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嬸和黃大哥見狀都趕緊去拉她:「你這是幹什麽?!趕緊起來。」


    黃大姐死活不肯起來,道:「這些日子家裏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我心情也不好。那天如果我不說那樣的話,大嫂也就不會那樣說我 ,我也不會被氣哭了,大哥也就不會對大嫂動手,大嫂也就不會受傷……。」


    黃大嬸拍打著她的背,哭著道:「我苦命的大妞妞,在娘家娘還護不住你,讓你受這樣的委屈……。」想到範家周家,心中更加傷心 了,索性也坐在地上,抱住黃大姐哭起來。黃大姐也哭得稀裏嘩啦。


    黃大嫂本來見黃大姐給她下跪也吃了一驚,又覺得是應該的。要不是這個小姑子,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真是個攪家精,難怪嫁不出 去。心裏這樣想著,氣倒是消了一半,本來想說兩句軟和話,可是一聽到黃大嬸的話,火氣和委屈又升起來了,咬了牙不開口。


    昨天黃大姐拉著阿奇走了之後,黃大哥就差點兒動手又打章氏一頓,被黃老爹給壓住了。晚上都沒迴屋,自己跑到柴房挺了一晚上。


    見妹妹為了自己下了跪,娘哭得那麽傷心,章氏瞧著居然半句話不說。黃大哥一顆心拔涼拔涼地,火氣反而沒有了。


    黃大哥對章氏說:「走吧,我送你和小棍子迴你娘家去。」說著就自己出屋去準備牛車去了。


    章氏大喜,抬了抬頭,終於說道:「三妹,你起來吧。也該學學規矩了,誰家的小姑子那樣子跟大嫂子說話的!娘……」。章氏本想 說「我走了。」


    誰知話音未落,臉上就挨了黃大嬸一巴掌:「你有臉說誰?她哪裏說錯了?!你自己笨手笨腳打碎了東西,她說什麽了?你就咒她沒 人家要!這口氣我們都忍了,不過想著家和萬事興,你滾!滾迴你娘家去!有本事就一輩子住在你娘家去!」


    向章氏賠禮,下跪道歉是黃大姐想了一夜想出來的。她是真心歉疚,覺得自己當時要是不說那話,事情就不會到這個地步。隻要章氏 消了氣,有小棍子,大哥大嫂的日子也就過得下去。可要再這麽兩邊僵著,隻怕都傷了心。


    可是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錯了。她當著大哥和娘的麵給章氏跪了,大哥和娘隻會更加討厭章氏,而章氏,黃大姐也很是失望。這個大 嫂是勤快肯幹的,可是這張嘴巴……一張嘴就能把好事給攪和成了壞事。她真的很同情自己的大哥。成天看章氏臉色,真是……誰能忍!


    章氏到底沒膽子也打黃大嬸一耳光,捂著臉,哭著跑了。


    黃大姐站了起來,扶母親坐下,黃大嬸一巴掌拍在她背上:「傻閨女!家裏的事不用你操心!給娘看看,那膝蓋磕著沒有!」


    黃大姐低了頭:「我做錯了才惹出這些事來,他們是我的大哥大嫂,我隻是希望嫂子消了氣,能好好跟大哥過日子!」


    黃大嬸道:「你大嫂這個人……簡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蠢人一個。我真後悔給你大哥聘了這麽一個媳婦兒。當初瞧中她勤快,誰知 道她這脾氣,不看你對她好的地方,隻看你對她不好的地方,見天兒吊喪著臉,別說爺們瞧見了煩,誰看了不煩!你給我記住了,將來嫁 了人,多學學你二嫂子,頭一件就是要笑臉迎人,顧全自己男人的臉麵,男人才會疼你。」


    黃家鬧得這樣,也顧不上周家的事情了,黃大嬸和黃老爹都想著,等過一陣,就在黃大嬸娘家溫城替黃大姐尋一門親事,誰知道周家 的事情又起了變化。


    周侍郎迴了京複職,許家的事情隨著禦筆親批已經算是完結了。渡過了仕途上的一大危機,為了情誼差點兒闖了大禍的妻兒還在鄉下 養病,他大大鬆了一口氣,除了每日上朝應卯,迴家來,到了後宅就跟幾個美貌小妾打情罵俏,樂嗬嗬地,瞧著她們為了自己爭風吃醋, 甚是瀟灑快活。誰知道這樣的輕閑日子還沒有過上幾日,居然有人又翻出了許家的事情,狠狠地參了他一本。這迴不是說他與許家交接過 密,替許家隱匿貪墨之財,而是私德不修。直把他氣了個七竅生煙。


    許家的事說來他很清楚底細。不過是工部那些人這些年貪了不少。工部尚書一倒,拔出蘿卜帶出泥,牽連很大。找個好糊弄,又沒有 什麽背景的,先占了山頭,若是個聰明的,也未必會落得許家的下場。偏偏許月英的爹好容易掌了實權,認認真真的想要做點事,上上下 下撈不著事小,怕他把積年舊賬翻出來事大,這才做了手腳,順便把一些去路不能說的虧空都栽到他身上,填平了這個坑。後麵站的人是 誰,周侍郎心中也有數。周家數代為官,對方借由兒女親家的事情攻訐自己,不過是想兩下撇清,讓他不要往裏攪和。


    可偏偏自己的妻子和兒子,都是重情重義的人,背了自己,居然做出私擬婚書的事情,讓他倒是感歎了一番。好在老天保佑,婚書的 事沒成,他勸了許家認罪,對雙方都是好事,隻當事情就此了結。


    誰知道順了哥情失嫂意,有人想要借了此事釣出後麵的大魚來,見事不成,索性調轉頭來,奔他的位置來了。朝中如今爺壯子大,周 侍郎是一心保持中立的,家裏根子紮了幾代,倒也不怕。誰知道偏偏有人膽子包了天,皇上都想要息事寧人了,還敢在許家的事情上做文 章。居然說他私德不修,折子上言:昔有尾生抱柱死,今有周郎悔諾生。然後細說他們家與許家如何通家之好,許夫人與他的夫人如何多 次在人前人後互相許親,最後說他的兒子和夫人逼不得已,私寫婚書,被他發現後圈禁在鄉下老宅,悔婚,逼得許家姑娘投繯自盡,夫人 兒子傷心病倒。可惜是枉做小人,帝心寬仁,許家罪不至死,許姑娘卻成一縷冤魂,實在可悲可歎。最後才說,如此食言而肥小人如何配 做主理一部之侍郎?


    皇上瞧了這個折子,正事議完,早朝將散之時,將上折子的王禦史和周侍郎兩人叫到前麵詢問此事。


    如果不是在皇上麵前,周侍郎就要破口大罵了。如今卻隻能幾步上前,哭倒在地:「聖上英明。臣每常自省,深知自身才具淺薄,能 添為一部侍郎,不過是天恩浩蕩,每每感激涕零,恨不能為聖上肝腦塗地。許家夫人與賤內確實是手帕之交,閨中密友,兒女幼時亦常戲 言將來要結為兒女親家。誰知道兒女漸成,卻隻有兄妹之義,全無西廂之情。賤內與許夫人俱是深愛兒女之人,雖有聯姻之意,卻又怕日 後兒女不諧,反將兩人幾十年情誼拋灑,故而諸多躊躇。不想許家出事,許夫人確實有意將女兒許配給犬子以避覆巢之禍,然命運弄人, 犬子早對一農家女子有那淑女之心,恐門戶懸殊,竟效仿周廷章舊事,私擬婚書。賤內愧對舊友,責罰了犬子,這才母子俱病。臣前日掛 念還請假前往探視,又從京中請了太醫前往診治,還請聖上明察!」


    王大人冷笑一聲:「周侍郎果然是人善變,口善辯。以你這般說法,許姑娘好端端地又怎麽會突然自盡?!」


    周侍郎額上冒汗。實情自然說不得,可怎麽才能把許姑娘之死說得合情合理,取信於聖上呢?


    再說黃家,章氏哭哭啼啼地迴了娘家。黃大哥親自送去的,迴來帶了一臉的傷。看得黃大嬸心疼不已,罵了章氏又罵章氏娘家,又惋 惜道:「要是阿奇在就好了!」


    黃大哥一句不吭,自己迴了屋。黃大姐見他走道都有些一瘸一拐的,一轉頭看見黃二哥著急忙慌地進了屋,奇道:「傷筋動骨一百天 ,你這才幾天,就跟沒事人一樣了?」


    黃二哥道:「可不是,我也沒想到。他給紮了針,又給了幾貼膏藥,就好得挺利索。可惜他住南山,不然咱家有個頭疼腦熱的,可不 用請大夫看病了。我聽說大哥迴來了,想讓他跟著趕緊跟著一起去搬莊稼,爹說看這天像是要來雨,好容易曬得差不多了,要淋濕了,可 是毀了。」


    黃家這二十畝地都是旱地,種的都是麥子高粱玉米。黃大嬸一聽急了,她跟黃大姐在屋裏,沒看見天色:「老二,你趕緊先去,我這 就去叫你大哥。」


    黃大姐忙道:「我也跟二哥去吧。娘,大哥要是受了傷,就別叫他去了。」


    黃大嬸一想:「你去把你二嫂也叫上,你們倆一起去。我這就去看看你大哥去。」


    黃大哥到底也沒有去,他進屋躺下,黃大嬸進去時他正背對著門躺在床上流淚呢。黃大嬸一下子心都碎了。這兒子跟老二那個滑頭不 同,從小就忠厚,又是長子,家裏的事從來都是搶著幹,又孝順父母,對弟弟妹妹也都很好。怎麽偏偏自己眼瞎給他娶了這麽個媳婦。黃 大嬸坐在炕邊,抹著眼淚道:「我的兒,娘知道你心裏委屈。你那媳婦,娘當初看她會幹活,勤快,老實,誰曾想讓你把日子過成這樣。 給娘瞧瞧傷到哪裏了?」


    黃大哥隻是悶著頭在被子裏「嗚嗚」地哭。黃大嬸到底沒舍得叫他,一轉身,自己也跑去幫忙搬莊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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