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段美好的中世紀生活放在我麵前,可是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如果上帝能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名前來勸降的騎士說三個字:“我願意。”如果非要給這段對話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能提前五分鍾。


    人生中第三次驚喜再一次降臨,還是由一支破空而去的羽箭拉開久等了的帷幕,那支羽箭是那麽的纖細筆直,而且在我的強烈建議之下更換了三棱圓錐形的箭頭之後,輕而易舉的便穿透了鎖子甲,在公牛驚人的膂力作用下把馬背上的騎士直接掀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如果你以為這是重點那就大錯特錯了,整個事件的*是——這支風騷的羽箭此刻正插在騎士的後背上隨風招展。


    “偷襲!卑鄙無恥的偷襲!”騎士的隊伍裏發出一個中氣十足的怒吼,“你這個混蛋是整個騎士階層的恥辱!”


    我真的是欲哭無淚啊,這支羽箭的發射過程要說沒經過周密的計劃和有條不紊的部署都沒人信,從最初的發射到最後漂亮的破甲撕裂肌骨,完美程度堪比神舟六號發射升空啊,這下子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擠出自己能想到的最狗腿子的笑臉衝著城下像個要爆炸火藥桶一樣的敵人大聲疾唿:“有話好好說啊大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老大人不計小人過啊……”


    我沒有說完話的原因並不是我理屈詞窮了,事實上無理也能爭三分是我的優良品質之一,不過眼前的情況顯然斷絕了我想談判的所有念頭——敵人的弓箭手開始上班了,頓時箭如雨下滿天飛蝗,天色為之一暗(原來《英雄》裏演的是真的啊,不過就那麽區區幾十個弓箭手怎麽就天色一暗了呢……啊,今天陰天)。


    “臥倒!”我下意識地大聲喊道,至於有沒有人能明白就很難說了,因為我眼睜睜的看到兩個倒黴蛋由於自己的神經反射弧過長而被射成了刺蝟,那鏡頭慘烈的不是一星半點。


    第一輪攻擊結束了,我卻沒有膽量探出頭窺視敵人的下一個部署,我這座破爛木頭城堡防防野獸還可以,根本抵擋不住武裝到牙齒的一群騎士有準備的攻擊。孟子說過,打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就眼下的情況來看,天時讓我看不出對自己能有什麽幫助,最多是趕緊收衣服;唯一的地利就是我的城堡建在一個小土包上,居高臨下還占點優勢;至於人和嘛……他們能在揮舞片刀砍人的時候不傷到自己我就謝天謝地了,如此說來——我是必死的命運啊!


    “大人,他們開始攻城了!”公牛匍匐著來到我麵前說道,在那雙眼睛裏我完全找不到恐懼,隱隱的好像還有那麽點興奮,果然是個先天殺人機器啊。


    事到臨頭也隻能拚死一戰了,城外那個什麽什麽男爵萬一有點什麽不良嗜好,我也許連個全屍都留不下。我站起來看著城外張牙舞爪衝過來的敵人,有騎士也有步兵,故作鎮靜(怎麽著哥也是個精神領袖不是?)地命令道:“把以前準備好的長杆取出來人手一個,看到人就給我往死裏捅!”


    這套看起來很搞笑的守城辦法是在《蠟筆小新——戰國大合戰》動畫片裏看來的,城外的壕溝裏隻留下窄窄的一道道隔斷,下麵就是竹簽鐵釘,攻城士兵想要衝過來的難度不亞於阿迪力走鋼絲。這些敵人馬上著了道,一個個小心翼翼地踩著貓步,幾個頭重腳輕的甲胄騎士還重心不穩的直接栽了下去,雖然沒受什麽重傷,可是心裏陰影卻留下了;我和手下們舉著長杆像小時候粘知了一樣,看誰不爽就捅誰;有的敵人仗著自己力氣大,抓住長杆跟我比力氣,你當我傻啊,你要就給你了,我還省的費勁呢,一撒手送他下去洗個鐵釘澡,還外帶按摩哦親!


    這麽你來我往的半天,對方看到一時間難以迫近城牆,便灰溜溜的(給自己壯個膽行不?)撤退了,第一迴合攻防戰告一段落。


    “敵人紮營準備吃飯了,老爺。”公牛來到累得脫力的我身邊,輕聲地耳語,孩子很有眼力價這一點就比漢斯不知道強了多少。


    到我的領地上玩個武裝大遊行還不夠,紮下營寨準備鄉村野餐啊,還打算辦個暫住證是不?現在的我也就隻剩下在心裏耍貧嘴暫時獲得精神上愉悅的能力了:“咱們也準備開飯吧,不過安排幾個人守在各個要害位置,千萬別放鬆警惕被敵人偷襲了。”


    公牛用一種貌似隻有老爺你會玩這陰招的表情盯著我,慢吞吞的迴答:“我們的存糧並不多,而且城堡裏沒有水井,葡萄酒也隻剩下了七瓶。”


    納尼?都怪我啊,小日子過得安逸,都不記得這個險惡的時代打打殺殺是騎士的主要工作了,今天你不去打別人,並不意味著別人沒有想害你的心思。我咬了咬嘴唇問道:“那我們的箭支還有多少存貨?”


    “隻有兩捆,最多夠咱們二十個人齊射十輪的。”


    直接說還有二百支箭不就完事了,繞了半天聽起來好像能堅持很久,估計敵人剛才那個迴合傾瀉在我方陣地上的羽箭就超過了五百支,早知道學孔明玩個草船借箭了。


    我認真的看著公牛的眼睛,力圖和他進行精神層次上的對話,因為他那雙閃爍著無所畏懼光芒的眼睛是我此刻唯一可以依賴的力量了:“公牛,我來問你,你怕死嗎?”


    “我不怕,老爺!”公牛堅定的迴答。


    我點點頭,很滿意他的答案,於是接著問:“那你害怕什麽?”


    “我害怕和你這麽窩囊的死在這。”公牛誠實的迴答。


    所以老人們無數次的告訴我們,說實話有的時候是很傷人的。我看著城外升起的嫋嫋炊煙和正在進行的放縱狂歡(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陷入了沉默,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全知全能的上帝的話,我希望老爺子能聽到我此刻的祈禱——咱爺倆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給兄弟一條活路吧!


    城堡的攻防戰進入第二天,這次法國佬們學乖了,一個個在巨大的擋箭牌的掩護下扛著昨晚徹夜趕工的木板衝上來,然後當著我的麵變天塹為通途,一個個都順著簡易橋梁衝到了城下,幹起了縱火犯的勾當(喂喂,玩火的孩子晚上會尿炕的說!)。


    火勢在失控的情況下越燒越旺,很快就燒斷了吊橋上的繩索,最後的障礙解除了,城下的法國佬歡唿著爭先恐後的殺進來,我也絕望的閉上眼睛,琢磨著負荊請罪自剪雙手看起來是不是能顯得誠懇一點。


    公牛拎著斧子在城門口盡職的廝殺著,這孩子天生就是個殺人的機器,一把巨斧舞得密不透風,對方兩三個刀甲齊整的職業騎士都近不了身,幾個迴合下來很是有從小就學習如何殺人的騎士老爺被砍翻,慘叫著倒下。


    你們以為這是一段英雄史詩嗎?不,這世界上本沒有英雄,即使有那麽一兩個,最終的命運也都是很淒慘的。不過公牛的點還算很高,他最後在我的命令下放下武器投降——什麽?你問我為什麽要讓他投降?拜托,好幾把劍把你的腦袋架得跟個電視塔一樣你會淡定的選擇玉碎?反正我是騎士,失不失敗的能留下一條命苟延殘喘就是了。


    我被一群長相猙獰的法國佬帶到他們的領主(事後我才知道,這麽多的騎士並不都是他的手下,有一些是拿錢賣命的自由騎士或者從好朋友那裏借來的友軍)那個什麽什麽男爵麵前,老家夥並沒有斥退左右親解其縛收買人心的舉動,而是很臭屁的騎在馬上四十五度角逆著陽光(你以為你是四娘?)居高臨下的問我:“你就是這裏的領主,那個卑鄙的偷襲者和殺人犯?”


    在點頭哈腰和大義凜然之間我猶豫了很久,最後選擇好好說話:“我就是德意誌帝國騎士,這片土地合法的領主,我要對你不宣而戰的下流行為進行控訴和譴責!”


    “很遺憾騎士,你並沒有資格教訓我,因為是你違背神聖的騎士戰爭法則在先。”老家夥搖搖頭,欠揍的讓人抓狂。


    “是你們的騎士先攻擊教士,在敵眾我寡生命麵對威脅的情況下,我才攻擊你們的。”


    “那些人不是教士,是偷竊聖物的小偷,作為一名虔誠的基督徒,我有義務對褻瀆基督的行為進行懲罰。”老家夥的麵部表情很豐富,每句話講的都很有激情,“現在你是我的俘虜了騎士,你將會受到符合你身份的優待,你的贖身費是五百金幣,將會由一名你信賴的手下通知你的領民們,不過那還要看他能不能找得到人,哈哈……”


    見過卑鄙的沒見過這麽卑鄙的,資深老無賴笑得很欠揍我卻隻能垂頭喪氣的接受命運,在我的要求下,公牛被釋放作為傳信員,負責通知那些還忠於我的領民們準備贖金,我依依不舍的看著公牛遠去的背影,覺得這一輩子都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最後一次(煽情一下不行麽?我都這麽慘了)凝望著這片曾經屬於我的土地,被馬蹄踐踏過的麥田、吊死在樹上像風幹腸一樣隨風搖曳的農民、拆得連一塊木板都沒有留下的茅草屋以及那座漸行漸遠,慢慢消失在大火中的城堡;跟在我身後的領民們一個個灰頭土臉的低頭走著,像是一個個沒有意識的行屍走肉,作為把他們帶到這個水深火熱境地的領主大人,我很是內疚……


    該抒發的感情都抒發完了,享受即將開始的未知命運才是正題。雖然做了俘虜,不過有一點我還是很滿意的,作為騎士,我擁有乘坐馬車的權力,揉著快要散架的大腿,我矯情的抱怨著:這破馬車也沒個減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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