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走來,我對自己隊伍麵對突發情況的應變能力還是很滿意的,當然也允許自己小小的得意了一下。在突然遭到不明身份敵人攻擊的情況下,排在隊伍最前麵的傭兵體現出超高的應變能力和極強的專業素質,完全對得起我大把大把撒出去的金幣,不慌不忙的開始組織反擊,舉重若輕的像是被蚊子叮了一樣。


    受到攻擊的劍士部隊馬上和失去衝擊力的敵人重騎兵纏鬥在一起,幾個人一起將騎手從馬背上拉下來,為後麵的友軍重新整合隊伍贏取時間;長槍兵馬上組成密集的方陣,將弓箭手圍在中心,防止因為埋伏在暗處的敵人再次發起騎兵衝鋒而造成遠程打擊力量的潰散,同時也形成第一道防禦;後續的重步兵自動遞補上來,由內而外的將陷於苦戰的重騎兵包圍,切斷了他們可能的逃跑路線,剩下的輕裝步兵則排成散兵線搜索周圍的森林,確保自身側翼的安全。


    相比之下奈梅亨軍隊的反應就沒有那麽迅速,顯現出新兵第一次上陣的手足無措,但是並不像這個時代大部分的領主炮灰軍那樣,遭到伏擊便立刻變成一群受到驚嚇的小鴨子,沒命的抱頭鼠竄,長時間訓練的效果開始凸顯出來。


    長槍兵雖然依舊驚慌失措的東張西望,至少沒有丟掉手中的武器,他們緊緊地靠著自己身邊的戰友,下意識的端平長矛,遠遠望去像是一隻在伸懶腰的刺蝟,排出鬆鬆散散的陣型;弓箭手們胡亂的向四周射著箭,打得樹葉簌簌的往下落,驚起叢林深處的鳥群撲楞著翅膀飛遠了,盡管科勒騎著馬大聲嗬斥他們不要漫無目的的浪費火力,但是仍舊於事無補,做點什麽多少能讓士兵們覺得內心踏實一點,更何況還歪打正著的暴露了埋伏在森林裏的另一支伏兵,這些完全由重步兵組成的埋伏者舉著盾牌和戰斧,出籠猛虎般吼叫著從隱藏的地方衝下來,一頭撞進長槍兵的方陣中,立刻響起一片刀兵相碰的轟鳴。


    這就是我此刻看到的情景,到處是人仰馬翻的戰鬥和瀕死之人發出的撕心裂肺的尖叫,敵人的重步兵仗著裝備和體力上的優勢,就像一頭撞進羊群的惡狼,耀武揚威的左右衝殺,愣是把長槍兵的方陣活生生的撕開一個口子,然後不斷的向兩邊蠶食,為後麵的戰友搶占空間。那些大部分是頭一次上戰場的新兵哪見過這樣的陣勢,嚇得腿如篩糠紛紛後退,長矛都握不穩,公牛被人群擠到一邊,沒辦法加入戰鬥,隻能徒勞的大吼大叫,踹著自己身邊想要逃跑士兵的屁股,拎小雞一樣把他們扔迴隊伍中去,不過這幫新兵蛋子還能保持陣腳不崩潰實在是托了上帝的福,就不要勉為其難的要求太多。


    “漢斯,你馬上帶著重騎兵繞過去,從敵人背後攻擊他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看到長槍兵方陣有堅持不住要崩潰的跡象,我當機立斷的衝剛剛集結好騎兵的漢斯下達了出擊命令,“繞到那邊的斜坡上,自上而下的發起衝鋒,我讓弓箭手接應你們,裏應外合的將他們消滅。”


    漢斯點點頭,一揮手留下一半的騎兵,隻帶著剩下的五十名騎兵出發,公牛不知道什麽時候拎著戰斧跑到了我身邊,他手下的重步兵也已經布置在騎兵的外圍,將手中的重盾插進泥土裏,組成一道難以逾越的堅固防線。


    “大人,您沒事吧?”公牛抓住我的馬韁,急切的詢問道,“請從馬背上下來,萬一敵人還埋伏著弓箭手,您很有可能成為他們的活靶子!”


    聽到這裏,我立刻條件反射似的跳下馬背,速度快的連公牛都嚇了一跳,我虛虛的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變臉似的換上一副堅毅的表情給周圍人打氣,張牙舞爪的揮斥方遒指揮道:“敵人肯定還有援軍,不知道正埋伏在什麽地方等待著我們露出破綻;這條林蔭小路太過狹窄,兩麵又都是長滿茂密森林的小斜坡,沒辦法鋪展開所有兵力,也沒辦法做徹底的搜索,該死!”


    科勒安頓好自己的弓箭手部隊,總算讓他們停止了漫無目的的射擊,由經驗豐富的老兵領著引弓待發,隨時等候接應的命令。


    “大人,這裏太危險了!”科勒左手拿著自己心愛的角弓,右手攥著幾支羽箭,邊走邊敏銳的觀察著如火如荼的戰況,對著發號施令的我大喊,“咱們的部隊像產卵的蛇一樣纏在一起,萬一敵人的弓箭手從天而降的傾瀉羽箭,大部分士兵根本沒辦法做出有效的防禦,到時候傷亡必定慘重,可能造成難以挽迴的損失。”


    “那怎麽辦?”我著急的快要瘋了,抓著自己的頭發使勁的往下薅,差點把自己弄成中世紀葛優,“難道立刻把剛剛集結起來的軍隊重新散開?”


    “這樣更不可取!”科勒終於跑到我身邊,和公牛一前一後的護住我,“敵人派出如此強大的兩支伏兵,就是為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將主力牽製在一起,在沒有搞清楚他們最終的作戰目的之前,咱們切不可輕舉妄動,稀裏糊塗的幫了他們的忙。”


    我點點頭,抽出長劍拿在手裏給自己壯膽,腦子裏卻完全亂了套,能有個救命稻草抓在手裏當然言聽計從。如果現在有人從上空往下俯視,就會發現整個戰場形勢就像三顆橢圓形的雞蛋,前麵較小的是傭兵的隊伍,中間最大的是奈梅亨的主力部隊,而後麵最小的則是亞琛大主教蓋尤利烏斯的武裝教士,三顆雞蛋緊緊巴巴的排列在狹窄的林間小路上,前麵的兩顆被一大群密密麻麻的螞蟻群糾纏住動彈不得。


    “這群敵人到底是什麽人?他們的身上沒有任何可供識別的標誌,仿佛從天而降的天兵天將,忽悠一下就出現了。”我著急的原地跺腳,神經質的自言自語道,“能夠對我軍的行進路線和時間了如指掌,一定早就買通了內部的叛徒,周密計劃之後,守株待兔的等著咱們自投羅網。”


    科勒眉頭緊鎖的不說話,他抬起頭仔細觀察著兩邊戰鬥的情況,希望能找到蛛絲馬跡的破綻,靜默良久他忽然一拍腦門轉過身來對我說:“您說敵人的目標會不會是後麵的主教大人?現在隻有他們還沒有受到敵人的攻擊,而且敵人通過伏兵成功將前隊的傭兵和主力分開,這戰法非常像您所說的聲東擊西……”


    “然後呢?”聽到科勒這麽說我有點懵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反問道,“保護好主教大人是我們的職責,甭管他們是衝著什麽而來,都必須嚴陣以待的完成使命,難道還能僅僅為了試探敵人的進攻方向而故意陷主教大人於危險之中?這樣才是正中敵人的下懷,主教大人萬一有個什麽閃失,正好給了那些等著落井下石小人們可以用來攻擊咱們的把柄,絕對不行!”


    科勒和公牛莫名其妙的對視了一眼,後者心領神會的點點頭,也轉過身來對我說:“這就跟釣魚一個道理,不往勾上掛餌怎麽能有所收獲?您不是常常教育我們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嗎?正好有了實踐的機會,趁機把敵人所有的埋伏全都引出來,給他們來個一鍋端;再說主教大人的聖堂武士也不是白給的,不可能一觸即潰,這麽近的距離咱們的騎兵隨時可以快速予以支援。”


    他們兩個人眼珠一動不動的盯著我,等待著最後的決定,這時候漢斯的騎兵已經繞到了敵人重步兵的身後,開始從山坡上發起衝鋒。排山倒海般奔馳的五十匹戰馬就像幾十輛轟鳴的坦克,瞬間就把最外圍的敵人碾在馬蹄之下,掙紮著見了上帝,陷入苦戰的長槍兵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唿,剛剛還險些崩潰的隊伍慢慢恢複了自信,配合著騎兵將重步兵逐漸分割包圍,有效的扭轉了戰場上於我方不利的態勢。


    “必須要做出決定了,否則敵人很有可能看情況不妙放棄執行原定計劃而退走,到那時我們就失去了徹底擊敗他們的機會,您不是常說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嗎?”看到我仍舊猶豫不決,科勒急得滿頭大汗,抓住我的胳膊再一次勸說道,“我親自去保護主教大人,保證萬無一失!”


    我把長劍收迴鞘裏,翻身躍上馬背,指著前麵塵煙四起看不清情況的戰場對科勒說道:“我現在就率領剩下的騎兵和一半的重步兵趕去增援傭兵部隊,做出佯動的架勢,將計就計的誘騙敵人上當,一旦發現他們又派出新的伏兵,所有人馬上按計劃行事,切斷所有可能的退路;你帶著幾個身手好的去主教大人身邊,務必保護周全,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就不要再迴來見我了,明白嗎?”


    科勒點點頭,招唿起幾個士兵便往後麵舉著十字旗的教士隊伍跑過去,沒等他走遠,公牛就過來急切的問我:“科勒有了任務,那我該做些什麽,大人?”


    “什麽也不做。”我從他的眼睛裏看出滿滿的疑惑,便俯下身子拍了拍公牛的肩膀,腦海中的思路一下子就清晰了不少,“這次你負責居中調度,先把眼前的敵人消滅了,然後整理好防守陣型,有條不紊的將手頭上的士兵排列好,根據戰場的情況決定,是增援主教大人那邊,還是攻擊敵人的側翼。”


    公牛凝重的點點頭,好像接受了什麽重若泰山的任務一樣,弄得我也不由自主的嚴肅起來,接過羅洛遞過來的頭盔戴好,夾緊馬肚率領騎兵從重步兵打開的陣腳中跑了出去,仿佛一支離弦的箭,筆直的刺向搏鬥正酣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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