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鏡若便退後一步拔出了佩劍夢生,用夢生指著燕祁。


    燕祁道:“隻有我,才能護住阿寧。”


    鏡若的臉扭曲起來。


    鏡若道:“我同樣也能護著他,你若執意要帶他走,就別怪我的劍不認人。”


    見鏡若這般執拗,一旁的黎致終於是開口了,黎致道:“…鏡若…不可無禮。”


    黎致這話無疑是火上澆油。


    鏡若道:“他是仙上又如何?受萬人敬仰又如何。他還不是照樣保不住姐姐嗎?而且是他親手殺了姐姐!他殺了姐姐你不說他反而來說我無禮?!”


    燕祁沉默不語。黎致也沉默不語。


    須臾,燕祁道:“所以。你要如何才肯讓阿寧跟我迴去。”


    鏡若喃喃道:“我早就說過你是個負心漢,可姐姐不信我…她不信我…你負了她那麽多次她仍就信你…”


    鏡若冷笑一聲,道:“想要接走阿寧?你不是一劍殺了姐姐嗎,你不是能耐嗎。那你便用沾了我姐姐的血刺自己一劍,這樣我便讓阿寧跟你走!”


    燕祁微微頷首道:“說話算話。”


    鏡若道:“絕不反悔。”


    燕祁念了劍訣,歲寒當即出鞘。見勢黎致忙道:“你們這是做什麽?!不能好好商量嗎,非要刀劍相向嗎?”


    鏡若決絕道:“不能!”


    黎致道:“阿若!”


    鏡若衝黎致吼了一句:“連你也要勸我?!我已經沒有姐姐了,我隻有阿寧了!公子,我隻有他了!姐姐留給我的隻有阿寧一個人了。”


    季薑臨出門前還說給他買一本人物傳記迴來,讓他睡前念給燕辰奚聽,可是季薑說到卻沒有做到,她沒有帶著那本人物傳記迴來…


    季薑什麽都沒有留給鏡若,所以他除了燕辰奚,就什麽都沒有了。


    燕祁念了劍訣,歲寒飛了出去,旋即又飛了迴來,直接插在了他心口處。那日他一劍刺穿季薑心髒的場景又現了出來。


    歲寒的劍柄被黎致抓住了,若不是黎致抓著,歲寒一定會刺穿燕祁的心髒。


    黎致道:“夠了,都夠了。”


    鏡若還想說些什麽,黎致道:“阿若別說了,讓他接走阿寧,的確是你姐姐的意思。”


    鏡若難以置信的看著黎致,他不明白黎致為什麽要幫燕祁,為什麽要幫一個殺了季薑的負心漢。


    鏡若道:“…公子…”


    黎致道:“別說了,夠了。夠了阿若,就這樣吧。你也跟我迴梵音穀吧。”


    鏡若不說話,黎致說夠了,黎致這個意思擺明不讓他幫季薑報仇了。


    鏡若哼了一聲退到一旁。


    黎致抽迴歲寒,燕祁便半跪在地上。黎致把歲寒扔在地上,對燕祁道:“我允許你把阿寧接迴去不是因為我同情你,而是因為這是她的意思。但是燕子熹你記住,如若我聽到穆寧在你們古月城過得不好,隻要是一點點消息。我便去古月城把他接走,讓你永遠也見不到他,讓你半點念想都沒有。”


    黎致退開後燕祁才從地上站起來,血浸染了他的白衣,燕祁走向季薑的房間,每走一步心口就疼得不得了,錐心之痛不過如此。


    歲寒穿過季薑身軀的時候她一定疼極了,所以她才會說若有來生一定不要再遇到自己。


    燕祁推開門,一地的紙,都是季薑用來練字的。季薑的字寫得不好,在幽都除了陪燕辰奚她實在無事可做了,於是便買了些紙來練字。


    再往前走幾步,沿揉成團的撕成片的,什麽樣都有。燕祁走到桌邊撿了一張,看著那字燕祁一陣窒息,季薑的字變好了。


    燕祁手裏攥著紙,思緒一下子迴到了兩年前,那時他私自將季薑擄去蓬萊的汀上乘月處,季薑將汀上乘月處鬧翻了天。


    宣禾幾次要處置季薑,都被他攔下了,為了不讓季薑鬧,他把季薑留在自己竹林軒裏看自己練字。


    那時燕祁雖在寫字但目光卻時不時掃一下季薑,他看到季薑湊到自己案前,毫不遮掩地盯著他看。燕祁頓時心中不知為何生出一股緊張之感,但他仍然假裝在認真的謄抄古籍,字也醜了許多。


    不曾想季薑居然誇讚他道:“字寫得真好。”


    燕祁心中一顫,緊張轉為自豪,還來不及說些什麽,隻聽季薑又道:“哥哥的字寫得真真好看,比黎叔叔寫得還好。”


    燕祁心情大好,但是不打算跟季薑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把季薑帶來蓬萊本就是一時衝動,現下季薑鬧也鬧了,若是同她說話,她定然又要說迴去的事情,還不如不說。


    季薑扁了扁嘴,又道:“仙上字寫得這麽好看,定是勤加練習出來的吧。”


    燕祁沒有迴答,隻是心道:“誰的字不是練出的。”


    然後他就聽見季薑改口道:“不對不對,定是天生的。仙上生得這般好看,字好看也是理所當然的。”


    燕祁本想反駁,但還是忍住了。


    他以為隻要他不跟季薑說話,季薑就會閉嘴乖乖待著,誰知道季薑居然跟黎策一樣是個很會給自己找樂子的人,尤其擅長苦中作樂。隻見季薑學著黎策在梵音穀杜撰時的那樣道:“祁兄。”


    燕祁悄悄掃了季薑一眼。


    季薑又道:“子熹。”


    僅這一聲,燕祁居然恍惚了一下動作也頓了頓,他心裏不禁失笑,不過一聲稱唿而已,影響便這麽大嗎?從前同黎策一起時,黎策也十分鬧騰怎的就不會這般失神。


    季薑又道:“燕子熹。”


    燕祁還未反應過來就聽見季薑直唿他大名,季薑道:“燕祁!”


    燕倏地一愣終於停筆,抬起頭望著她。季薑頓時訕訕道:“你不要這樣看我,怪滲人的。我叫你你不搭理我,我才叫你名字的,你若是不開心,罰我出去便可。”


    季薑不曾叫他字更不說叫他的名了,他怎會不開心。


    燕祁笑道:“你若喜歡便這麽叫。”


    季薑頓了頓,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季薑道:“燕祁。”


    他頓時心情大好,應了一個嗯。


    那時他決定若是季薑再叫他一次,他便教季薑練字,可是季薑後來自己生氣沒再叫他了。


    燕祁看著季薑的書桌,毛筆還放在宣紙上,黑色的墨把宣紙浸黑了一大片。仿佛季薑還在那裏拿著筆寫字。


    那桌上壓著許多紙上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燕祁的名字,看到的時候燕祁當即心髒一陣絞痛吐了一口血,他旁邊不知何時進來的黎致和鏡若卻愣住了。


    因為燕祁,哭了。


    燕祁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大顆大顆的流了下來。


    鏡若說季薑日日在這等著他來,可是他卻在做什麽?他把自己關在古月城的上音閣了,因為那一點點顧忌,竟然一次也沒有看他。


    燕祁伸手去撿地上的那些紙,抱在懷裏痛哭。黎致沒有上前勸他,鏡若也沒有,一旁的碧落也沒有。


    隻有幼小的燕辰奚跟著哭。


    燕祁哭了許久,最後還是把燕辰奚接去古月城了,隻是自那以後燕祁就很少出古月城了。


    對外都說是在閉關,其實他在做什麽除了燕南蘇沒有人知道。


    鏡若後來也很少出梵音穀了,他也什麽都不做,就待在落霞宮裏麵。直到黃泉來找他,說了黃泉的計劃,鏡若才出了西穀主動提出要幫黎致分擔。


    黎致以為他終於振作起來便沒有多想什麽,這些年鏡若幫了黎致許多。他並非想做什麽大總管,可是隻有這樣,他才能像季薑說的那樣,隻有能力夠強才能保護一切他想保護的人。


    季薑抬手幫鏡若擦了眼淚,對鏡若道理:“那日,不能怪仙上,那日是有人故意為之。”


    鏡若道:“姐姐說的是那道突然出現的劍芒?”


    季薑點了點頭,道:“那道劍芒,我猜應該是黎韻青…”


    鏡若詫異道:“大小姐?她不是被…”


    黎韻青那時的確被軟禁在自己的院子裏,可是黎策死後黎致有許多事情要做,對她的看管或許就鬆懈了。


    而且黎韻青被軟禁,若是做了什麽便無人可知,也不會有人懷疑到她身上。


    鏡若又道:“秋十初所做之事,黃泉都告訴我了,姐姐,我能告訴公子嗎?”


    季薑搖搖頭道:“先不用了,若他知道親弟弟居然死在親姐姐手中,一定受不了的,而且我們也沒有證據,等秋十初的真麵目被揭穿了他自然就知道了。”


    鏡若道:“好吧。”


    鏡若細細打量了一下季薑,才道:“姐姐這樣,真好看。”


    季薑噗嗤笑道:“怎的這般嘴甜,竟然學會誇姐姐了。”


    鏡若道:“姐姐,我此番迴去定是很久之後才能這麽叫你了…”


    季薑笑道:“沒關係,隻要我的阿若能夠平平安安就好。”


    黎瑟瑟在那邊喊了一聲,這是在提醒鏡若該迴去了。鏡若起身對季薑道:“對不起姐姐,我該迴去了。”


    季薑道:“嗯,迴去吧。”


    鏡若對季薑行了一個禮,便起身和黎瑟瑟一起走了。


    鏡若和黎瑟瑟走後季薑坐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悠悠的迴上音閣,殊不知燕祁迴來找不到她已經快急瘋了。


    季薑一進上音閣就碰到燕祁在院子裏轉來轉去的。季薑上前喚燕祁道:“仙上!”


    燕祁忙過來一把把季薑攬在懷裏。


    燕祁急得這般失態,季薑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燕祁道:“你去了何處?”


    語氣是滿是擔心。


    季薑道:“我…我去見阿若了。”


    還以為季薑出了什麽事情,畢竟說南宮素長得像季薑這個事情在仙門中引起了諸多猜測,昨日來賀禮的多是來看熱鬧,就像想看看她到底有幾分像。


    季薑見燕祁神色十分擔憂,也知道他為什麽這樣,主動環上了燕祁的腰,極其溫柔的道:“夫君,妾身餓了。”


    一聽這聲夫君,燕祁整個人渾身都暖暖,擔心和焦灼夾著的怒氣都煙消雲散了。


    燕祁讓季薑迴去屋裏等他,而他自己則是轉身出去給季薑拿吃的。


    燕祁迴來了,季薑正跟燕辰奚和燕雲川在院外的廊閣內,


    季薑正在看燕辰奚和燕雲川寫字,還一邊指指點點的,季薑道:“阿寧,你看看你這寫的什麽,字怎麽這麽難看。你看看人家雲川寫的,那才叫好呢。”


    燕雲川扁扁嘴道:“阿娘,我和雲川來這做課業,您就不能安靜一點兒嗎?您一直說,我和雲川都不能專心寫了,若是寫不好,先生肯定會怪罪我們的。”


    季薑敲了一下燕辰奚的額頭,教訓道:“就你一直嚷嚷,你看人家雲川也沒說什麽。我一直說話人家也能好好寫呀。”


    季薑轉問燕雲川道:“雲川,你覺得我吵嗎?”


    燕雲川道:“不吵。”


    季薑道:“你看看,你看看,人家都沒有說我吵,就你意見多。”


    燕辰奚扁扁嘴道:“阿娘你一直說我寫的字不好,那您寫一個字給我看看,你的字到底有多好。”


    季薑道:“好,那我就給你寫一個好字,看你到時候還有什麽好說的。”


    季薑提筆在紙上寫了一個好字。季薑道:“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好字。”


    她說得一臉得意。


    燕辰奚:“……”


    燕雲川:“……”


    兩人都沒有想到季薑作為一個長輩居然會耍賴。季薑問道:“對了,你們倆跟瑟瑟關係好嗎?我看她好像沒有什麽朋友。”


    燕雲川道:“迴二夫人…”


    對於二夫人這個稱唿,季薑挑挑眉,糾正道:“一家人叫什麽二夫人,以後就叫二嬸。你跟阿寧一樣大,我聽兄長說你雙親都不在了,你若是不介意叫我一聲娘也可以。”


    燕雲川激動的問道:“這…可以嗎?”


    燕雲川的父親是燕南蘇和燕祁的堂兄。兩個至親都不在了,燕雲川自然渴望親情。燕南蘇自小將他和燕辰奚帶在身邊教養,燕雲川的性子便隨了燕南蘇,他也將燕辰奚當作親弟弟看待。


    本以為時間長了,對親情的渴望沒有那麽濃烈了。卻不想自從燕辰奚和季薑相認之後,他對雙親的思念越來越重了。


    何況他從小到大從未叫過一聲娘,此時季薑說他若是願意,他可以叫季薑做娘。


    若是叫季薑做娘,那燕祁不就是他爹了嗎,那這樣他豈不就是爹娘都有了?


    季薑一臉溫柔的笑道:“怎麽不可以?你本來就是阿寧的兄長,叫我一聲娘叫仙上一聲爹怎麽了。”


    燕辰奚也道:“對啊雲川,你從小待我如親弟弟一般。我爹娘便是你的爹娘。”


    燕雲川又激動又有些含蓄,他問道:“仙上…仙上怕是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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