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拿準了向碎玉的想法,隻說金鈴一路上不好過,向碎玉看著便麵色鐵青,想來事後祖氏麻煩很大。


    “聽說一路上麻煩不斷?”


    蕭荀道:“對,不知身份,本以為是蓮花渡派來的。但金鈴說也許有人從中作梗,並非是蓮花渡的人,還請向師父查個清楚。”


    “這個徐鬼九長什麽樣子?”


    “方臉,不高,老實得很的樣子,武功平平,但十分耐打。”


    向碎玉收了筆,忽又問道:“金大帥,你……當真沒有看到有人從你看著的地方過?”


    蕭荀道:“壓根就沒看見人。”


    向碎玉點點頭,命人將蕭荀帶迴自己的房間裏。他自己又由王操琴推著,迴到後山去找金鈴。


    “師父。”他走進金鈴的房間的時候,金鈴正披著衣服靠在床上看書,夜明珠匕首插在床頭,屋中燃著火盆,暖和的很。


    “別起來了,當心動到傷口,我好容易給你接好。躺著,我看看。”王操琴轉身走出去,他自己推著輪子,開到金鈴床邊。


    金鈴掀起了衣衫,露出了最長的傷口,那處縱長的傷口上縫著絲線,中間一條細細的血線,比之她剛迴來的時候要“好看”很多。


    “癢不癢?”


    “不是很癢……”


    向碎玉歎了口氣,道:“傷口這東西,你處理得不多,若是傷口創麵不幹淨,就會被肉當成核包起來,同蚌生珍珠類似,你的傷之前折騰得太多,內裏生了許多息肉,我切開之後把息肉都去了,再縫起來便沒多大關係。也不會留很醜的疤,多擦藥,過一兩年就連疤也看不見的。女孩子家,總還是要漂亮的。”


    “多謝師父。”


    向碎玉露出了罕見的笑容:“同師父還說什麽謝不謝呢?這次是我太過托大了,叫你們幾個人孤身去淮北……”


    “師父勿說了,就算我知道後麵要出這樣的事,也還是會去的。”


    向碎玉皺著眉頭,道:“山之將崩,一個人的力量是扭轉不了的。”


    “可若是沒有千千萬萬的人貢獻出自己的血肉之軀,哪裏能擋得住外敵?”


    向碎玉歎了口氣,閉著眼睛道:“道理都很對,但死有重於泰山,也有輕於鴻毛,不要死在不相幹的人手上……”


    “……弟子明白。”


    “詳情我已問過蕭留夷,過來隻是問問你,你究竟看見人沒有?”


    金鈴毫不猶豫,道:“當晚從圯橋附近路過的隻有陳前輩,晚上下邳城門要關,想出來都已是不易。”


    向碎玉盯著她的眼睛,道:“你覺得是銀鎖嗎?”


    金鈴低頭沉吟,抬頭道:“陳前輩說看見一個人與我背影很像,也有可能是銀鎖,但我沒看見,不敢說。明教基業在關外,觸手在西魏,為何要幫東魏侵吞地盤?”


    向碎玉道:“對,你說得對……”


    金鈴問向碎玉的問題,也是她自己想不透的問題,不明白為何銀鎖忽然要去下邳有所動作。


    “你們都走到通州了,為何不去胡豆洲?”


    金鈴道:“義兄說在船上我們毫無自保能力。他暈船暈得厲害,我也有些。”


    “唔,他的想法沒錯。”


    “師父,此事當真能說清楚嗎?”


    向碎玉道:“兩下對峙,自然知道是非對錯在誰。隻要你們兩個沒有顛倒是非,我們自然是有道理的。我迴去寫信給陳七寸和許笑寒。”


    金鈴道:“師父,許前輩和陳前輩,誰的輕功厲害一些?”


    “當然是許笑寒了,怎麽了?”


    金鈴道:“許前輩的輕功……不如我,陳前輩若還差一些……”


    “那江湖上就有許多人強過他了。”


    “道理是這樣……可衣服的事情,銀鎖來此殺人時,許多武林同道都見過,我要如何解釋?”


    向碎玉歎氣道:“你那件衣服呢?”


    金鈴道:“給割得亂七八糟了,還在箱子底下壓著。”


    向碎玉道:“顏色不同,你又把上麵的東西拆了一些,沒那麽容易看出來。他們也不可能找一件一樣的來看吧?你拿來給我,我再稍稍改動一下……”


    “師父……”金鈴終於發現向碎玉是鐵了心護短,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你當真幫我作弊?”


    向碎玉道:“這叫捷徑,不叫作弊。衣服在哪?”


    “那邊那個箱子,我叫蓮兒來拿。”


    向碎玉擺手道:“別叫別人知道,我自己來。”


    他從箱子底下翻出那個被人冷落了幾天的布包袱,打開之後就聞到一股血味,因而皺眉道:“出了這麽多血,我做點豬血給你補補。”


    “太破費了,師父,不用吧?”


    “你怕吃不了?鴨血也差不多的。”他攤開衣服對著光細看,隻見這衣服四下漏風,破破爛爛,不難想象她到底經曆了什麽樣的刀光劍影。


    衣服裏落下兩條鏈子,向碎玉從膝頭上拈起來對光細看,問道:“這是什麽東西?哪來的?”


    金鈴陡然一驚,心道竟將這東西忘了,緊急時刻,她急速思索著要怎麽應對向碎玉的問題。


    “還斷了,是刀切的?”


    金鈴道:“……是,以前做的。怕鏈子又丟了,就帶一條備用的,沒料到替我擋了一下。”


    向碎玉點點頭,道:“當真是替你擋了一下,或許就是因為這東西,你的傷口才沒有化膿。”


    “原來如此。”


    白銀能消毒,或許是刀刃切開了銀鎖鏈,卻把細小的銀屑帶進了傷口裏,才隻是發了幾天燒。


    向碎玉想了一下,又問:“我怎地不知你做了這個?”


    金鈴扯了個謊,道:“隻是小時候做的那條,又接了幾個。”


    向碎玉細細查看,果然端頭幾個手藝稚嫩,歪歪扭扭,後麵的倒是越來越整齊,精準得仿佛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這打人還行,隻是鎖人刀具容易壞。你若喜歡鐵鏈,我多打幾個給你備用。”


    金鈴道:“鐵索終究是奇兵之道。有事我也覺得太過殘忍了。”


    向碎玉奇道:“你一般用鐵鏈來做什麽?”


    “打咽喉眼睛鼻子等處,有時直接把人勒死,鎖人兵器更不必說。”


    “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多會幾個招式不打緊。我迴去給蓮花渡寫信,不出意外他們還會來人問話,記得你今天說的。”


    向碎玉把鏈子扔迴給她,帶著那件染血的衣服,推著輪子出去了。


    金鈴歎了口氣,攥著已斷成兩條的鎖鏈發起呆來,眼前似有個小胡兒晃來晃去。


    翌日向碎玉寫了一封長信,交由阿七去胡豆洲送信,特地囑咐他對自己的來曆身世不可多言,神神秘秘,讓阿七也瞠目結舌。


    信中除開陳述了他所錄三人所述的事情經過,將蕭荀和金鈴兩人摘得一幹二淨以外,末尾還稱自己腿腳不便,徒弟又受了重傷,去往胡豆洲路途遙遠,流寇橫行,頗多不便,歡迎祖氏與蓮花渡一眾對此事有異議的人帶齊證據上烏山理論。


    向碎玉這封信寄到胡豆洲,便像是油鍋裏進了一滴水一樣炸開了鍋,更有塢壁義軍之人直斥他明目張膽地袒護金鈴和金大帥,阿七聽了暗暗搖頭,直想替金鈴出頭,將這裏的人都胖揍一頓出出氣,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大師伯高明無比。若他們來此處,不免人生地不熟,兩人一道要同受這麽多人的氣,向碎玉虛晃一槍,把主場拉到自己家去反客為主。說他聰明,都顯示不出那股若有若無的狡猾來。


    阿七孤身一人,果真受了盤問,軟的硬的樣樣都有,幸而他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又見慣了美男美女,才勉強緊守靈台一點清明,沒中了敵人的*藥,他暗道此地不能久留,隻住了一晚便落荒而逃,日夜兼程地趕迴了烏山。


    向碎玉喊他問話,當先便道:“你可還記得見過什麽人嗎?”


    阿七隻好低下頭,搖了一搖,“不、不大記得了。”


    向碎玉隻得歎了口氣,道:“算了,你小孩子家,記不住也是常事。可有什麽人來籠絡你嗎?”


    “有,有,祖家有個叫祖徹的,要給我錢,我沒要。還有個姓張的小娘子,打聽我是哪裏人,我糊弄過去了。當真,當真太危險了……”


    向碎玉歎了口氣,道:“被你一說,好像我把你扔進了妖怪窟一樣。”


    阿七哆嗦著道:“何止呢!妖怪過兩天還要來呢!祖氏恨不得馬上就上烏山來理論,好像武州丟了都是我們的錯一樣!”


    向碎玉道:“鍾離、壽縣降,北青州降,縱然我等再怎麽拚命防國境線,也擋不住接二連三的投降……南邊來的官員覺得東魏國是漢人的國家,卻不知貳主之臣永不會受重用。武州孤軍深入,遲早都,唉,唉,唉……沒想到來的這麽快。哦,對了,他們說什麽時候來了嗎?”


    阿七道:“哦,哦,說是下個月,有一封信要我帶迴來。”


    “給我看看……寫得這麽快?”


    阿七歎了口氣,“大約是聽說我急著要離開妖怪窩吧。”


    向碎玉道:“既然他們下個月來,我們就好好招待招待他們……”


    他說得尋常,阿七卻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見他如此,向碎玉交代道:“已是隆冬了,好好養一養。開春必會打仗的。”


    作者有話要說:tat加班,熬不住了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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