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先死的兩個人,屍體頹然落地。金鈴拔出刀刃歸入背後鞘中,跑到木柵附近,往外一指,十指交叉示意蕭荀踩上來。


    蕭荀毫不猶豫踩著金鈴的手和膝蓋,隻覺腳下忽地一輕,竟被人高高拋起來。他抓住那繩子往上一躥,冒著越來越密集的箭矢迴頭伸手來拉李見,李見拉著他的手,掠過他身邊就砸在了地上。蕭荀正要拉金鈴,忽然不知哪來的神射手,連射三箭直撲麵門,他身在木柵頂端,想要站立都已不易,一時間動彈不得,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驀地他腰間一緊,聽見撲簌兩聲,然後被人帶了下去。


    金鈴輕飄飄落地,背後的營地騷動起來,火光驟然膨脹,隻聽背後幾許嗤嗤聲,箭矢破空而來,都被她揮刀一一擊落。


    三人沒命似地在黑夜之中奔跑,金鈴人如鬼魅,不論跑在什麽地方都似如履平地,還尚有餘力給蕭荀二人指點腳下地形。兩個男人則要狼狽許多,從早上到現在,已許久沒有進食,體力早已不支,全憑一口不服氣吊著,跟著金鈴跑到了此處。


    後麵似乎還有隱隱火光作亮,可能是有人循著他們跟了過來。


    蕭荀此時聞到了血腥味,皺眉問李見,“你受傷了?”


    “沒有啊?”


    兩人忽然齊齊迴身看金鈴,金鈴道:“箭尾捏斷了,有空再說。往南走,今晚逃不走,就很難說了……你們沒吃的?”


    兩人齊聲應否,金鈴道:“歇會兒吧。倘使有馬來追便好辦。”


    蕭荀正要反駁更逃不掉了,忽然想起金鈴一手出神入化的斬馬技,乖乖地閉上嘴巴節約力氣,金鈴摸出兩個胡餅分別遞給二人,自己也吃了一個。


    見她摸出一個頗有異域風情的水袋,蕭荀忽道:“你的衣服是……小胡奴給你的,陳七寸質問你為何和那神秘人身形相似,服裝也相似。來的是那小胡奴嗎?真是你將她放走的?”


    金鈴暗暗一驚,麵上卻鎮定一片,緩緩搖頭:“我沒有。”


    心中補充道:乃是她自己有本事逃脫的,並非我有意放水。


    “那莫非是沒有她參與的行動?”


    金鈴道:“我並非明教弟子,他們到底參與沒有,我無法得知。倒是義兄為何叫她小胡奴?你帶迴來的那胡奴,已叫她殺了。”


    蕭荀笑了一笑,道:“我還道當初你是覺得她二人相似才留下來的呢。”


    李見聽得跳腳:“小郡主少主公,還閑聊嗎?我們不是趕路呢嗎?”


    仿佛是印證他說的話,夜空中響起了狼嚎,李見勃然色變,道:“壞了,遇上狼群怎麽辦?”


    金鈴沉聲道:“不是狼,是狗。”


    蕭荀也變了顏色,道:“那怎麽辦?逃不掉了!”


    金鈴依舊鎮定自若:“遇上了便殺,十多個也不成問題。”


    蕭荀忽地樂了,道:“那容易,速度一快,陣型就容易散,我們牽著他們走。”


    他拍了拍手,掃掉手上的胡餅碎屑,道:“力氣迴來了!”


    金鈴略有不敢相信:“單隻一個餅,真夠義兄塞牙縫嗎?”


    蕭荀哈哈一笑:“等安全了,為兄帶你吃頓好的。”


    金鈴略略點頭,指了一處地方道:“那邊。”


    蕭荀反問:“你確定?今晚沒有星星,你怎能確定?”


    金鈴道:“有火光的地方是大營,山在大營西邊,直走就是南邊。”


    蕭荀服氣,三人再度上路,蕭荀和李見憋著勁在跑,總算自覺此次沒有拖金鈴的後腿,可金鈴氣息綿長,兩人都已喘得臉紅脖子粗,氣管除了出氣進氣之外再也沒空閑做其他事的時候,她還一副閑庭信步的樣子,甚至還有餘力說話:“彭城這支駐軍,難道跑得特別快?”


    “為何……這麽……”


    金鈴免他多費口舌,道:“我聽到了,左右包抄來,勢必要碰上,打吧。”


    蕭荀大大緩了口氣,道:“先往左,莫要被兩股人打。”


    金鈴微微點頭,改變了方向,不一會人便看見了火光,金鈴道:“我先殺幾個,你們撿武器跟上,沒事吧?”


    蕭荀忽然想起她左臂中箭,驚道:“你的箭傷?!”


    金鈴道:“衣服擋著,不礙事,自己掉出來了。”


    尋常箭頭有倒刺,上麵還不怎麽幹淨,因此弓箭傷口最容易引起的是膿瘡,其次才是倒鉤鉤肉,膿瘡擴大,是要弄死人的,周公瑾死於箭創發作,便是這種道理,後人多穿絲質,蓋因絲綢緊密,箭矢不易透過,不至拔箭時二度創傷,又防止傷口被髒東西感染。


    “當真?”


    金鈴解開袖口,撩起袖子,給蕭荀看了一眼,隻見那創口平整淺淡,稍稍放心。


    金鈴當先跳上樹去,狗聲悻悻,居然對金鈴的入侵嗅而不見,倒衝著蕭荀那邊叫起來。金鈴頓時明白,蕭荀兩人被抓進大營之後,身上細軟都被搜走,隻要找出來給狗聞一聞,就能找到他們,她自己反而如隱形人一樣。借著氣味的掩護,她陡然間降落在一個百夫長模樣的人身後,刀鋒淡如月光,輕輕掠過,刀鋒切入頭盔與盔甲之間的縫隙裏麵,不料這軍官反應力頗為了得,向前猛躥一步,拔刀扭頭。


    他卻想不到金鈴真如鬼影一樣跟在他背後,刀鋒雖然滑脫出來,不過另一把刀就在他轉頭欲唿時,毫不留情地截斷了唿聲。


    她微微低頭,喉中噴出的血霧飛沫被帽簷擋住,她迴身連劈出數刀,將匆忙之中組合起來的散亂包圍圈狠狠撕開一條血口,但很快地,這裏空缺的兩人就被另外的人補上了。


    這些鮮卑兵居然強於破多蘭手下的士兵,同樣的場景裏,她當機立斷,將兩套截然不同的功法催至極限,每一刀都帶著浩蕩的刀氣將來人逼退。


    可是著皮甲的士兵有甲護身,不若她需要迴護要害,人數一多,她便無法保持一刀一個的速度,常常需要迴刀保護自身。此消彼長之下,陷入了敵人的圍攻之中。


    她在義陽從明教分壇中脫困,尚有銀鎖和聖火令相助,在烏山於亂軍之中刺殺破多蘭,也有向碎玉從旁盡力迴護。可現在,她孤立無援,唯一的盟友蕭荀與李見加起來也沒有向碎玉單手厲害,兩人無法衝破重圍到她旁邊來,她卻連一件像樣的盔甲也沒有,隻在身上肩膀手肘等關鍵位置有幾塊皮甲保護,時間一長,身上就密集地出現了傷口。


    這等行為看似魯莽之至,好在金鈴並沒有真的魯莽,還算保有幾分理智,她當先便一舉殺了指揮官,周圍的士兵雖然各個都因為死了統領眼紅著與她拚命,但就如她殺了破多蘭一樣,致使群龍無首,自己渾水摸魚。她用盡全力朝著蕭荀處突圍,蕭荀亦朝著她這邊衝殺,兩人合夥打開一條通路。


    “殺不完?”


    蕭荀拉起她就從尚未合圍完成的人群中跑出去,邊跑邊道:“那邊的人跑得太快了,他們已經匯合了,我聽見他們叫了人。我們得速戰速決。”


    “我殺了……二十個,還有多少?”


    兩側淨是森冷的刀鋒,李見不知哪裏弄了個“盾”,仔細看居然是別人的胸甲。他一手拿“盾”一手拿刀,身上穿的也是黑紅色的魏甲,倒是標準的刀盾兵造型,他在一旁護著這兩個人,心裏暗暗叫苦:伺候一個少主公就很累了,現在又多一個,真是夭壽啊。


    蕭荀咬牙道:“不知道!五十個?你太莽撞了!說好了放風箏的!我拉住,你偷偷殺。”


    他見金鈴似是要出聲反對,立刻打斷她:“當初可是說好了你聽指揮我才帶你。”


    金鈴深深吸了口氣,點點頭。


    蕭荀和李見剝了鮮卑人的皮甲來穿,黑暗之中一時間還真的和人群混在了一起。周圍影幢幢淨是躍動的黑影,有人的,有樹的。幾個人發現他們看起來不對勁,但居然一時沒敢上前,還是狗一馬當先地衝過來,蕭荀抬起手擋住狗牙,給衝得退了好幾步,趁狗卡在手甲上的空當,一把按住狗脖子,用力一收,捏碎了頸椎。


    李見見狀立刻迴頭向後箭步突刺,後麵跟著的兩個魏兵猝不及防,被他偷襲得手,重傷了一個,另一個大聲疾唿,抬手就砍,李見伸盾擋住,刀刃遞出又被人格擋,蕭荀見兩人僵持的大好時機,一刀送到那人肋下送他去了西天,拉著李見朝人少的地方去,邊跑邊嘲諷:“龜孫子們找不到你爺爺,滾迴家吃奶吧!”


    金鈴此時已躲上了樹,微有詫異,不知他幾句溜耍無比的鮮卑話是哪學來的。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衝著他的方向去了,看似鬆散的陣型立刻收攏,蕭荀也瞬間就感覺到了壓力。金鈴悄無聲息地到了人群邊緣,落在地上,和影子混在一起,瞬間結果了三個人。


    人群帶著火把,唿喝聲此起彼伏,她聽了一會兒,判斷出新的指揮已經出現了,立刻又迴到樹上觀察。火光混著樹影,在眼底留下一道道慌亂的亮斑,她四下張望,卻無法捕捉到新的目標,隻得趁這個空當,替蕭荀二人解圍。


    蕭荀邊跑邊罵,花樣百出。金鈴也沒完全聽明白他在說什麽,隻聽到附近有人問“真的假的”,想來是已經信了。


    作者有話要說: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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