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他扯著嘴角,投向她的目光很是不齒,「天底下就屬你這冒牌貨最是不要臉皮……」聽聽,她這口氣,理所當然得跟什麽似的,她還真以為她是那個正貨七公子燕晶嗎?


    「套句你用過的話,臉皮就擱你那了,我隻要有魂紙能交差就成。」容止將茶碗擱在麵前的小桌上,抬手輕輕推開窗扇,窗外難得一見的日光勻勻地落在她的麵容上,將她沐浴在一片金黃之中,她不禁深吸了口冬日清爽泛涼的空氣,而後舒適地閉上了眼。


    近來七公子院中始終緊閉著的窗扇終於再次開啟,院中走動的仆從與丫鬟們不禁紛紛停下了腳步,人人不自覺地伸長了頸項兩眼極力往窗畔望去。


    隻見在明燦的驕陽下:離府好一陣子終於被大少爺再次找迴來的小少爺,此刻正倚在窗邊,側著臉龐,唇角微揚著,一雙遮去了美好眼眸的長長眼睫,像是兩柄小扇似的垂在玉白的麵容上,看上去,宛如畫中才有的濁世佳公子,不需開口亦不需有任何舉動,一種難以言喻的美好,就像漣漪般,悄悄地自他的身上蕩漾開來。


    挑惹起窗外芳心無數的容止,渾然不覺自個兒的舉動為她招惹來了什麽。而冷眼旁觀的莫追,見她又那麽不自覺地散放著七公子無與倫比的魅力,還造孽地引來院內的小丫鬟們臉紅無數,被迫淪為奶娘的他,有些不是滋昧地衝上前去合上了窗扇,杜絕了外頭源源不絕的愛慕之餘,也引來了容止不解的眸光。


    「我說你也別太--」


    莫追張大了嘴,正想好生數落她一番,豈料外頭那些因他而吃了閉窗羹的丫鬟,她們的妒火與怨憤,很快即蓋過了他正要出口的義正詞嚴。


    「又便宜了那個老不死的醜八怪……」


    「噓,小聲些,那位是小少爺的奶娘。」


    「什麽奶娘?沒瞧見她那副恨不能吃了少爺的饑渴祥嗎?也不想想她都一把年紀了。」


    「可不是?成日就隻會霸占著小少爺,還不許人進房半步,她以為憑她那副醜德行和年歲,還有什麽攀上富貴枝的機會嗎?」


    將外頭眾多謨罵收進耳底後,莫追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個兒的鼻尖。


    「我……饑渴?」有沒有搞錯?


    容止誠懇地點點頭,「嗯,眼神是露骨了點。」誰教他打從扮成奶娘後,他就成天瞪大著眼對她一副牙癢癢的模樣?被誤會也是正常的。


    「我哪醜了?」


    她說得再中肯不過,「與如花似玉、青春正妍的她們相比,有如母夜叉的奶娘你,是有礙府中觀瞻了些。」


    他忍不住揚高了音量,「誰說我醜了?我隻是美得不明顯而已。」


    「吆!」當下窗外立刻不客氣地傳來整齊劃一的賣力噓聲。


    容止托著腮,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對他眨呀眨。


    「就說吧。」在經過她親手打點易容過後,此刻他這副嘴歪眼斜的老奶娘德行,著實再寫實生動不過,就連半點任人懷疑的餘地也都沒有,他不認由誰來認?


    他現在不是莫追、他現在不是莫追,他是奶娘……


    莫追反覆地在心中叨念,並深吸了好幾口氣後,這才險險將腹中又被她撩起的悶火給壓下,可容止卻像是嫌不夠刺激他似的,沒良心地在他耳邊添了句。


    「奶娘,世上的風霧與折磨,皆隻是雲煙轉眼。」她任重道遠地拍拍他胸前的水袋,「就算是醜,你也醜得有特色,就算饑渴,你也饑渴得有品味……乖,要忍耐。」


    他額上的青筋一根根都浮了起來,「我扮個奶娘還得先大徹大悟?」


    「不然呢?」她挑釁地對他揚揚眉。


    莫追直接撩起衣袖,「我掐死你先!」說到底都是這個時不時亂拋媚眼,還動不動就拈花惹草,勾動一大票芳心的七公子害的。


    「早看你不順眼了!」容止也不同他客氣,仗著在靖遠侯這地盤上,諒他也不敢與她動真格的,於是她便又再次與這個不怎麽對頭的同行,在房內熱熱鬧鬧開打練拳腳。


    就在他倆壓低了音量,相互發泄著被近來因大雪之故,成日困在屋內的煩悶與過剩的體力時,一道沉穩的腳步聲,遠遠地自院外傳來,耳力較好的莫追一掌抓住容止揍過來的拳頭,一腳抬起格擋住她下流地撞向他下半身的膝蓋,在她耳邊低聲咕噥。「喂,你的家兄來探親了。」


    容止聽了飛快地收迴拳腳,正了正衣冠,再一個箭步窩迴軟榻上,邊拾起桌邊的書本邊對頭一迴麵對燕磊的莫追交代。


    「待會兒上心點,別壞了公子我的事。」不然到時他被燕磊踢出府去,他就不要怪她不肯幫忙。


    他撇撇嘴角,「知道了,少爺。」


    「小弟--」


    燕磊滿懷欣喜地推開了小弟書房的門扇,才步入房裏頭,便被屋中身形龐大的陌生人給嚇了一跳,他好不緊張地快步走至自家小弟的身邊,先是謹慎地看過幼弟一迴,見容止毫發未傷也無什麽大礙,這才轉過頭,滿心防備地看著不在意料中的屋內客。


    「……她是誰?」府中的管家都幹什麽去了?居然事前也沒知會他一聲,就擅自安排人進小弟的房中來?


    此刻,在燕磊眼中的莫追,儼然就是個威脅兼破壞視覺性的存在,一身的肥態不說,還對人笑得猥瑣萬分不堪入目,這來曆不明的老婦,怎會出現在自家有若謫仙般美好的小弟麵前?


    他這是被鄙視了?是吧是吧?


    默默自燕磊眼中讀出不屑後,莫追僵著笑臉,壓抑地在心中默念了一段自小念到大的佛經,而後在燕磊防狼似的目光下恭敬地對他福了福。


    「老奴見過大少爺。」


    燕磊一手指著老婦,「這是……」


    「大哥,這位是養大我的乳母岑氏,前幾日我才派人將她從外祖家那邊接過來。」容止按下他的手,善體人意地拉著他到坐榻邊,「大哥,你別光站著,坐。」


    聽了她的話略略放下心後,燕磊臉上泛滿了疑惑。


    「你怎會突然想將她接來府中?」


    她早就備妥了答案,「好些年沒見奶娘了,也不知怎地,自外祖過身後我就想她想得緊,再加上奶娘的年紀也大了,我見她身邊無依無靠,便想著將她接過來享享清福。」


    「是嗎?」


    聞言的莫追登時笑得更加和藹可掬上三分,笑得燕磊都不禁覺得頭皮有些發麻,還隱隱有些反胃。


    「大哥可是怪我先斬後奏?」容止皺著眉,一手悄悄地扯著燕磊的衣袖,目光怯怯地望著他。


    燕磊拍拍她的手,「怎麽會?」知道來曆就好,既然是小弟身邊的人,想來由她照顧是再熟悉不過了。


    「大哥不介意那就好。」


    「對了,近來你的身子如何?」燕磊握著她略嫌冰涼的手心,目光觸及那張始終都不健康紅潤的臉龐,直在心底想著要不要再找個大夫來看一看。


    容止笑了笑,「挺好的,奶娘照料得很妥當,身子也沒時不時地泛寒了。」


    一想到前陣子小弟自迴了外祖家祭周年後,就莫名失了聯係好一陣子,派出大批人馬找迴來時,身子也明顯不健旺了些,燕磊的眉眼間就有掩不住的憂心。


    「明知自個兒身子不好,下迴就別再一聲不吭出門去了,你不知道,大哥那陣子有多擔心你。」


    她懺悔地低垂著頭,「我知錯了……」


    「大哥近來有些忙,若有什麽事,記得差人來通知我一聲。」他殷殷叮囑,深恐因自個兒過於忙碌,疏忽了這名好不容易才又迴府的小弟。


    「喔 大哥你別太辛苦 」


    燕磊關愛的大掌在她的頭上摸了摸,柔聲地道:「好好歇著,該喝的藥得按時喝知道嗎?」


    「知道。」


    看著小弟麵上浮出的淺淺笑靨,燕磊登時覺得近來過於疲憊的身心全都被治愈了,他心情甚好地再捏捏容止的小臉蛋,然後起身走至房內的另一邊,在路過莫追時麵色霎時一變,神色嚴厲地對這名奶娘吩咐。


    「照顧好小少爺。」


    「是……」莫追躬著身,狀似惶恐地送走這位侯府的當家大人。


    外頭的門扇一關,原本坐得正經八百的容止,便像沒了骨頭似的癱坐在軟榻上,而莫追則是蹦蹦跳跳的來到她的身邊,朝她笑得飽含深意。


    「你對燕磊挺上心的。」嘖,真看不出,方才的七公子對大少爺還真是手足情深。


    她懶得否認,「嗯。」


    「看上他了?」他刻意擠眉弄眼,就是想找她的不愉快。


    「是看上他這個兄長了。」她非但沒著他的道,反而吐出令他深感意外的答看上他這個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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