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呂楊珍而重之的將書信收好,黃宗羲心中頗感滿意,道:“純陽,你第一次來清陽別居,就隨便四處參觀吧,往後若是無特別之事,少不得還會來這裏,先熟悉一些環境也是好的!”


    “是,弟子知曉了!”呂楊退出書房,來到精舍客廳,沿著迴廊走了幾步,見著一個房間的門虛掩著,透過門縫,可以看到裏麵有書架書籍,還有不少掛畫,呂楊心中微微一動,忍不住推門而入。


    這是一個布置得極其雅致的房間,書架、屏風、案台、書籍、掛畫、筆墨紙硯、琴劍書箱一應俱全,顯然是一個書房。


    呂楊來到一張案台前,案台上攤開一幅畫卷,畫卷半掩著,卷軸寬一米有餘,長不知幾許,微微露出裏麵的彩墨,似乎是一幅山水畫,又像是人物畫。


    “嗯,這畫似乎不凡!”呂楊好奇,伸手將之展開,圖卷長達三米有餘,畫的是殷墟皇朝第五位神皇武帝南巡巫山時,在巫山之巔的駐蹕“華庭宮”袖手憑欄,舉頭望月,俯瞰萬裏河山的情景,這是一幅大名鼎鼎的神皇寶圖,稱之為“殷皇攬月圖”。


    殷墟皇朝第五位神皇武帝是一位充滿了神秘氣息的皇帝,這位皇帝不是男子,而是一位女子,她締造了殷墟皇朝以女皇禦極天下的先例,曾經轟傳一時,震懾天下。


    被稱為傳奇的是,這位女帝僅在位二十年,之後禪讓於胞弟,掛帝冠而去,野史記載,她修神業去了。


    呂楊看到圖卷不禁深吸了口氣,這一幅圖卷堪稱完美,殷皇登臨巫山駐蹕行宮,憑欄而立,煦風吹拂,帝服繁複飛揚,殷皇望月,俯覽萬裏錦繡河山,大有氣吞山河之勢。


    “大概是贗品,不過看這用墨,一派青黃素色,紙張微微泛黃,顯然年代以久,或許可以以假亂真了吧?”呂楊不太相信這是真品,仔細看了圖卷之後,看不出畫卷有絲毫不完美的地方。


    “即便是贗品,也是贗品中的神品,不知道是哪位大儒所做,真是鬼斧神工,神來之筆,可惜的是有畫無題……”


    呂楊感佩莫名,隻是有畫無題,想那殷墟皇朝八百餘年江山,文道鼎盛畢竟遠遠不如大匡,畫不題詩就是殷墟文化中為現在的儒者所詬病的地方。


    畫中有詩,詩中有畫,殷墟皇朝並不盛行,到了大匡皇朝,天下承平,這才在丹青界逐漸發展風行起來。


    看到畫中無詩這一缺憾,呂楊心中難耐,心裏邊就跟貓爪似的。


    “或許自己能夠在上麵題上一兩首詩?”呂楊念頭一動,再也抑製不住這一股子心血來潮的衝動。


    衝動是魔鬼,而魔鬼是最善於隱藏的,它往往不會讓人發覺其存在。


    呂楊心想道:“這書房大概也是老師黃宗羲的,這畫作或許也是他所收藏欣賞,題上一兩首應景的詩詞應該沒有什麽關係,縱使老師不喜,憑著老師大儒的修業,也能夠動用浩然正氣輕易散去自己的墨跡……”


    沒有了這一層顧慮,呂楊看了一眼書案上的硯台,這是一方上好的雲夢硯台,墨色濃烈,沁著芳香,經過聖道中人製墨製硯的秘法煉製之後,能夠墨色曆久如新,數千年都不會褪色。


    呂楊在硯台中加幾滴清水,用雲夢墨條磨了一會,這是一根普通的墨條,不含文氣。磨墨的功夫,呂楊將自身一縷縷雋永之氣滲透濃墨之中,越發顯得墨色不錯。


    在書案上選了一支狼毫,蘸足濃墨之後,略一定神,在圖卷的卷首上方靠近殷皇攬月的空白處題下一首雋永小詩:


    雲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


    會向瑤台月下逢。


    寫完這一首詩,呂楊感覺自己凝聚的文氣尚遊刃有餘,心下微微一喜,知道這幾天自己奇遇連連,竟然無形之中壯大了自己的文氣積累。


    “真是不錯!”呂楊看了一眼自己提的詩,這首詩是號稱詩仙的李白為楊玉環寫的,李白的詩才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更重要的是,這首詩和殷皇攬月圖中皓月下的殷皇風姿相契合,堪稱絕配。


    圖卷中,殷墟皇朝的女皇,儀態萬千,清貴絕倫,簡直就是鍾天地靈韻的瑤台神女,估計沒有人看到這幅話,不被女皇的姿色傾倒。


    呂楊行文用的是瘦金體,這是宋徽宗所創的一種字體,運筆飄忽快捷,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是一種風格相當獨特的字體。


    瘦金體瘦直挺拔,橫畫收筆帶鉤,豎劃收筆帶點,撇如匕首,捺如切刀,豎鉤細長;有些聯筆字象遊絲行空,已近行書。仿宋體即模仿瘦金體神韻而創,足見這瘦金體的藝術造詣。


    呂楊不惜在小詩上灌注了自己的文氣,這文氣合自身的精氣神,於是這首小詩題到了畫卷上,頓時讓畫卷多了幾分神韻。


    “天才,我果然還是一個天才呢,也不枉費本人從小在家潛心苦學,這才有了如此深厚的書法基礎,否則還真是不敢在這幅圖卷上落墨!”


    呂楊自我陶醉一番,然後將《殷皇攬月圖》盡數展開,三米多長的畫卷,確實算得上驚世巨作,這樣一幅畫卷,隻題一首詩詞顯然還不夠。


    呂楊的目光落到了畫卷的末端,畫卷的末端是茫茫雲海,雖然是淡淡的著墨,但是諸多空白的地方,卻凸顯出了浩渺的雲海和萬裏河山的無限樁闊,可謂是神韻非凡,無中體現著有。


    巫山的萬裏雲海堪稱這個世界的一大勝境,所以曆代殷墟神皇都十分熱衷於來到巫山行宮駐蹕登山攬月。


    站在巫山之巔,據說目力足夠的話,完全可以俯覽現在荒州和澤州的數萬裏錦繡山河,向北望去,甚至可以看到萬裏流雲之中的另一座插天奇峰——大東山十萬大山中央的玉皇光明頂。


    “嗬嗬,妙哉,正好可以再題一首詩,前半卷一首,後半卷一首,前後應景,上下唿應,倒也不嫌多餘……”


    呂楊提筆就要落墨,忽然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走上聖道修行之路了,這是一條漫漫長路,也不知道日後能不能問鼎聖人道業,人道是大道無憑,一旦踏上修行之路,再無退路,唯有至情至性,始終如一而已。


    忽而神思轉寰,想及前世意外而終,今世落落寡歡,無人能懂,以及日前遇仙的情景,再觀殷皇絕世姿容,不由百感交集,當即文思洶湧,神思如電,不禁落筆寫道:


    曾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迴顧,


    半緣修道半緣君。


    呂楊寫完收筆,感覺精氣神損耗一空,兩眼不覺一昏,打了個踉蹌幾乎要摔倒,等到深吸了口氣,站穩了腳跟,呂楊這才一陣後怕,心想終究是自己這一點文氣儲備不足,隻寫了這兩首小詩竟然損耗了自己大部分的精氣神。


    不過總算兩首詩題得妙不可言,和畫卷相得益彰,有了這兩首詩,整個畫卷多了三分的深邃神韻和讓人浮想聯翩的塵緣故事。


    若說才情,呂楊現在還沒有做出這兩首詩的才情,但是並不妨礙呂楊深諳兩首詩的真諦,並將這兩首詩運用在適當之處。


    兩首詩作,筆走龍蛇,筆力十足,字體是成熟的瘦金體,文字無一不美,整篇詩作行雲流水,遊刃有餘,氣度斐然,讓人賞心悅目。


    前一首出自詩仙李白,後一首出自元稹,都是上一世膾炙人口的詩作,都說詩以言誌,詩以傳情,這話不假,至少這兩首詩就能夠表達呂楊心靈中難以訴說的東西。


    呂楊再次看了畫卷一眼,簡直是愛不釋手,這種程度的神品畫作在殷墟皇朝時代簡直是不可多得,看這一幅畫作,即使是仿作也仿得毫無瑕疵。


    觀摩良久,呂楊歎息一聲,放下畫卷,這才來得及欣賞書房中的掛畫,這些掛畫有十幾幅之多,大多掛在牆壁四周,有的是山水畫,有的是花鳥畫,還有的是仕女畫,不少畫作大有傅抱石畫作的風采。


    呂楊發現大多數掛畫的題字,大多數都是老師黃宗羲所作,著名希夷居士。還有小部分小清新的作品則署名道蘊。


    呂楊皺皺眉頭,這道蘊二字的署名怪哉,每一個道字竟然缺了一筆,呂楊想了一會,恍然大悟。


    聽說老師的夫人名字之中有一個道字,昔日為大女兒扶乩取名的時候得了一個“道”字,所以沒有辦法了,取名道蘊。看來這是老師的女兒在署名的時候忌諱自己和雙親的名有重,所以故意缺寫一個筆畫,以示孝道。


    這時候,呂楊就不得不心生感慨了,這書香門第就是不一樣,養出一位怎樣知書達理的女兒來?畢竟不同於自己這些泥腿子,書香門第的女子知曉禮儀孝道,更謹守禮儀孝道。


    都說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事不禮,無以立,果然如此。


    呂楊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溪邊那兩個白衣女子的背影來,那個稍大一些的女子估計就是名叫道蘊的女子,不僅通詩書禮儀,想來容色性情也是俱佳才對。


    “嗯……這書房裏麵還有玄機?”呂楊看到一幅寫滿行書的屏風後麵,是一條三四米的走道,走道盡頭是一個小房間。


    呂楊好奇之下走了過去,走道盡頭卻是以房間,往裏麵一看,立刻愣住了。


    粉帳鴛被,妝台小椅,女紅描線,鴛鴦織就,紅綢錦帕……這顯然是一個女子的閨房,老天……自己竟然無意間闖到了一個女子的閨房裏來了!


    在這個禮儀大如天的皇朝,這是何等過錯!


    呂楊隻覺腦袋轟的一聲,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索性呂楊兩世為人,臉皮還是比較厚的,對於闖入女子香閨這樣的糗事抵抗力十分高,隻愣了幾個唿吸,很快就迴過神來,他第一個跳出腦海的想法就是趕緊離開這個房間,一刻也不要停留!


    第二個念頭就是,這估計是老師兩個女兒中某一個的香閨!


    大匡皇朝,以文法、孝道、禮儀三鼎治國,三綱五常如同懸在世人頭上的綱紀,任何人,任他道業再大,也不敢逾越,否則國法不容,人情不容,匡禮不容。


    尤其是《女孝》、《女節》、《女規》等聖人經典,就像是一條條牢固不可破的枷鎖,緊緊束縛住這個世道的女子,這其中的規矩,甚至比宋元明清對女子的束縛更加嚴謹。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在大匡皇朝,世道同樣如此,若是一個女子,失了名節,就如同捅破了大天一般,再無大事。


    呂楊闖入黃花大閨女的香閨,這是意欲何為?沒有歹心便罷了,若是有歹心,那還了得?退一萬步說,這事別人不知也就罷了,若是傳揚出去,閨房之主必然名節不保,那往後隻怕想嫁都嫁不出去,而且老師顏麵何存……


    一念至此,呂楊冷汗就下來了,哪裏還敢停留半步,正欲轉身急走迴避。


    太過情急之下,呂楊絲毫沒有想到這閨房的主人或許還沒及笄,更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及冠,若是雙方都還是“小孩子”,事情還不至於太過嚴重。


    “你是什麽人,在這裏做什麽?!”一個氣急敗壞、頗為焦急的聲音驀然從身後傳來,很顯然這是一個少女的聲音,若在平時,這個聲音無疑清脆悅耳,滌人心脾。但是此時此刻,這聲音無疑是晴天霹靂,炸得人心,紛亂如麻!


    “你妹,不會這麽背吧?”呂楊心中叫糟,渾身一震,苦笑著緩緩轉過身來。同時心中憋屈苦悶,心想什麽時候不好,偏偏這個時候被撞個正著?賊老天這是要害人名節,也害自己身敗名裂啊!


    呂楊直想吐血,心裏大罵這是什麽狗屎橋段,怎麽偏偏讓自己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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