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彬之言令眾人麵色巨變,


    劉府此時雖有不少不三不四之輩,可既然敢來參加劉正風的金盆洗手大典,那他們頂多算是半黑不白,起碼與五嶽劍派的敵人日月神教沒有關係。


    日月神教與明教雖然都有被人喚做魔教,可兩者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明教會被稱為魔教,《倚天》書中都已解釋清楚,完全都是成昆、楊逍、謝遜等部分人的個人原因造成,而日月神教會被稱為魔教,那是因為他們毫無顧忌的對其餘江湖門派和普通百姓出手。


    就好比曾經的日月神教十長老,他們先是潛入武當盜走太極劍和《太極拳經》,隨後又闖入華山盜走《葵花寶典》,


    之後哪怕被五嶽之人封死在山洞內,可那也著實殺了不少五嶽高手,五嶽各派會呈現現在的態勢,他們少說要占一多半的責任。


    就連武當和五嶽劍派都這種待遇,那遠遠不如他們的眾多小門派自然不必多說。


    百餘年的恩怨多到無以複加,因此魔教和正道一直都是勢不兩立。


    這參加金盆洗手的千餘人中,少說也有半數曾受魔教之害,


    有的父兄被殺,有的師長受戕,更甚者全家老小都被魔教屠虐殆盡,就連家裏的狗都被人宰了吃肉。


    魔教一被提起,許多人都表現的情緒激憤。


    自明教教主張無忌退隱、張三豐仙逝,


    江湖百餘年來,尚未出現足以號召天下群雄的人物,


    所以哪怕日月神教為惡甚多,也一直沒被人天降正義。


    眾人聽得費彬指責劉正風與魔教勾結,由於此事與各家性命相關,心中那股對劉正風同情之心立時消失。


    其中性子比較急的,甚至開始質問劉正風。


    “劉三爺你想要去朝廷裏當官,爺們一個不字都沒說,可魔教這事還望你給大家一個交代!”


    “沒錯,若是此事你不給個說法,劉老三咱們今後恩斷義絕!”


    “......”


    心裏雖然有些突突,可劉正風還是麵色鐵青的說道。


    “在下一生之中,從未見過魔教教主東方不敗一麵,所謂勾結,所謂陰謀,卻是從何說起?”


    早已知道劉正風和曲洋相交,站在費彬身側的陸柏出聲質問道。


    “劉師兄,這話恐怕有些不盡不實了吧!魔教中有一位護法長老,名字叫作曲洋的,不知劉師兄是否相識?”


    心中想要搪塞,可料想嵩山派定然有證據在手,劉正風沉默了下來。


    口唇緊閉,半字不言,


    如此明顯的態度,傻子都知道代表什麽。


    有著嵩山派打頭陣,所有人都沉默不語,等待處理結果。


    左冷禪的師弟托塔手丁勉,是最能代表左冷禪的人,因此見劉正風默認,他便厲聲喝道。


    “劉正風你識不識得曲洋?”


    聲音洪亮至極,令許多人耳中嗡嗡作響。


    被無數雙眼睛盯著,沉默了良久之後,劉正風點頭承認。


    “不錯!曲洋曲大哥,我不但識得,而且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最要好的朋友。”


    原本還認為嵩山派欺負人的定逸師太聽後歎了口氣,合十雙手閉上雙眼口宣佛號。


    “阿彌陀佛!”


    劉正風如此直接的承認,就連費彬都感到詫異。


    愣了數息的時間,費彬才笑著說道。


    “你自己承認,那是再好也沒有,大丈夫一人作事一身當!劉正風,左盟主定下兩條路,憑你抉擇。”


    將隱藏之事講出,劉正風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金盆洗手,自欺欺人,


    悟了的劉正風並不理會費彬,神色木然的坐到凳子上,提起酒壺給自己斟了杯酒,若無其事的喝了起來。


    費彬見劉正風不理自己,他依舊朗聲說道。


    “左盟主說,劉正風乃衡山派中不可多得的人才,......,給他一條自新之路!


    左盟主吩咐兄弟轉告劉師兄,隻要劉師兄在一個月之內殺了魔教長老曲洋,提著對方的頭顱來給大夥瞧上一瞧,那麽過往一概不究,今後大家仍是好朋友、好兄弟。”


    正邪不兩立,


    雙方人物一見麵就拚個你死我活才是應當,


    通過殺曲洋證明心跡,在眾人看來不算是過分的要求,


    可他們卻想不到劉正風和曲洋之間的關係,根本不是普普通通的友人,而是相視彼此為彼此的知己。


    哪怕是普通友人,身為君子的劉正風都不一定會動手,更何況是視為知己的曲洋。


    酒不醉人人自醉,


    若不是自己想醉,以一流高手的本事,幾杯普通的酒水又豈能醉人。


    眼神在眾人麵上掃過,麵露淒涼的劉正風忽然笑了起來。。


    “曲大哥和我一見如故,皆視對方為知己。他和我十餘次聯床夜話,......,武功一道,從來不談。”


    沒等眾人提出置疑,他繼續說了起來。


    “各位或者不信,當今世上,劉正風以為撫琴奏樂,無人及得上曲大哥,而按孔吹簫,在下也不作第二人想。


    曲大哥雖是魔教中人,但自他琴音之中,我深知他性行高潔,大有光風霽月的襟懷。劉正風不但對他欽佩,更是仰慕。劉某雖是一介鄙夫,卻決計不肯加害這位君子。”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


    能夠說動劉正風,總比和對方交手好,


    畢竟無論如何,劉正風的名聲都已經臭了。


    因此費彬雖然瞧不上劉正風,可還是沉下聲音勸起劉正風。


    “你與曲魔頭由音律而結交,此事左盟主早已查得清清楚楚。左盟主說魔教包藏禍心,知道我五嶽劍派近年來好生興旺,......


    劉師兄,你腦子須得清醒些,魔教過去害死過咱們多少人,怎地你受了人家鬼蜮伎倆的迷惑,竟然毫不醒悟?”


    感覺今日之事已然足夠丟人,定逸師太開口勸劉正風迴頭。


    “是啊,費師弟此言不錯。魔教的可怕,不隻在武功陰毒,還在種種詭計令人防不勝防。劉師弟,你是正人君子,上了卑鄙小人的當,那有什麽關係!


    你隻要把曲洋這魔頭一劍殺了,那一切事情休矣。我五嶽劍派同氣連枝,萬不可受魔教中歹人的挑撥,傷了同道的義氣。”


    接收到定逸師太的眼神,天門道人也開口說道。


    “劉師弟,君子之過也,日月之食焉,人所共知,知過能改,善莫大焉。


    你隻須殺了那姓曲的魔頭,正道中人,誰都會翹起大拇指,說一聲衡山派劉正風果然是個善惡分明的好漢子。


    我們做你朋友的,也都麵上有光。”


    或許在兩人看來,他們所說之言,皆是為了劉正風好,可這些話在劉正風看來,卻與嵩山派之言並無二致,都是要他動手殺了視若知己的曲大哥。


    五嶽劍派三家表明了態度,那麽便隻剩下華山派沒有開口。


    提前知曉嵩山派人數的嶽不群一直警惕著,一直無事發生使得他還以為嵩山派的目標是在莫大身上,可此時他才明白嵩山派的目標原來是劉正風。


    身邊兩位的開口,搞的嶽不有群有些尷尬,


    雖然他也痛恨魔教,可他卻不想勸劉正風。


    自認看人極準的嶽不群,知道劉正風是個什麽性格,所以沒有白費的開口。


    知道劉正風不可能對曲洋出手,那他還勸說豈不是自討沒趣。


    打算任由事態發展,準備劃水的嶽不群沒想到,他不說話的表現在劉正風看來,好似是他認同劉正風了一般。


    一個自認是君子,而另一個則被江湖人稱作君子劍,同為君子那麽必定能夠相互理解。


    對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劉正風期待的說道。


    “嶽師兄,你是位明辨是非的君子,這裏許多位武林高人都逼我出賣朋友,你卻怎麽說?”


    被牽扯到身上,嶽不群心中歎了口氣。


    能被人稱作君子劍,說明嶽不群多年來為人處事少被人挑出毛病。


    如今劉正風之事,不是件能夠兩全其美解決辦法的事情,所以無論怎麽表態,都將有一方不高興。


    想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卻又被事件的中心逼著表態,那嶽不群隻能盡可量五嶽的同道保持同一陣線的同時,展現出君子應該有的一麵。


    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折扇,在自己手心敲了幾下,然後緩緩開口道。


    “劉賢弟,倘若真是朋友,我輩武林中人,為朋友兩脅插刀,不會皺一皺眉頭。


    至於是那姓曲的,要是真的被劉賢弟勸離魔教,那自然也是好事一件!”


    先是說了些場麵話,讓眾人感受君子劍的公正,隨後就開始說起了相對公正的話。


    “讓劉賢弟動手殺了那姓曲的,的確有些強人所難,不過劉賢弟你正值壯年,若是就此和對方一同退隱,不再插手江湖事,那嶽某很難不懷疑這是對方的陽謀!


    如果姓曲的是真的棄惡從善,那就應該和劉師弟一同為我正道出力對付魔教,而不是就此退隱江湖!


    要是你們都退出江湖,倒顯得他笑裏藏刀、口蜜腹劍,設法來投你所好,從而折損我正派高手,......”


    此時穿著嵩山弟子衣服,守在劉正風家眷身邊的寧正,聽到嶽不群對事情的態度與《笑傲》書中完全不同,這令他真的感覺到師父的改變。


    隻要一輩子保持住君子的一麵,那所謂的偽君子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比起隻表明了自己態度,卻沒考慮劉正風情緒的天門道人和定逸師太,


    嶽不群雖然也表明自己的態度,可是卻給劉正風留了一條可以選擇的路,沒有將劉正風逼到牆角。


    嵩山派和日月神教的實力要是沒這麽強,那嶽不群其實無所謂衡山派折不折劉正風這位高手,


    可嵩山派這次出動的人手、展現的實力,都令嶽不群心生不安,


    不希望能替華山派當靶子的衡山派消失,


    所以他才開動腦筋,去想能夠保下劉正風,甚至加強衡山派實力的方法。


    本以為嶽不群是個和自己一樣的君子,可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這麽說,


    一時間劉正風也不知道是該指責嶽不群沒有和自己思維同步,還是該感謝他沒有像天門道人和定逸師太那樣窮追猛打。


    想著兩不想幫,安安穩穩的退出江湖,和曲洋一起琴簫合奏,可眾人給出的選擇中,最好的也不過是讓他們當正道的急先鋒,去與惡名昭彰的日月神教拚命。


    不管劉正風怎麽想,除了表情古怪的嵩山派,無人不誇讚嶽不群說的這番話。


    “嶽先生這話說得在理!劉三爺那曲洋乃是江湖中人,哪裏有什麽都不做,就安安穩穩歸隱的道理!”


    “沒錯,劉三爺既然你替姓曲的說話,那就請讓他用實際行動來報答你的信任!”


    “哎,還是君子劍嶽掌門想的深遠,我怎麽就沒想到那曲洋要做之事呢!他是真的浪子迴頭還好,要不是那到成了臨死還替那魔教削弱我正道高手的惡人!”


    本來隻有兩個選擇,現在硬生生變成了三個。


    劉正風不想將曲洋牽扯進來,可現在府內的群雄卻沒有一個人能理解他,這使得他止不住的歎氣。


    “在下與曲大哥結交之初,早就料到有今日之事。......


    哪想到左盟主神通廣大,劉某這一步棋,畢竟瞞不過他。”


    數百人來趟衡陽,可不隻是為了來吃湘菜的,所以見劉正風竟然解釋買官的原因,丁勉冷冷的說道。


    “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若不是左師兄識破了你的奸計,及時攔阻,便給你得逞了。”


    嶽不群說的方法雖好,可依舊不想扯上曲洋,劉正風就開始最後的爭辯。


    “魔教和我正道百餘年來爭鬥仇殺,是是非非,一時也說之不盡。


    劉某隻盼退出這腥風血雨的鬥毆,從此歸老林泉,吹簫課子,做一個安分守己的良民,自忖這份心願,並不違犯本門門規和五嶽劍派的盟約。……”


    自以為是最是要不得,


    劉正風武功高強,沒有受日月神教所害,可在場群雄又豈是都如同他這般幸運。


    一位瞎了一隻眼睛的老者站了起來,


    老者先是指了指自己的瞎眼,又指了指身旁拄著拐杖的老者,衝著自以為是的劉正風冷笑道。


    “哈哈哈哈哈,原來劉老三你是這麽想的?那請你告訴我,我的這隻眼睛要怎麽算?我兄弟的這條腿又該怎麽算?”


    “我那被下毒而死的二師兄怎麽了,他曾得罪過那狗屁的魔教嗎?”


    “嘿嘿,我呸,你師祖怎麽死的忘了,數祖忘典的東西!”


    “......”


    本來的好局差點被嶽不群所破,費彬這時再次抓到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聽聽吧劉師兄,你此番言語對得起衡山派的列祖列宗?如果人人都如你一般,危難之際,臨陣脫逃,豈不是便任由魔教橫行江湖,為害人間了?”


    沒有了曲洋救令狐衝之舉,使得劉正風直接沒法用實例反駁費彬,不過他卻將曲洋對他的保證對群雄講了出來。


    “曲大哥早已當著我的麵,向他魔教祖師爺立下重誓,今後不論魔教和正道如何爭鬥,他一定置身事外,決不插手!”


    “發誓有用的話,魔教早就不存在了!”


    從史登達手中拿過五色令旗高高舉起,費彬衝著蒼白解釋的劉正風命令道。


    “劉正風聽著,現在你麵前就兩條路,


    一,一個月內殺了殺了曲洋,咱們還是兄弟同道;


    二,你和曲洋兩個月內殺死兩名魔教長老,證明曲洋是真的棄惡從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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