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梅亨伯爵奢華的冊封封臣儀式以及隨後的盛大宴會成為最近一段時間貴族和平民們茶餘飯後所津津樂道的談資,有幸參加過宴會的人添油加醋的向著圍在自己身邊抻長脖子好像嗷嗷待乳的小鴨子似的聽眾講述著當時的盛況,字裏行間不忘記拔高身段顯示著自己的與眾不同。當然這裏麵也包括那些利用這個機會掙得盆滿缽滿的商人們,他們拉著滿車的金幣和當地特產——一卷卷奇怪的暗青色長條物體,晃晃悠悠的繼續轉戰下一個市場,同時也把奈梅亨伯爵的富有以及慷慨傳播到了更遠的地方,隨著他們傳遍整個大陸的還有一個關於伯爵大人近期要舉辦招商會的消息。不過得知消息許多人把它當作餐餘磨牙的笑料,隻有那些真正敏銳的把握商業脈搏的大商人才從這簡單的幾個單詞裏咂摸出金幣特有鏽鏽的味道,咧開他們充滿用昂貴牙粉打磨光滑門牙的大嘴笑了,紛紛打發自己最得力的管家千裏迢迢奔赴那個字眼拗口的鄉下城堡,嗅覺極其出色。


    受封的騎士們打點自己的行裝,帶上仆人和蓋有伯爵印璽——一隻昂首挺胸的雄鷹(創造*薄弱的我暫且剽竊皇帝陛下的徽章)的委任書,風塵仆仆的來到自己的封地,憧憬著開始一個完全改變了的新生活。被挑選出來的教士們以及保護他們的騎兵被分成許多小組,奔向四麵八方執行勘測地形繪製地圖的任務,臨出發前我對他們進行了短暫的集中培訓,教會了如何換算相對準確的複雜比例尺,力求精準工整的製作一副關鍵時候能派得上用場的“真正的地圖”。


    一個月的時間飛快的過去了,春色從撩人的那麽一點點慢慢綻放到荼蘼,直到天地間所有的生命全都朝氣蓬勃的長出新鮮的毛發枝條,滿眼的綠色覆蓋了隆冬時節光禿禿的樹林,好像從地裏鑽出來那樣瞬間充斥了點點滴滴的每個角落。農民們已經種下了第一茬的小麥,還沒等到喘口氣隨即開始拾掇自己家的大牲口——今年所有的領民都可以從城堡的領主那裏領到一隻新生的小豬崽迴家飼養,新歸附的領民是兩隻,其中的一隻是母豬,等到聖誕節出欄的時候就家家都能吃上新鮮的豬肉,對於平抑物價和改善領民的生活都有極大的意義,但是普通百姓隻知道聖誕節的時候終於有些像樣的東西可以擺在餐桌上撫慰一家人勞碌一年的辛苦,同時心底裏無比感激英明仁慈的伯爵大人。忙活完了組織互助組幫助各家壘砌豬圈的事情之後,閑不住的我又發動大家去領主的專屬魚塘捕捉魚苗,迴去投放到自己家的魚塘裏,利用豬圈裏的糞便就能喂魚,而秋天捕完魚放幹淨池子裏的水,下麵肥沃的泥巴又可以用來肥田蓄養地力。領民們將信將疑的跟著我幹這幹那,這些新鮮的東西他們長這麽大從來就沒有聽說過,很久很久以前的爺爺輩算起大家就是這麽種地生活的,忽然換了一種生產方式,或多或少的都會有些不習慣,甚至產生抵觸情緒,但是服從領主大人的權威相比沿襲祖輩的舊製來說更加深刻的滲透進每一個人的骨子裏,所以我的整套計劃還是能很好的得到執行和貫徹。不過我知道,許多人在背後捂著嘴巴偷偷地樂,特別是那些目光短淺貪婪的貴族們,在他們看來我純粹是被驢踢了腦袋般的發善心關懷起如螻蟻似的農民,得不償失的浪費了許多資源,還故弄玄虛的瞎鼓搗,做一些上帝都看不下去的奇怪事情,隻不過懾於我的權威不得不俯首帖耳的照搬執行,但是他們準備到秋天的時候看我的笑話,一個伯爵大人自以為是異想天開的大笑話。


    五月中旬的時候,被派往各地勘察測繪的小隊紛紛迴到城堡,一個多月的風餐露宿讓他們全都變得又瘦又黑,整整單薄了一圈,臉上滿是洗不幹淨的風塵滄桑,還有一名騎兵在遭遇盜賊襲擊的時候為了保護同伴而犧牲了,多少為這次本應該勝利的行動蒙上了一層悲傷的陰影。教士們把各自所負責區域的地圖組合在一起,然後謄畫在另一張完整的羊皮紙上,森林、河流和山脈分別用不同顏色的字母標注,既醒目又形象,就這樣我終於第一次直觀的看到了屬於自己整片領地的地圖,一片楓葉形狀的土地,萊茵河好像葉子上彎曲的脈絡,在領地的中間拐了個彎,由北折向西流淌,重要的村莊和城鎮沿著萊茵河及其平行的支流瓦爾河同馬斯河均勻排列,三叉戟一般把整片肥沃的河間平原分割成同樣富饒的四塊。


    城堡大廳裏點著昏黃的油燈,接替漢斯成為新侍從的少年正在忙碌的撤下桌子上飯後的餐具,城堡外傳來輪值結束的衛兵們喧嘩著招唿夥伴一起去酒館喝一杯的聲音,遠遠的幾聲犬吠間或響起,襯托著月光如水的夜晚更加寂靜。“大人您看,這裏就是赫魯斯貝克。”負責繪製地圖的教士指著羊皮紙上一個畫著幾幢尖頂塔樓的地方對我說,它邊上一條粗粗的藍色帶子蜿蜒而過,“它坐落在瓦爾河的岸邊,擁有一個小型的貨船碼頭。”


    “唔,不錯,很清晰,我可以輕易的找到任何自己想要尋找的地方。”我滿意的點點頭,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輕描淡寫的把自己根本不識字的事實掩蓋過去,雖然這個時代大部分的貴族都和我一樣,是個大字不識的粗人,並且不把識不識字當作文明與否的標準,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始終認為自己不識字是最丟人掉價的事情,好像沒穿衣服站在大庭廣眾之下似的抬不起頭來,特別是在別人麵前更覺得低人一等。


    “我們按照您的要求,成比例縮小了距離,所以現在顯示在地圖上的距離基本等於實際上的距離,根據標注在右下角的比例尺,可以極大的方便換算,更精確的應用於實踐。”這名理著聖彼得發型穿著亞麻布灰色長袍的教士興奮地指著地圖眉飛色舞的比劃道,好像比例尺這種事情輕車熟路早就爛熟於胸一樣,班門弄斧的在我麵前分析著比例尺地圖應用於實際的重要作用。


    我用手沿著河流一路劃下去,一邊心不在焉的拚著那些根本看不懂的單詞,一邊問教士:“你們在河邊有沒有發現什麽適合建築城堡的地點?”


    “讓我想想……確實有一個地方很不錯。”教士迅速的在地圖上找到自己所說的地方指給我看,眼睛詭異的冒著精光,“瓦爾河在這裏轉了個彎,河邊有一片隆起的高地,三麵環水易守難攻,是一個可以築城的好地形。”他說著隨手蘸著酒水在一旁的桌子上簡單的畫了個草圖,以便更加直觀的讓我看到當地的情況。


    “那築城的原料呢,運輸方便麽?”我考慮著築城的細節問題,畢竟這個時代修建城堡的成本無異於在市中心的商業街蓋一棟百貨大樓,能開源節流就必須節省。


    “我們可以通過船隻運輸石料,費用相比於走陸路會便宜不少;離這裏不遠就有一座采石場,樹林擁有足夠的木材,河邊的村莊提供充足的勞力,我個人認為這簡直就是天賜的理想之地。”教士十分肯定的為我解決了擔心的後勤問題,看起來他們確實做了很細致的調研,摸清楚了築城地點周圍所有的情況。


    “很好,那就開始著手準備吧。”我用手指頭點了點地圖上的位置吩咐他繼續負責這項事務,後者滿心歡喜的彎腰行禮,興奮的表情無以言表,十分熱衷於奔走不停地工作,教會裏枯燥單調的研修生活弄得他快要瘋掉了,為自己找點事情做總比熬在神父身邊等著披上紅色的教袍強多了。


    時間又過了大概將近二十天,聖靈降臨節的那一天,五月的第四個星期四,得到消息的商人們已經在一周前陸陸續續的趕到這裏,把兼有旅店功能的小酒館擠得滿滿登登的,帶著各自的籌碼和商業底線,心事惴惴的和新認識的同行們交換著坊間聽來的最新消息,期望能比別人占得先機大撈一筆。因為每個走進伯爵領地的人都發現了這裏同大陸上其他死氣沉沉的貴族封地不一樣的地方,所有人包括街上撿糞的老頭子都精神抖擻的忙活著各自的事情,臉上自信樂觀的微笑全都是發自內心。領地裏欣欣向榮的各項事業也吸引著商人們的目光,無論是整齊幹淨的石板路還是濃煙滾滾生產已經在大陸上小有名頭的如廁用紙的工坊,那種厚重卻蓬勃的生機不是裝出來的,它特別堅定的展示著奈梅亨的生機,好像春天拔節的竹子,筆直而挺拔。


    “請安靜!”作為宮廷首席宮相的旺財敲著握在手裏的權杖,提醒大廳裏聚集著交頭接耳的商人們保持肅靜,招商大會很快就要開始了。


    在侍從高聲宣讀了一長串的頭銜之後,我穿著舒適得體的長袍和披風走進來,經過彎腰行禮的商人們讓開的過道走上自己的寶座,同時揮手示意旺財可以宣布今天的主要議題了。


    旺財心領神會的點點頭,他身邊的書記員便開始大聲宣讀早就擬好的招商條例,那裏麵記載著我絞盡腦汁列出的主要事項以及雙方各自承擔的責任,在宣讀期間不時被聽不明白的商人打斷提問,早就做好準備的旺財一一給予他們滿意的解答,以便確保所有人都能了解自己即將參與的是一件怎樣的事情。


    “我想大家對於協議都已經沒沒有什麽異議了吧?”我靠著冰冷的座位,高高在上的俯視下麵密密麻麻的人頭,“每個人進門的時候都領到了寫有數字的號碼牌,一會開始公開競價的時候隻要舉起自己的號碼牌大聲喊出金額就可以了,會有專門的人員負責記錄,出價最高的人獲得所競拍項目的開發權。”


    我的話音剛落,底下立刻響起一片嗡嗡的低語聲,這些商業頭腦發達的人自然明白競拍的意義所在,快速的和自己的夥伴商量著各自代表的商業勢力所能承擔的金錢額度,當然,他們自以為敲打得很精明的小算盤在我隨後宣布的事情中被砸的粉碎,珠子劈裏啪啦的掉了一地。


    “事先透露一下,此次競拍的最終項目是我即將修建新的領主城堡的承建權,並且它的承建商人會獲得榮譽騎士的頭銜,成為我麾下的封臣擁有自己的領地躋身貴族圈子……”我故意把最後幾個字拉得很長,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這下場麵徹底淩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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