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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聖駕移步武當山,王子騰領著侍衛親軍在山下布防,確保不會有敵國軍隊忽然出現在附近,然後殿前司諸班直則在武當山羊腸小道上沿途布防,神秘的帶禦器械則在趙構身邊寸步不離,確保皇帝安全萬無一失。


    既然是祭天,趙構自然不方便坐軟轎了,為了表示心誠,全程步行上山。


    武當山上山之路遠沒有華山棧道那麽險峻,再加上這些年張三豐的名頭在那裏,各國皇帝都斥巨資助他修建武當,連上山的路都全是青石板階,走起來並不是困難。


    饒是如此,趙構依然走得氣喘籲籲,沿途不知道停著休息了好多次,隨行的一幹大臣根本不敢說半個字,很多人為了他麵子上好看,也裝作爬不動了雲雲。


    “官家這身體越來越不行了啊,前些年不還精神挺好的麽。”


    “恐怕是當年逃避金國搜山檢海落下的病根,這不一直沒有子嗣麽?”


    “也不知道官家還能撐多久。”


    “幸好前些年選宗室過繼了兩個兒子過來,如今太子已定,真要有個好歹,國家根本也能保住。”


    “可惜沂王了,天資聰穎能力又強,關鍵是為人又禮賢下士,比太子穩重得多。”


    “的確可惜,當年宮裏選兩位宗室過繼,沂王本來也有很大機會繼承大統的,不知為何最後宮裏選了太子。”


    “這次官家出來祭天,不也帶著沂王麽,依我看官家對沂王的寵愛也是有的,到時候皇位未必就沒希望了。”


    ……


    這些言論平日裏大臣之間私底下也不知道交流了多少遍,因此現在大家一個眼神往往就讀懂了各自的意思,根本不需要付諸於口。


    爬到半山腰,趙構迴頭望著雲霧間的風景,隻覺得視野開闊,忍不住感歎道:“當真是仙府一般。”一路爬過來的辛苦,這一瞬間一掃而空。


    不過當他抬頭看到不遠處匾額上的“太子坡”三個字,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一下子陰沉得有些可怕。


    太子坡是前代皇帝修建,殿內供奉有銅鑄太子讀書像,是武當山唯一求學祈福之地。天下讀書人前來仔細觀察太子讀書像的神態,認真領悟太子讀書的專心,使自己對學習有新的啟發和認識,以期學業有成。


    趙構也知道這些緣由,不過一想到自己昔日不是太子,如今的太子又非他的親生兒子,他心裏就很難高興得起來。


    群臣聽到他讚這裏是人間仙境,本來還有不少跟著拍馬屁的,結果注意到他臉色不善,一個個也不吱聲了。


    “走!”趙構本來打算在這裏歇腳的,現在哪還有心情,直接繼續往上走。


    群臣看到太子坡幾個字,大致也猜到了幾分,心想官家的心病還真是厲害,之前爬山爬得那麽累,結果被氣得如今爬山像沒事人似的。


    接下來整個隊伍氣氛都沉悶了許多,不知不覺已經上了山。


    殷梨亭領著武當派的弟子在紫霄宮門口迎駕——這也隻有武當山才有這份殊榮了,換作其他門派,不說在襄陽迎接,至少也該在山腳迎駕的,隻不過修道之人都講究清靜無為,再加上要保持仙人的神秘形象,所以曆朝曆代對於皇帝求仙問道的,該有的


    姿態都還是要有的,如果你太過殷切熱情,身上半分仙風道骨也沒有,皇帝豈能信你?


    當然武當派沒必要學前輩道士那一套,隻不過如今山上有一個公認的陸地神仙坐鎮,讓整個武當派上上下下也有了相應的氣度,自然不屑於一般門派那種諂媚之態。


    “怎麽隻有你在,張真人呢,還有宋大俠和俞二俠呢?”盡管大致猜到是怎麽迴事,趙構還是意味深長地問道。


    殷梨亭果然露出掙紮之色,良久才答道:“師父在閉關,大師兄和二師兄也同師父一起參詳,所以……”


    一旁的太監忍不住出來嗬斥道:“你們武當山好大的膽子,朝廷早就派人通知了你們,結果你們一個個避而不見,有沒有把官家放在眼裏。”


    殷梨亭一臉為難:“不敢,隻是宮裏的帖子送到之時,師父他們已然閉關了,而且這次關係緊要,未完成之前沒法出來。”


    “是麽?”趙構揮了揮手製止了太監繼續嗬斥,“那不知張真人在哪裏閉關,在研究些什麽這麽緊要?”


    殷梨亭答道:“迴官家,師父他老人家在後山閉關,和師兄研究完善真武七截陣。”


    “真武七截陣?”趙構皺眉,看了看一眼的侍衛。


    帶禦器械眾人,丁典混跡江湖最久,對江湖上的事情自然比別人了解,上前答道:“迴官家,真武七截陣是當年張真人觀真武像前的龜蛇二山有感,創造出的一門神奇的武功,隻不過從大氣磅礴的龜、蛇二山山勢演化而來的武功決非一人之力能同時施為。於是他傳了七位弟子每人一套武功,各有精微奧妙之處,若二人合力,則攻守妝備,威力大增。若三人同使,比二人同使的威力又強一倍……以此類推,武當七俠聯手使用,相當於六十四位當世一流高手同時出手。”


    “哦?”趙構神色一動,“既然有這麽神奇的陣法,為何還要閉關研究?”


    殷梨亭答道:“官家有所不知,這陣法需要七人同使方能施展,可惜當年五哥自刎而死,三哥被大力金剛指傷了腿骨,好不容易治好了,七弟又出了事情……”


    趙構奇道:“剛剛不是還說兩人合力威力倍增,三人同使,威力又強一倍,你們現如今至少還有四五人,不依然還能使出來麽?”


    殷梨亭迴道:“之前有一次的確施展過,那次我和大師兄、二師兄、四師兄因為誤會和無忌……和明教張教主交手,結果我們以四敵一反而敗北,雖然有對方連番詭異怪招的原因,但我們四人聯手還是敗得這麽慘,讓師父他老人家意識到真武七截陣中有缺陷,所以這些年一直在思索完善之法,直到前不久方才有了靈感,便召集武功最高的大師兄和二師兄前去一同完善了。”


    趙構眉頭暗皺,聽他說得有理有據,仿佛他說的是實情一般,可以他對賈似道的了解,既然選在武當山動手,又豈會放任張三豐以及武當諸俠這股勢力不管?


    除非張三豐和武當派投靠了賈似道……但這個念頭剛升起便被他掐滅,張三豐若是能被收買,也不至於成為天下各國敬仰的陸地神仙。


    “等朕祭天完成過後,再去拜見張真人吧。”似乎感受到山頂的寒風,趙構止不住地咳嗽起來,然後示意禮部的官員和武當弟子一起,


    準備祭天的事宜。


    其實也沒有什麽需要準備的,該準備的這些官員已經提前來準備好了,很快便輪到趙構拿著當朝大學士精心準備的文章登台祭天。


    整個過程中一些普通官員還有武當低階弟子,一個個神色激動,唯有少數知情人心中卻是被大石頭緊緊壓住,一刻也不敢放鬆精神。


    殷梨亭數次望著山下上來的路,麵露憂愁之色,若是青書不能及時趕迴來,恐怕這次武當會經曆空前未有的劫難。


    整個過程持續了數個時辰,全場處於一種莊嚴肅穆的氛圍之中,雖然不少人對趙構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多有腹誹,但這個時代的人都敬鬼神,倒也沒有人敢露出什麽異樣。


    祭天完成後,趙構對身邊人說道:“不出所料,他們應該不會在祭天的時候動手。”


    李彥實點了點頭,壓低聲音迴道:“祭天之時人多眼雜,的確不是一個好時機。”如果刺客是金國的,倒也不用在意這些,但這次對方最終目的是衝著皇位來的,如果眾目睽睽之下弑君,這樣的名聲可沒人擔得起。


    “既然他們沒有機會,那朕就給他們製造機會。”趙構冷哼一聲。


    李彥實急忙勸道:“官家三思,如今並沒有到魚死網破的程度,此時下山,有大軍護送,一切都還來得及。”


    趙構沉聲說道:“謀劃了這麽久,事到臨頭又豈能放棄。”


    不再理會李彥實的勸說,派人將殷梨亭請來:“朕出宮一趟不容易,武當離臨安也有千裏之遠,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張真人,所以能否勞煩殷六俠請張真人過來一趟。”


    聽他言辭懇切,如今顫巍巍的模樣,哪像個一國之君,反倒像個普通的老人,殷梨亭心有不忍:“官家這般心誠,若是換作往日,家師一定前來,隻不過如今他脫不開身……將來出關後師父一定會親自前去拜見官家,官家又何必急於一時。”頓了頓他忍不住小聲加了一句:“官家萬金之軀還是早早迴宮坐鎮京城為妙。”


    聽到他語義雙關,有暗暗提醒之意,趙構有些意外,不過事到如今,又哪是說退就退的:“既然張真人在閉關無暇分身,那麽朕就親自過去後山竹林小院拜訪真人一趟,就算張真人不能出來,隔著房門教誨一番也是好的。”


    說完便讓隨行之臣留在這裏處理祭天剩下的各種繁文縟節,自己則帶著禦前侍衛,找來一武當弟子帶路,往後山而去。


    殷梨亭咬了咬牙,還要再勸,忽然一個人擋在他身前:“殷六俠不必擔心,官家是真龍天子,必有漫天神佛護佑,邪魔外道自然無法傷到他。”


    抬頭發現一個紅光滿麵的僧人笑嗬嗬望著自己,殷梨亭大驚,這些年他得師父師兄指點,潛心練功武功大進,放眼江湖已是一流的高手,隱隱約約能通過氣機來判斷人實力的強弱。


    之前他已經感受到了皇上身邊那幾個帶禦器械的氣血強大,武當諸俠當中,恐怕也隻有大師兄和二師兄才能勉強和他們一較長短,可眼前這僧人明明站在這裏,他卻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這種感覺他不是沒有過,那就是每次麵對師父的時候。


    難道這人是一個堪比師父的存在?可少林寺什麽時候多了這樣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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