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東法蘭克國家中舉足輕重的四大公國之一,巴伐利亞的地位遠遠高於相鄰的士瓦本,也優先於奧托大帝時期並入的富饒的洛林,這座緊鄰東部蠻族的橋頭堡最早可能在雄主克洛維時代未經大戰就已經臣服於法蘭克國家,作為抵擋東方蠻族的緩衝區和兵源地,並任命了一位出身法蘭克阿芝諾芬家族的公爵加裏博爾德一世統治這裏——這是延續兩百年阿芝諾芬家族統治的開始。在未來的兩個世紀中,公爵們抵擋了來自東方諸多蠻族潮水般的入侵,並且逐漸獲得了此地領主的效忠和周圍部落的臣服,到狄奧多西一世公爵統治的時候,巴伐利亞人已經從瀕臨倒塌的法蘭克王朝取得了完全獨立,開始在這片易守難攻之地施展拳腳。


    在赫赫有名的宮相“鐵錘”查理.馬特成為法蘭克王國的實際統治者後,騰出手來的他決心嚴密控製巴伐利亞,並相繼以藐視權威的罪名廢黜了兩任公爵,加強對巴伐利亞人的羈縻;“鐵錘”的兒子、加洛林王朝第一任國王“矮子”丕平也致力於維護法蘭克王權在巴伐利亞的權威,他安排多樁自己家族與阿芝諾芬家族的聯姻,後者因為與倫巴第國王也有類似的姻親關係而屢屢觸犯丕平的底線,令法蘭克國王頗為寬心的是,“帝國之盾”的多次叛亂都是由阿芝諾芬家族內部爭吵分裂,而非巴伐利亞人對法蘭克人的不滿而引發的,這使得他們可以名正言順的出兵鎮壓。


    時間又過了一百多年,查理曼大帝的偉大事業在他身後分崩 離析,三個兒子瓜分了帝國,巴伐利亞歸屬於東法蘭克國王——“日耳曼人”路易。而在內戰後繼續瓜分的《凡爾登條約》中,路易將自己的宮廷和巴伐利亞的首府置於雷根斯堡,並為保護這裏的安全而對斯拉夫人進行了無數次戰爭。


    路易的次子“無能者”查理成功獲得東西兩個法蘭克的王位、暫時重新統一了帝國,這個仁慈的胖子讓同父異母兄長卡洛曼的私生子阿爾努夫負責巴伐利亞的防務。誰想不安分的侄子竟然很快得到領主們的支持,然後發動篡奪王位的內戰,最終擊敗查理加冕為德意誌國王。王冠傳到阿爾努夫的兒子“孩童”路易手中,馬紮爾人開始以匈牙利為基地不斷發動侵略,支離破碎的德意誌無法阻擋這些馬背蠻族的入侵。在恥辱的普雷斯堡戰役中,幾乎所有的巴伐利亞領主都被強大的敵人消滅了,德意誌抵抗蠻族入侵的最後努力付諸東流,陷入深深地絕望。


    戰役失敗後,美因茨大主教提議擁有大片巴伐利亞領地的舍耶恩伯爵利奧波德兼領為防禦巴伐利亞東南邊境而建立的卡林西亞邊區,在公爵戰死沙場以後。他的兒子“惡人”阿爾努夫召集餘部最終驅逐了橫行無忌的馬紮爾人,將巴伐利亞和卡林西亞統一在自己統治之下。德意誌國王康拉德一世在阿爾努夫拒絕承認其最高權威後向他發起進攻,經過綿延苦戰卻失敗了;康拉德的繼任者“捕鳥者”亨利選擇承認阿爾努夫為公爵。認可他任命主教、鑄幣和簽署法律的權利,巴伐利亞終於承認了國王的權威,連同從西法蘭克那裏剛剛歸並的洛林一起加入德意誌國家。


    阿爾努夫和他的繼任者艾伯哈德與亨利的兒子奧托大帝也爆發了一場關於統治權的衝突,接過父輩旗幟的艾伯哈德沒能如父親一樣成功,他被擊敗後逃離巴伐利亞,開始了漫長的流亡生涯,奧托大帝將公爵之位給了阿爾努夫的弟弟貝托爾德並削減了其特權。貝托爾德去世後,大帝將公爵之位給予他自己的弟弟亨利,亨利之前已與公爵阿爾努夫的女兒朱迪絲聯姻,在血統上有了繼承的名分。可惜巴伐利亞人不喜歡亨利。他在短暫的統治期間精力主要用在與人民無休止的對抗中了。


    亨利的幼子“爭吵者”亨利繼位,後者卷入了對皇帝奧托二世的密謀叛亂中。因為皇帝將士瓦本公國賜給亨利的敵人(死去的老公爵),還將新成立的巴伐利亞東方邊區賜給巴本堡伯爵利奧波德。可惜叛亂很快失敗了,從監獄中逃亡的亨利不得已把爵位讓給士瓦本公爵,同時卡林西亞也成為獨立公國,被授予奧托大帝女婿“紅發”康拉德的兒子奧托(這個名字的出鏡率略顯頻繁),巴伐利亞教會改由皇帝而非公爵控製。亨利得到皇帝的赦免複位後。迅速重建了國內秩序,對外征服了蠢蠢欲動的馬紮爾人並與之簽署無限期停戰協定,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是一個合格的統治者。他的兒子就是當今皇帝亨利陛下,為了登上皇位而同意了奈梅亨提出的條件,轉封下洛林公爵查理為巴伐利亞公爵,年老體衰的後者麵對新的國家心有餘而力不足,施政大權被我的“好妹妹”牢牢握在手中,特別是繼承人我大外甥奧托(又是這個曝光率頗高的名字)出生後,老公爵幾乎完全退出前台,躲在城堡裏苟延殘喘的等待死神降臨。


    顛簸的馬車行進在崎嶇的山路上,我扶著快要炸開的腦袋喘不上氣,萊昂納多穩如泰山的坐在對麵,邊上是剛剛合上書卷的修道士,這些將一生奉獻給上帝苦修參道的可憐人就是中世紀負責任的史官,每當老家夥希望我對哪個國家下手的時候總會找來個長著苦瓜臉大眼袋的修士過來普及曆史,那些又臭又長的繁複人名和混亂的血緣關係搞得本來腦瓜就不靈光的我死去活來,如果萊昂納多心血來潮,還會即興給我掰扯掰扯次級封臣間更加錯綜複雜聯姻,簡直要人命的節奏。


    “您還有什麽疑問嗎,大人?”萊昂納多眯著眼睛也不知道看沒看到我臉上慘痛欲絕的表情,擺擺手讓起身行禮的修士先行下車,然後吩咐羅洛把一個裝飾考究鑲嵌寶石的盒子交給對方。


    “說實話,還真有。”我舔了舔無論怎麽喝酒都潤不濕的嘴唇。小心的提問,“你讓人跟我說這些有什麽實際意義嗎?”


    萊昂納多終於睜開了眼睛,那裏麵滿含不可思議:“難道這還不明白嗎?第一,巴伐利亞血脈高貴源遠流長,在帝國內部擁有舉足輕重的話語權;第二,卡林西亞的奧托公爵為什麽會宣稱自己擁有合法的繼承權,因為他是‘無能者’查理國王的侄子‘惡人’阿爾努夫的孫女朱迪絲(是不是很耳熟?)的丈夫,所以便成為了過世的公爵大人的堂孫女婿。雖然血緣比較遠,但畢竟有了說得過去的法理繼承權,換句話說,他也是您的遠房親戚,小奧托的侄女婿。”


    我掰著手指絞盡腦汁也沒能捋清老家夥所說的種種關係,不得不頹然放棄。轉而追問其他:“最新的情況如何?”


    “有些效忠小奧托的領主不承認卡林西亞公爵的權力,占據城堡舉旗反抗,這是我們可以利用的力量;還有些克恩滕的領主搖擺不定。他們也可以為我所用。”萊昂納多掀開門簾望了望外麵的風景,奈梅亨的大軍正跋涉在去往巴伐利亞的征途上,接到消息的第二天我便召集公爵直轄的軍隊先期開拔,公牛隨後就會率領陸續集結的封臣騎士們趕上,科勒和雅羅斯拉夫則指揮柳蒂奇衛隊擔任留守。


    “卡林西亞本來是內戰中能夠爭取的盟友,沒想到竟站到了我們的對立麵。”反正馬車裏也沒有外人了,我四仰八叉的躺著伸展四肢,受這個時代的避震技術和道路狀況所限,坐車旅行還不如騎馬舒服,更別提蜷手蜷腳的盤腿而坐了。“難道不害怕馬紮爾人從背後直掏他們的要害?”


    “您到現在還認為卡林西亞公爵的行為是他一時衝動的貪婪嗎?恐怕馬紮爾人也不幹淨。”萊昂納多冷冷地哼了一聲,舉著拐杖用前端敲了敲地圖上羅馬的位置。“教皇霓下比你我想象的還要深沉,這一係列的事件背後估計都有梵蒂岡的影子,再無強有力皇帝的壓製,霓下不安分於自己被約束在羅馬的權威了……”


    “你是說他得到了教皇的默許?馬紮爾人也放棄了對皇帝的承諾而選擇同梵蒂岡合作?”我一骨碌坐起來,心有餘悸的摸著胸口,有點不相信事情的發展節奏。“有多少人都在等著內戰的爆發,如此說來,我們前期的準備略顯不足,戰爭的規模遠比想象的更龐大,敵人也更多。”


    萊昂納多摸著自己手背皺皺巴巴的皮膚,不緊不慢的迴答:“雖然前一段時間低價做空糧價確實投進去不少,但奈梅亨的府庫依然充實,裏麵的存糧足夠應付兩年土地絕收的戰爭,就算屆時消耗巨大,隻要保持本土港口吞吐的通暢,奈梅亨商會也能從海峽對岸的英格蘭搞來支撐戰爭的補給;等打到大家都彈盡糧絕的時候,誰的實力雄厚,誰便能笑到最後,後勤保障的穩定絕對可以保證充足的兵源,餓瘋了的領主們都樂於抱粗壯的大腿,沒人喜歡餓著肚子拚個你死我活。”


    我聽完露出狐狸一樣狡黠的笑容,眨著眼睛心有戚戚的望向老家夥:“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打持久戰,用時間換空間,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甜,你這個家夥,狡猾狡猾的,旁人哪是對手。”


    萊昂納多則沒有我這麽樂觀,他麵色平靜的陳述,好像於己無關的在講別人的事情:“即使這樣,我們的兵力也捉襟見肘的遠遠不夠,需要拉攏更多的盟友,必須盡快解決巴伐利亞內亂,或者一勞永逸的徹底擊敗卡林西亞公爵,把兩個兵源充足的領國攥在咱們手中!”


    “占據這裏,我們進可南下威脅羅馬,左右夾擊士瓦本的叛軍;退可固守自保,威脅馬紮爾人出兵,等於控製了四通八達的十字路口!”我興奮地撫掌大笑,但旋即冷靜下來,“不過這也是十足的四戰之地……”


    “我還記得您說過,‘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老家夥比我顯得還要有信心,“敵人壓根沒想到咱們消息傳遞的速度,當他們發現自己被神兵天降的奈梅亨軍隊包圍的時候,除了祈禱上帝保佑,還能做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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