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迴來了!”呂楊在別居中,突然神識微動,一時心有所感,不禁又驚又喜。一道遁光從遠處飛來,一瞬間落入院中,隻見黃宗羲周身繚繞著凜冽的浩然正氣,這氣息青黃之色,隱隱有發絲般細小的雷霆閃電蘊藏在其中。


    地煞之氣和天罡之氣共濟,煉出陽罡雷霆來,這已經是立命道業第三重的功果,也就是說黃宗羲這一次隱修,時間雖短,但是已經成功晉升,成為鴻儒。


    不過這個時候顯然不是說黃宗羲道業的時候,眾人也沒有心情說這些。


    “老師終於迴來了……”呂楊走出門來,朝黃宗羲揖禮,黃乙乙已經飛奔出來,撲到黃宗羲身上,小手不斷捶打著,飲泣著。


    奶娘吳氏從廚房中走出來,由慌忙退迴去,擋著門,不斷抹著臉上的眼淚。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本在一無名山峰潛修,沒有想到書院的儒師四處搜尋於我,說是道蘊出事了?”黃宗羲拍拍乙乙的背,安撫一會,嚴肅詢問。


    進入大廳,乙乙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最後才恨恨道:“都是大伯,一定是大伯幹得好事!”


    “好好好,又是我那大哥!”黃宗羲臉色已經黑下來,一股深沉的悲憤已經在積蓄,仿佛一觸碰就會徹底爆發,黃乙乙不敢再說話,隻覺得氣氛十分沉重,讓人窒息。


    良久,黃宗羲歎息一聲,起身走進了黃道蘊的閨房,正所謂睹物思人,黃宗羲心痛不已,過了半個時辰他才走出來返迴自己的書房。


    “純陽,你進來!”黃宗羲說道,聲音仿佛蒼老了許多。


    “乙乙,你去準備一些靈丹和食物,以備老師服用!”呂楊向黃乙乙吩咐,然後進入書房,想了想,將房門掩起來。


    黃宗羲看到呂楊的動作,微微詫異。


    “老師,弟子有些事情想要單獨向老師稟報!”呂楊揖禮,然後盤坐下來。


    “是有什麽隱情嗎?”黃宗羲察覺到什麽,連忙沉聲問道。


    “老師目光如炬,正是其中的隱情!其實呂楊懷疑師姐並沒有真的自盡,而是隱匿起來了!”呂楊道。


    “什麽?”黃宗羲大吃一驚,“你且將事情的原委說一遍,不要遺漏!”


    呂楊正危襟坐,將事情的始末又說了一遍,這一次說的和黃乙乙說的不一樣,因為黃乙乙並不知道擄人的背後主使乃是瑞陽殿下,也不知道瑞陽殿下死於非命這件隱事,更不知道如今新墳之內棺木其實是空的。


    呂楊從自己在神都得罪楊瑞說起,又將秣陵府少女失蹤的事情和楊瑞暴死的事情說了,最後連同藥瓶子和棺木空了的事情說了一遍。


    黃宗羲初時震驚憤怒,到了最後已經雙手握成拳頭,微微顫抖,顯然藥瓶子和棺木空了的事情非常蹊蹺,有可能這是一個瞞天過海的陰謀,不過不管怎麽說,人還有生的希望。


    “這麽說,你認為道蘊是假死?”黃宗羲閉上眼,想了一會,陡然睜開雙眼,整個書房陡然亮了一下。


    呂楊點點頭,“弟子已經查過了,那藥瓶子的氣味已經確定是假死藥的氣味,所以師姐一定服用了假死藥。”


    黃宗羲想了想,明白黃道蘊這麽做是為什麽了,一時間禁不住老淚縱橫,道:“道蘊這孩子,她這是為了黃家的清譽……”


    呂楊更是心頭糾痛,聲音沙啞道:“師姐肯定還是為了弟子的前程考慮才這麽做的,想想也是,害得一位皇子死於非命,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必須有人為此付出代價,否則心有芥蒂的人太多了,不管是黃家,還是弟子,以後都別想在朝堂上謀事,即便是聖上再怎麽聖明,也會……”


    “入朝堂固然是我輩中人的追求,但是在追尋至高道業麵前,那又算得了什麽?道蘊真是太傻了,這種事何曾要她自作主張,需要她做什麽犧牲?真是太荒唐了!”黃宗羲又憤怒又心痛,他沒有想到,自己剛剛出去隱修幾個月,家裏邊就遭遇了驚天之變,根本讓他預料不到。


    “老師,現在怎麽辦,弟子已經著人在尋找師姐的蹤跡了,隻是人海茫茫,隻怕是尋找不到!”呂楊說道。


    “這事如今有幾人知曉?”黃宗羲沉聲問道。


    “隻有弟子和老師知曉,道蘊的大伯應當也是知曉的……”呂楊沉默下來。黃宗羲擺擺手,道:“為師知道了,這事僅限於我們幾個人知曉就好,莫要聲張出去,我會派人秘密尋找,隻要道蘊還在荒州,便一定能夠尋找到!”


    呂楊點點頭,鬆了口氣,黃宗羲在荒州的能量還是很大的,想要尋找一個人,除非她飛天遁地,否則肯定能夠找到。


    如此,過了三個月,已經是寒冬臘月。荒州也變得十分清冷,一場大雪過後,整個荒州披上了銀裝,遠遠看去,大地幹幹淨淨。


    已經在外尋找了半年的黃宗羲迴來了,呂楊接到消息,趕緊到了別院的書房。


    “老師,怎麽樣了,是否尋找到師姐?”呂楊急忙問道。


    黃宗羲點點頭,風塵仆仆的樣子,此時卻不說話,呂楊發現,黃宗羲形容枯槁,仿佛老了許多。仔細看去,黃宗羲神色疲憊,顯然是精神沮喪,心緒悲傷過度所致。


    呂楊心裏咯噔一下。


    “純陽,你要有所準備,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你和道蘊的關係……為師已經遠遠見過她了,可是……”黃宗羲臉上充滿了苦澀。


    “師姐沒有見到老師嗎?”呂楊沉默一會,問道。黃宗羲搖搖頭:“雖然為師很想上去,可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有什麽臉麵去見她?”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呂楊的心情陡然沉重起來。


    “你去桐廬縣韓家莊,她就在那邊,若有可能,把她接迴來吧!”黃宗羲說完,似乎一瞬間又老了幾歲。


    呂楊微微一驚,連忙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玉瓶,放在書案上,小瓶裏麵是一粒半壽丹,可增加半甲子的壽元。


    原來黃宗羲之所以順利晉升立命道業第三重,成為鴻儒,實是因為強行晉升,燃燒了壽元的結果,沒有想到家中驚變,勞心勞力,身心疲憊,無形之中引發了壽元離散之狀,若是不馬上穩固壽元,隻怕有性命之憂。


    黃宗羲顯然也知道自己的狀況,但是他哪裏有心思能夠靜心潛修?


    “老師且安心就是,何至於如此心神虛耗過渡?一切有弟子在呢,斷然不會讓師姐受了委屈的!”呂楊起身,鄭重地彎腰揖禮。


    “純陽有心了,也好,為師曉得了,你且去吧!”黃宗羲十分欣慰,然後揮揮手,打發呂楊離去。


    桐廬縣,韓家莊。


    呂楊乘著靈鷲落到了附近的山坡上,一場大雪剛過,大地一片素白,冷風吹來,讓人神清氣爽。


    呂楊看著遠處一個小村長,心思頗不平靜,這是一個簡陋的村莊,大概百來戶人家,簡陋低矮的房屋稀疏得很,有一些是瓦房,大多都有小院,還有一些甚至是土坯小屋和茅草屋。


    一條小路從村莊口蜿蜒而出,一輛牛車拉著山貨緩緩駛出來,前頭不遠處,有一道新立的牌坊。


    這是秀才牌坊,是獲得秀才功名的人才可以修築的牌坊,一般是用石頭修建,上書秀才之事跡,可榮耀鄉裏。


    呂楊神色詫異,心想這麽一個小小的窮村莊竟然出了一位秀才?這可相當了不起。


    呂楊迅速到牌坊下,抬頭看著高兩丈八、寬兩丈二的秀才牌坊,發現是新修的,灰色的岩石尚且是嶄新的,白雪覆蓋在上麵,陡然增添了些許莊嚴的氣氛。


    “韓正之……”呂楊看著秀才牌坊上的雲紋和簡單記述,明白韓家莊出了一位叫做韓正之的秀才。


    牛車緩緩駛過,趕車的是一位獵戶,他看到呂楊正在打量秀才牌坊,感覺與有榮焉,於是他停下牛車,笑道:“這位小哥,你也是來拜訪韓秀才的吧?”


    “……”呂楊笑笑,不置可否。


    對方好像並不在意呂楊是不是真的前來拜訪韓秀才,他隻為了那一點點難得感受到的榮耀,徑直得意地說道:“這幾個月,已經有幾波人前來拜訪韓秀才,可惜了,韓秀才不在莊裏,他現在是大人物,往神都遊學去了,聽說在神都遊學,結交的都是大官!”


    “確實如此!”呂楊點點頭。


    “小哥,你若是想要見到韓秀才,估計一年半載以後再來吧,聽說遊學需要很長的時間,韓秀才不會這麽快迴來的,嗬嗬,倒是可惜了他那新過門的媳婦,估計沒有見過韓秀才便拜堂成了韓家的媳婦,韓秀才不在,這不是守活寡嗎?嘖嘖,那媳婦兒長得賊漂亮,聽說是秣陵府人氏,我若是韓秀才,老娘都給自己找了這麽一個天仙一般的媳婦兒,那還不趕緊迴來?”獵戶是個話嘮,逮著呂楊便劈裏啪啦說一通,也不管呂楊願不願意聽,反正他說的都是村裏韓秀才的事情,仿佛村裏也隻有韓秀才最為體麵,能夠為外人道也。


    呂楊神識微微一動,連忙道:“韓秀才什麽時候成的親?”


    老獵戶看到呂楊搭話,越發興奮,臉上露出笑容,心裏的榮耀越發濃了,他擺著手指頭數了數道:“三個月了!”


    “韓秀才既然遊學去了,那他怎麽拜堂成的親?這不是瞎扯嗎?”呂楊笑道。


    “哈哈……”獵戶大樂,道:“這你就不懂了吧,正主不在,那便牽一隻大白鵝代替,讓大白鵝和新娘子拜堂,這也是不稀奇的,嘖嘖,那場麵,還別說,有模有樣,咱們韓家莊不多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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