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開點兒嘛,反正你現在也不能殺我,不如就握手言和,你說呢?”男人倒是還有心情安慰她。“打個商量吧,不要再擅自對加西亞出手了,這對你沒有好處。”


    “哦?你這麽關心她,我倒是很想問問,你是因為她是你摯友的女兒呢,還是因為她是你重要的棋子?”她說,“伊萊休?”


    男人沉默不語。


    “有什麽區別呢?”良久,他輕聲說,“無論她是不是克勞斯的女兒,事已至此,誰都無法停手了。”


    “當你的孩子和朋友可真夠慘的。”南鑰勾唇,即使是易容後她也很好看,但吐出的話卻比什麽都要惡毒,“或者說,當斯圖拉特的盟友和下屬,都不是什麽好事,祖輩用完了還有晚輩,老子利用完了還有兒子,兒子也利用完了還有女兒,總歸,加西亞家族的每一個人都要為你們所謂的大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真是太有意思了啊,伊萊休。”


    伊萊休縮在鬥篷下的手指動了動,熟悉的疼痛感蔓延上來。


    但他沒有動,他知道那不是真的,隻是大腦給予身體的幻覺而已。


    好友的死到底是留給了他無法治愈的傷痛,但也更讓他明白,他不是神,無法把所有的事都掌握在手裏,也沒辦法保護每一個他想要保護的人。


    況且他是皇帝,身邊的人都是這個國家的領導者,沒有人可以離開這個困局。


    南鑰離開了,但最終還是不得不迴來;艾什原本也可以離開,卻在伊萊休的設計下迴到了首都。


    或許南鑰說得對,當斯圖拉特的朋友和下屬,都不會有什麽好的歸宿。


    “如果到米迦列拉這一代可以停止的話,那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伊萊休說,“我的確可以粉飾太平,但這些事總要有人去做,不是我就是米迦列拉,或者是她的後代。不是你的家人,就是你的晚輩。南鑰,你要想清楚了。”


    “我可沒有你們這樣仿佛一個個為了人類能夠犧牲一切的大義。”南鑰舔了舔嘴唇,“我隻知道,我送走了我的父親和母親,長大後又送走了我的哥哥和嫂嫂,或許未來還要親自送走我的侄女。”


    南鑰說不清自己的心情是沉痛或者是麻木,父母離去的時候她尚且還會扯著哥哥的衣角大聲哭嚎,哥哥和嫂嫂離開的時候她卻隻會站在墳墓前發呆了。


    她仍然記得自己的哥哥是怎樣溫厚善良的人,所以哪怕她離開了南家,南啟也一直待她如同從前。隻可惜後來,再也沒有人會在家裏等她了。


    即使現在有了南惜,那也和從前不一樣了。


    “南惜一直在找你。”伊萊休好像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她是個好孩子,隻是嘴上不饒人,這一點和你很像,和南啟夫婦倒是相去甚遠。”


    南啟和他的妻子都是性格柔和好相處的,哪怕是軍人,也少有怒氣衝衝的時候,要不然也不至於縱容出了一個南鑰後,又縱容出了一個南惜。


    “我養大的,當然像我。”南鑰喃喃道。


    南鑰一開始沒打算留在南家,她隻是不想讓一群廢物待在哥哥的位置上,那會令她作嘔。


    隻是推開門的一瞬間,她看見了南惜的臉。


    南家長老人人都說南惜像極了自己的親姑姑,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但南鑰知道,南惜其實更加像她的父親,自己的哥哥。


    為了這個,她留在南家幾十年,用自己的方法去教導南惜。南家長老們對此頗有些不滿,但事到如今,沒了南啟,他們管不住南鑰,同樣也沒有辦法去阻攔她。


    畢竟,南家家主之位原本就該傳給南鑰,而非南惜的,後者到底還是個年幼的孩子。


    南鑰把南惜教成了另一個自己,但迴頭看看,南惜骨子裏還是有著南啟的烙印。


    南惜丟不開父親交給她的責任,於是也被困死在了那座堅固的堡壘裏。


    但是南鑰不這麽打算,她並不想那幾座墳墓旁邊再多加一座,更不想真的被那群老頭子催著迴去當什麽勞什子家主,為此她可以做任何事。


    哪怕是殺了諾特拉斯的皇帝,也在所不惜。


    伊萊休無聲地歎氣,南鑰的執念著實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如果有必要,或許他得把南鑰一起除掉了。


    但是南家人畢竟......能不動手還是不動手吧,他也並不想讓南家人都死絕。


    “你其實知道加西亞現在還不能死,你隻是想讓我出現而已。”伊萊休很無奈,“逼我出來,但你又無法對我做什麽。南鑰,你從前不是會做無用功的性格。”


    “也不算無用功,我確實是找你有事。”南鑰又躺了下去,“隻是用正常的辦法聯係不上你而已。”


    “什麽事?”


    “你讓我查的東西查到了,歐瑞提克的皇室確實腦子進了水,瘋了一樣想要弄一個翻版加西亞出來,恨不得明天就把其他三個國家給打了,隻不過差點兒被人發現了,身為皇帝,在黑市裏攪和的比誰都開心,這倒是頭一迴見。”南鑰有些歎為觀止,“不過,我差點兒被發現了,幸好有個傻小子也在,我就把他甩出去了。”


    傻小子?伊萊休皺了皺眉,心道還是要會去查一查,免得有什麽紕漏。


    此刻,遙遠的歐瑞提克國境裏,某個倒黴的傻小子中了槍,正躺在床上。


    房間裏昏昏暗暗的,隻開了一盞小小的床頭燈,厚厚的窗簾也拉上了,看不怎麽真切。


    李溫婉捏著一個盒子走了進來,按開燈,看了眼仍然在半夢半醒著發燒的溫崖,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溫崖睡得不沉,睜開了眼看著她。


    “是我。”李溫婉低聲說,“你太衝動了,這裏的人拒絕提供治療儀,我隻能給你注射藥物......待會兒要洗個澡嗎?”


    溫崖掂量了一下自己現在的體力,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直接淹死在浴缸裏,於是掙紮著搖了搖頭。


    李溫婉挑眉,“你流了一天的汗。”


    溫崖:“......”為什麽要提醒他一個潔癖這種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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