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的痛感過去後,她疲憊地往他胸前一靠,也不管兩人的模祥曖不曖昧、規不規矩了。


    他撫開她額際汗濕的發,「我真的得上花轎?」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她無力地拍拍他的麵頰,「乖,總要有那麽一迴的。」


    【第五章】


    這一刀也太狠了。


    砍得莫追頭昏眼花、四肢發麻、內外皆傷……還把他身為男人的顔麵都給丟盡了。


    幾日前,因自家小弟寒疾發作,聽大夫所言,此迴小弟寒疾病況甚是兇險,故此,燕磊不得不聽從小弟所言,十萬火急地讓他倆成辛衝衝喜。


    而就在成親這日,原本此時該是熱熱鬧鬧、賀聲盈門的侯府大廳中,白新娘子下了花轎進了門起,就一直處於一種死寂般的寧靜,搞得莫追都覺得今兒個不是他的大喜之日,而是哪個喪家準備抬棺出殯了。


    代替高堂坐在上位的燕磊,麵無表情地扶起行完禮的新郎容止,而把蓋著紅蓋頭的新娘莫追給晾在一邊,還是容止怕情況太難堪,趕緊把磕完頭還一直跪在地上的莫追也扶起來,這才沒讓莫追在眾人麵前下不了台。


    就在他倆雙雙站起後,廳內總算有了聲響,一個個目瞪口呆的賓客,紛紛在私底下交頭接耳交流心得。


    「好高大的新娘啊……」


    「這新郎新娘是不是弄錯顛倒了?」


    「我聽說,新娘是侯府裏的一個下人……」


    「咳咳!」


    愈聽愈不堪入耳,燕磊板著臉用力地清清嗓子,鎮住一廳七嘴八舌的討論,並揚手命管家快把那對出盡風頭的新人給送去新房。


    趕跑了根本就不敢留在新房一步的大娘和仆婦們後,容止雙手合上門扇,就見方才還端坐在新床上的莫追,此時已自行揭了紅蓋頭,奄奄一息地半趴在床邊。


    「娘子?」


    他兩手掩著臉,「嗚嗚嗚,我被蹂躪了……」


    「我這不是還沒動手也沒下口嗎?」她倦累地摘下頭上的喜帽,扯去胸前新郎倌的大紅花結,身上的喜袍也是一路走一路脫。


    莫追含怨地抬起頭,「是精神上!」


    她來到床邊,看著他頂上也不知有幾斤重的鳳冠,問得很嚴肅。


    「肉體方麵沒有?」聽說他今兒個天都還沒亮就被挖起來妝點打扮,天寒地凍的,這身單薄的行頭還穿了整整一日……好險 新娘不是她。


    「今兒個一整日,我就沒進過半粒米、沒喝過半滴水,那些女人她們存心想餓死我……


    一籮筐的控訴不停歇地倒進容止的耳裏,她認命地走去喜桌那邊取來一些精巧的吃食,擺在床邊的小花桌上。


    「好了,快給你的腸胃進補吧,別鬧別扭了。」那些女人雖是虐待了他,可她也沒比他好過啊,身上的毒隱隱作疼不說,還被像是嫁女兒一般含悲帶淚的燕磊給精神攻擊了一天,她又比他好哪去了?


    「我鬧別扭?」莫追邊毫無形象地抓起糕餅往嘴裏塞,邊忿忿地問,「你瞧瞧我,這像什麽祥子?」


    老實說,挺像餓鬼投胎的母夜叉……


    「傾國傾城俏佳人?」為免他繼續在情緒上造反,她硬是違背良心地稱讚。


    一根青筋自莫追的額上浮起。


    「那……」她遲疑地拖著音調,「明豔動人不可方物?」都胡詻謅成這祥了,還不滿意那就太貪心了喔。


    他開始撩衣袖握拳頭。


    容止索性靠坐在床柱邊,擺出一副任君采換的姿勢,「娘子,想撲就撲上來吧,不過相公我身子弱又怕疼,你……輕點兒。」


    莫追險險噴出一口心頭血,「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看我笑話?」


    「我總得苦中作樂不是?」她閉上眼,真的再也撐不住了,身子軟軟地往床上泡。


    莫追這才發現事情不妙,他將她扶抱過來,先是取下她麵上的假臉皮,見她臉色白中帶青,趕忙摘了他頭上礙事的鳳冠,撩起衣袖為她輸以內力止痛。


    好一會兒,在她的身子總算不再縮成一團時,他脫下被她汗濕的衣裳換了件幹爽溫暖的,再去幫她打了盆熱水來。


    他邊擦著她的臉邊問:「還疼?」


    「好多了……」她籲了口氣,很在意他臉上不太情願的模樣,「瞧你,臉黑得跟灶底似的。」


    「我成親了。」他悶悶地道。


    她強打起精神,對他眉開眼笑,「真巧,我也是,同喜同喜。」


    「我跟個男人成親了。」


    「本質上是女人。」前後雖有點分不清楚,但他也別忽視得這麽厲害好嗎?


    「我上了花轎。」雖然隻是象征性地繞了侯府外頭三圈。


    「你想想天底下多少男人都沒這等難得的經驗啊。」絕對會永生難忘的。


    他以指頻戳著她的鼻尖,「還拜了天地跟高堂。」


    「不就是磕磕頭嗎?」


    「這輩子我隻拜過我家那個老頭子。」他戳完鼻子改彈她的額頭。


    「就當是意外收獲羅?」無力反抗的她隻能任他淩虐。


    「我還一身鳳冠霞帔……」是可忍,孰不可忍,最丟臉的就是這個。


    容止漾著討好的笑,「你肯定是天底下最美麗最嬌豔的新娘子了,乖,相公我不嫌棄你。」


    莫追火大地改捏起她的兩頰。


    她歎口氣,「娘子,木已成舟,你就別太激動了,再晃當心這艘破船就沉了。」要發泄也該發泄夠了吧?


    他再瞪她一眼,收起已涼的布巾,又再去打了盆水替自個兒卸去一臉的濃妝。打點完一身後,他坐至她的身邊,繼續以幽怨的目光對她進行無聲的控訴。


    容止很是無奈,「反正咱倆生米都還沒煮成熟飯呢……」


    「你肯煮?」他揚高劍眉,唇邊泛著冷冷的笑。


    她果然一如他所料,「咱們有言在先,相公我不對你負責的。」


    「你這不負責任的慣犯!都拜過堂了你還敢繼續不負責?」就知道她事成把人扔過牆的壞習慣不會改。


    「待明日大哥喝過媳婦茶再說吧。」她氣定神閑地道。


    莫追悚然一驚,「難不成……明日我還真得對那個燕磊敬茶?」


    「你說呢?媳婦。」容止朝他眨眨眼,心底其實不太看好明日他與燕磊的交鋒。


    他一臉悔不當初,「打一開始我就不該上了你這艘賊船……」


    「當初可是你追著我不放的,沒人逼你。」虧他還叫莫追,都叫他不要追了。


    靠坐在喜床邊,莫追無言地望著帳頂,觸目所及,皆是一片紅豔豔令人喘不過來的無邊喜色,又累又乏的他,腦中有些茫然又有點懊惱。


    早知道……早知道遇上她後會這麽麻煩,當初他就不該追著她不放,不然也不會招來今日這一切了。


    整個人都縮在喜被裏的容止,總覺得不管房裏添了幾具火盆、喜被再怎麽厚實,她還是打骨子裏發冷,實在是被那毒性誘發的寒意給凍得受不了,她悄悄把手伸出被子握住他的,求援地看著他。


    為了她身上的冰涼,莫追皺了皺眉。他隻遲疑了一會兒,便踢掉腳上的繡花鞋、剝下身上的喜服,隻著一身中衣便拉開喜被也一道擠進被窩裏頭,將她整個人置在他身上後,運起內力令兩掌微微生熱發燙,不疾不徐地為她撫去一身的寒意。


    在摸到她手臂上幾個明顯的疤痕時,他的大掌停頓了一下,然後低聲問著。


    「你常受這類的傷?」這女人……怎麽就是不懂得愛惜自己?


    「幹這行總會有點代價……」她側著臉趴睡在他的頸間,舒適地閉著眼,覺得他的身子溫暖得就像春天,「我可不像你有著相級初階的武力傍身,不拿命來搏,我拿什麽本錢幹內間這行?」


    「有沒有想過洗手從良嫁人去?」


    她挪了挪手腳,「我都娶了娘子你了。」


    「跟你說真格的呢。」莫追頗無奈地道,按住她的身子不讓她亂動,再拉高被子將兩人蓋得更妥。


    「想過,但時候未到。」


    他很固執地問:「何時才能到?」


    「……待我找到我二哥再說吧。」


    「你為納蘭先生當臥底內探……就是為了要找失散多年的二哥?」他總算明白她為何要冒那麽大的風險做這一行了。


    「嗯……」她以頰在他的身上蹭了蹭,聲音裏蒙上了一層睡意。


    「若找不到呢?真不嫁了?」感覺她的四肢暖和的差不多了,他幹脆環住似乎打算就這麽賴睡在他身上的她。


    她模糊不精地說著,「老話一句,到時再說吧……」


    「困了?」他放低了聲音。


    「喔……」


    身上的女人睡著後,莫追小心地移動著身子,讓她改枕著他的手臂睡在他懷中,在一室靜謐中,他朝天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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