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整個瀾園沒有一個人能睡得安穩。


    西樓裏傳出來的一聲聲淒厲的、撕心裂肺的女人的慘叫聲,讓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


    直到天開始泛起魚肚白,程司寒才披著毛呢大衣從西樓出來,嘴裏叼著的那根香煙的猩紅,成為此刻瀾園裏唯一的色彩,猙獰的紅色上飄起的煙霧似乎是鮮血的蒸發,繚繞著血腥的味道。


    很快,那點猩紅被程司寒丟在了地上,昂貴的手工皮鞋鞋尖毫不留情得把它撚滅,撚散。


    一個渾身是血,狼狽不堪,軟得像一坨爛泥的女人被兩個高壯的男人夾著腋窩從西樓拖著出來。


    “留她一口氣,讓她生不如死!”程司寒一字一字地從牙縫裏擠出的話狠得讓人顫栗,“讓她在京都消失!”


    “是!”駕著白筱瀾的兩個男人無情地領命,把人塞進車子,汽車的尾氣散發著一股腥臭味。


    程司寒又抽完一根煙才迴主屋,在二樓的浴室把自己裏裏外外洗得幹幹淨淨,換了一身幹淨舒服的衣服才迴到三樓的主臥。


    不出意料,淩霜並沒有睡,蜷縮著身體坐在露台,衣著單薄地看著因被鏟平而顯得淒涼的後花園。


    程司寒隻感覺一陣錐心,快步走到衣帽間拿了一件貂皮大衣走向露台。


    大衣像羽毛一般輕輕飄落在淩霜身上,淩霜卻被嚇得整個人彈跳起來。


    程司寒看著淩霜因受驚變得倉皇失措的眼神,還有那張蒼白得透著青色的小臉,心在滴血,他真後悔沒把白筱瀾撕成碎片來解恨。


    他往前走一小步,想把淩霜抱進懷裏安撫,淩霜全身微微顫抖著後退,嘴裏喃喃道:“你走開,別碰我,別碰我……”


    “霜兒,是我……”程司寒用最輕柔的聲音安撫,“別怕,是我,沒事了,都過去了,有我在呢,別怕……”


    程司寒長臂一伸,不由分說把淩霜拉進懷裏,緊緊地摟著。


    淩霜倒也沒有反抗,隻是像一塊木頭一樣僵硬地伏在程司寒懷裏。


    程司寒沒再說什麽,他真怕他說錯一個字就會把懷裏的玻璃小人給刺碎了。


    三月底的天氣並不暖和,黎明前的冷意就像冰針一樣,直接紮進人的骨髓裏。


    程司寒用大衣包裹著淩霜,任由淩霜無聲的淚水浸濕了他那夾棉厚實的家居服,那一片濕潤從溫熱變得冰冷,紮著程司寒的心。


    程司寒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拍著淩霜的後腦勺,直到她靠在他懷裏睡著,才把人輕輕抱起迴到有暖氣的屋子裏。


    程司寒在淩霜身旁躺下,拇指輕輕撫著淩霜緊皺的眉頭,卻怎麽撫也撫不平。


    這個女孩,平常看起來挺剛的,實際上脆弱得很。


    才養了小半年的小貓咪離開了,就傷心得整個人要碎掉,如果出事的是她的母親容麗,她會不會直接崩潰掉。


    大概是一夜對白筱瀾的拷打,血腥的味道牽引出程司寒心裏暴虐的野獸,充滿仇恨的野獸。


    他認定了容麗是害他失去至親的罪魁禍首之一,他就必須讓她得到應得的懲罰。


    報仇是遲早的事,他不會因為淩霜會傷心放棄報仇。


    隻是得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方式,他不願懷裏的玻璃小人再添一點點裂痕。


    他會保護好他要保護的人。


    第二天,程司寒把一樓的書房變成了辦公室,短時間內,他要親自守著淩霜,寸步不離的。


    瀾園裏,又在原來的基礎上加強了安保,即使淩齊來看望,也得經過一番詢問才能進門。


    事發的第三天,娛樂版熱搜炸開了鍋,上午白筱瀾各種虐貓和賭博的視頻,在互聯網上鋪天蓋地的,原來白筱瀾暗地裏一直都在虐貓,她是慣犯,甚至還出售虐貓視頻來填補她賭博的窟窿。


    下午是白筱瀾聲淚俱下認罪的音頻,以及被逮捕的視頻在網上瘋傳,還有各大媒體、影視平台爭先恐後地下架白筱瀾參與地一切作品、撤銷獎項、代言的品牌發布不再合作以及要求違約賠償等消息。


    白筱瀾這輩子是完蛋了。


    這一切都是程司寒的安排。他其實並不想淩霜看到這些消息,他怕她看到這些又會想起慘不忍睹的那一幕,可他做的這一切都是讓她解氣、釋懷。


    第四天,淩霜起了個早,在廚房忙活著。


    程司寒大概有半年的時間沒看到淩霜圍著圍裙在廚房忙這忙那的小身影了,靠在廚房門框邊,聞著濃濃的煙火氣,從來沒有過的踏實感把他的心填得滿滿的,像心頭上有一朵花兒在愉悅地綻放,這就是家的感覺嗎?


    這感覺真不錯。


    不久,淩霜端著兩份英式早餐轉過身來,被杵在門口的大個子嚇一跳。


    程司寒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接過餐盤,笑道:“我來。”


    “嗯!”交出了餐盤,淩霜又轉身去忙了。


    程司寒把餐盤擺上餐桌後便坐下,目光投向廚房,看著那個讓他感到滿足的小身影,嘴角的微笑甜得漏蜜。


    不一會兒,淩霜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出來,放到程司寒跟前。


    程司寒迫不及待地把咖啡端起,送到鼻子前用力聞了聞,這久違的熟悉的醇香,讓程司寒連日來緊繃的心情一瞬間鬆懈了下來。


    小小地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滿眼笑意地看著坐在旁側的淩霜,緊緊握著她放在桌麵上的手。


    他似乎看到了以前的日子迴來了,那種淩霜圍著他轉的日子要迴來了。


    他這段時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淩霜並沒有報以他以往那樣甜甜的微笑,隻是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抽迴被緊握的手,拿起叉子戳了個聖女果送進嘴裏,掩飾這她的不自在。


    淩霜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她隻是想感謝這段時間程司寒為她做的一切,沒別的。


    程司寒也沒多想,皮膚上被劃開一個口子都要好幾天來愈合,更何況被傷透了的心。


    慢慢來!


    她能看到他在為他改變,看到他的不要一樣,看到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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