更是嚇得麵色煞白,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


    齊雍也不理會,徑直走到台上。


    整個擷芳館鴉雀無聲。


    岑寂中,齊雍一把握住刀柄,將釘在台上的刀拔出,收刀入鞘,姑月仙子強忍著渾身疼痛,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身子,隨著齊王殿下走近,一點點變得僵直,一動也不敢動了,整個人好像化作一座雕像。


    齊雍垂目撚了撚佛珠:“《墨舞》是祝太後千秋的吉歲舞,擷芳館可以關門了,你,”他抬了抬眼,瞧向了姑月仙子,“舞跳得不錯,便送去教坊司,教坊司會教你什麽舞能跳,什麽舞不能跳。”


    姑月仙子聽了這話,身體搖搖欲墜,差點暈了過去,她強忍著恐懼,想要求饒:“請殿、殿下恕罪,民女……”


    “民女?”齊雍笑了,“你是良籍嗎?”他一掃四周,瞧著跪了一地的人,“叫這些個狗玩意兒捧得太高了,連身份也忘了。”


    他嗓音不高不低,不喜不怒,聽著不像發怒,可就是有一股令人心驚肉跳的平靜。


    事實上,自從戴上了沈昭嬑送的香珠,他時常克製怒火,鮮少將怒火表現出來。


    姑月仙子身子癱軟在地上:“奴家……”


    齊雍聲音一淡:“你是誰家的奴?慣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一個賤籍女子,竟也敢妄自尊大?”


    奴才奴婢可不是誰都能自稱的。


    敢稱‘奴’的人,都是大家族裏的家生子,用慣的老人,得主子看重,在府裏有些體麵,一般的下人隻敢自稱“小的”“小人”“婢子”等。


    姑月仙子顫聲道:“奴……”


    齊雍垂目看她:“想清楚身份再作答!”


    成祖以藩王起兵**,登基之後將所有擁護先帝,不肯歸順的官員家眷們編為樂籍(賤籍),也稱樂戶,世世子孫,娶婦生女,被逼為娼,地方豪紳,凡有唿召,不敢不來,喝酒淫樂,百般賤辱。


    後來的皇帝,逐步銷除那些人的樂籍,準入良民,但犯官罪人的後代,卻永不赦免。


    隨著時間的推移,朝廷對樂籍管理放寬,一些樂籍女子會充當奴籍,以清倌的身份賣藝為生,甚至還能為自己贖身,變賤為良。


    姑月仙子是奴籍,還是樂籍,齊雍並不在意。


    一個低賤的樂戶女子,竟也敢碰瓷沈昭嬑,令他怒不可遏。


    齊王殿下隻差沒明著說,她一個卑賤的賤籍女子,竟然敢碰瓷貴女的名頭,給自己貼金,簡直是不知死活……


    姑月仙子伏地的身體不止地發顫:“這支舞是、是館主編的,請殿下開恩,賤婢以後定不會……”


    “哦,倒也是個人才,”齊雍笑了,轉頭看向了台下,跪在前邊的館主,三十多歲的半老徐娘,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媚色,可見是久經風月了,“便一起送到教坊司,為朝廷效力。”


    館主砰一聲,倒地不起了。


    姑月仙子也暈倒在地。


    齊雍掃了一眼跪地不起的世家子弟:“方才聽你們說,擷芳館和那個舞姬,是你們罩的人?”


    寧郡王的小兒子齊知寶,眼前一黑:“您、您聽錯了……”


    他話還沒說完,齊雍就問:“你是覺著孤耳朵出了問題?”


    齊知寶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不不不,是我們嘴上沒個把門,說錯話了,衝撞了殿下。”


    一邊說著,他還真就一巴掌揮到自己臉上,白生生的臉,愣是被自己抽紅了一片,人都快哭了,“殿、殿下,齊王叔,您能看在我老父親的麵子上,饒過我這一迴麽?雖然我老爹也沒啥臉麵,擱您麵前,跟我也差不多,都是臉朝地的,但是吧,您看能不能給點臉?”


    他一煽嘴巴子,其他人也跟著一起煽,有些身份差一點的,一連煽了自己好幾個大嘴巴子。


    大堂裏,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巴掌聲。


    程子安差點笑噴了。


    這個寧郡王的小兒子,叫什麽來著,好像是叫齊知寶的吧,一聽名字就知道,是家裏的寶,怕不是個活寶。


    齊雍瞥了一眼眼巴巴看著自己的齊知寶:“滾吧,再有下次,你看我會不會告訴鎮北侯,他會不會把你的腿打斷。”


    齊知寶哆嗦了一下,忙道:“不敢了,不敢了,真不敢了……”


    叫鎮北侯知道了姑月仙子之事,腿給他打斷了,那也是白打的,他爹再疼兒子,也不會在這種事上得罪鎮北侯。


    聽說鎮北侯打人特別狠。


    有人看到鎮北侯府慶賀宴當天,武寧侯世子蘇明霽被打得頭破血流,鼻青臉腫,是從鎮北侯府後門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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