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養的這幾日,季薑日日去瑰音閣教授燕南蘇修煉靈血的法術,燕南蘇也慢慢好了起來。


    這日傳授完,季薑本想向往日一樣,傳授完便離開。但不知怎的,她忽然開口問道:“君上為何不問我,多久才能見到師姐?”


    燕南蘇看著那株曼珠沙華,目光極其溫柔,他笑了笑,道:“我若是問,阿季姑娘能給我個準確日期嗎?”


    季薑搖頭道:“…不能…”


    燕南蘇笑道:“既然你都不知,我又何必問呢。隻要她的魂魄還在,總會有再見的一天。”


    季薑失落道:“我做了一個夢,夢裏……師姐同我道別時,說若有來世,她不想再見我。”


    燕南蘇噗嗤笑了一下,不語。


    季薑抬頭問道:“君上笑什麽?”


    燕南蘇道:“夢都是相反的,你師姐怎會舍不得不見你。你從前那樣頑皮鬧她,她定是要討迴來的……”


    話未說完,瑰音閣外就響起了一聲女聲,秋景聽說季薑受傷了,去了上音閣被告知來了這瑰音閣,便尋了過來。她高聲唿道:“阿季…南蘇哥哥…”


    燕南蘇皺了皺眉頭,一副又來了的模樣。


    季薑一見燕南蘇這幅模樣,就曉得他這會兒不想被打擾。忙道:“君上先好生休息,阿季就先退下了。”


    燕南蘇點了點頭:“去吧。”


    季薑趕緊提著裙子跑了出去,一見秋景就趕緊拉著她離開瑰音閣。


    秋景莫名其妙的被季薑拉著跑了一路,仿佛那瑰音閣裏有什麽兇神惡煞一樣。秋景實在跑不動了,她掙脫了季薑的手。


    季薑迴頭疑惑道:“怎麽了?”


    秋景拜拜手道:“不行了,不行了。我跑不動了。”


    季薑道:“你就該多鍛煉鍛煉,這才跑了一會。”


    秋景控訴道:“什麽叫才一會,瑰音閣裏到底有什麽,你才拉著我跑?”


    季薑道:“君上他最近是不大想見人的。你若是再去鬧他,怕是會一掌劈了你。”


    秋景悻悻然道:“南蘇哥哥…真的變這麽兇了?”


    季薑道:“可不是嘛…你還敢去招惹嗎?”


    秋景道:“是不敢的…”


    季薑邊走邊踢著路上的小石子,默然片刻,秋景道:“阿季…你…師姐的事…我聽說了…”


    季薑不語,她身有靈血的事已經在仙門中傳開了。梵音穀忙著越長卿的後事,顧不得她和黎致黎策兩兄弟,他們隻好留在古月城修養。


    季薑曾偷偷迴過梵音穀,越清歌一夜之間憔悴了不少,生出了縷縷白發。


    越清歌時常矗立看著的那麵牆,又多了一張畫像,是越長卿的。她曾問過越長卿,怎麽同季薑的父母交代,卻不想…


    越長卿竟先她而去,那日燕祁將越長卿的令牌送迴來時,她幾乎不敢相信。她最得意的弟子…就…這麽沒了。


    越清歌暗自傷神了好一會,才發現屋子裏多了個人。越清歌警惕道:“誰?”


    屏風後轉進來一人,一身白衣,身形長挑,正是季薑。


    瞧著她一身白衣,越清歌道:“是十七啊…”


    見她不說話。


    越清歌又道:“長卿的命該如此,自責也是沒用的。你且先迴古月城去吧,你身有靈血之事瞞不住了,此時的梵音穀護不了你。”


    季薑待在原地不動,還是不語。


    越清歌的目光從她身上,移到了她蒼白的臉上,長歎一聲,道:“……十七。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季薑突然撲到越清歌懷裏哭了起來,那日她去瑰音閣見燕南蘇時,幾乎是忍不住眼淚。可她隻能裝作堅強的樣子。這兩師徒倆抱著哭了許久。


    越清歌這一生虧欠的人太多,那日越長卿向她請示時,她應該攔著的。她竟然沒有攔著,若是她攔著,怕是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兩人互相擦了擦眼淚,季薑忽然跪在地上,向越清歌請罪。


    越清歌莫名其妙道:“你這是做什麽?”


    季薑道:“師尊。阿季泄露了靈血秘術還請師尊責罰。”


    越清歌道:“泄露給誰?”


    季薑道:“信靈君,徒兒認為他絕不會外傳。”


    越清歌道:“你相信他?”


    季薑道:“信。”


    她本是想說,能讓越長卿傾心的人絕對不會是覬覦靈血秘術的人,何況那秘術也不是誰都能習得。


    她答得毫不猶豫,越清歌心口一怔。那日她道破越長卿和燕南蘇的情意,她問越長卿:“你就這麽相信他真的會來娶你?”


    越長卿神色堅定,毫不猶豫道:“徒兒信他會來娶徒兒。”


    那時她想,若是燕南蘇真的來提親,她便應了這門親事,她的徒弟就該像她從前那樣隨心所欲才對。


    越清歌道:“他要等許多年,或許是一輩子,他也願?”


    季薑道:“左不過還有個盼頭,總比師姐不在了的好。”


    越清歌笑了,道:“十七,你又是如何判定長卿一定會迴來?你也是身有靈血之人,怎會不知修煉靈血沒有來世?”


    她看著牆上薑雨昕的畫像,道:“我知曉你與長卿情同姐妹,你自責你救不了她。你以為收住所有魂魄她便有重生之日……我也曾相信…可我,等了你母親許多年……”


    季薑卻反駁道:“可師尊,修煉靈血沒有來世這都是書上說的,具體真假無人可知。你是等了我阿娘許多年,可你曾想過她是否願意迴來?我阿娘若是願意迴來,以她那樣的修為,師尊您何至於等這麽多年呢?


    她若是願意迴來,又何必將我托付於你,又何必讓我替她承了大祭司之位。可師姐不同,她一定迴來,她在這世上還有念想。至少…她放心不下君上…阿季相信,總有一天,她會迴來的。”


    而且是以另一種她想活的姿態。


    見她一臉篤定,越清歌內心觸動了動。季薑說的對,或許薑雨昕是不願意迴來了,畢竟對她失望透頂了。


    越清歌這才想起追究她偷偷跑迴來的責,微微頷首道:“我不是囑咐了燕祁,不要讓你私自迴來嗎?如今的你有靈血之事已是眾所周知。你這樣冒冒失失的跑過來,穆家的人發現了怎麽辦?”


    季薑道:”不會發現的,燕祁陪我來的。”


    越清歌繞到席邊端正地坐了下來,道:“那也不能這麽冒失啊。”


    季薑忽然到越清歌對麵,跪下,端端行了大禮。季薑道:“阿季請師尊準許阿季拔了身上的銀針。”


    修有靈血的越女派女子身上會散發著清香,修為約高香味便越濃些。也是身有靈血的標誌。


    正在倒茶的越清歌手頓了頓。停下動作,問道:“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季薑道:“徒兒知道,靈力修為一旦恢複,靈血之事即便再如何也隱瞞不住了。可阿季不想要人保護了…若是那次阿季靈力修為不受壓製,定然能救下師姐的。”


    越清歌喝道:“那日你們麵對的姽嫿!她靈力修為那般高,即便當年的你母親和我,也不一定是她的對手。你師姐不讓你拔是不想再白白犧牲一人!”


    季薑道:“可師尊,再壓製靈力阿季同普通修士有何區別。如今的梵音穀還能分出神來護著我嗎?即便是我願意獻出魂魄,待我修成大祭司出來,隻怕玄門已經是另一番景象了。何不如複了我的靈力,這樣你們便不必擔心我,安心著手自己的事情。而且……”


    而且她怕連累燕祁,燕祁好不容易曆經千辛萬苦飛升成仙。她絕不能讓燕祁因為她出什麽事。


    越清歌道:“你的性子,真是隨了你母親。”


    季薑道:“還請師尊應準。”


    靈力一旦恢複,她便不再用人護著。她便能替越長卿報仇。能護著一切她想護著的人。


    越清歌歎了口氣,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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