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薑忙走開,道:“什麽叫我往他身上貼,分明是他自己說要娶我的!你這人好生奇怪,燕祁又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你喜歡了就不準旁人喜歡了嗎。”


    宣禾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又向裏季薑刺去,這道劍芒卻被另一道打偏,直衝雲霄,宣禾一見來人,愕然道:“子熹?”


    燕祁收了歲寒,季薑一見燕祁就忙忙跑向他,躲在他身後,楚楚可憐道:“祁哥哥。”


    燕祁道:“我在。”


    見燕祁將季薑護在身後,宣禾氣急敗壞道:“子熹,你讓開,今日我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教她何為廉恥。”


    燕祁掃了她一眼,冷麵道:“教訓誰?”


    被他一掃,宣禾嚇了一個激靈,道:“我……我……她自己不知羞也就罷了。還…還辱蔑你。”


    季薑生怕宣禾會說出方才在屋內她說的那些話,於是立刻顛倒黑白道:“祁哥哥,都是阿季不好,阿季不該惹宣禾姐姐生氣。宣禾姐姐想教訓阿季也是正常的。你要怪就怪阿季吧,不要怪宣禾姐姐。”


    燕祁方才在門外目睹全程,此時心情正悅,便溫聲道:“好。”


    見她倒打一耙,宣禾怒道:“子熹,你別聽她瞎說!”


    燕祁道:“你先下去吧。”


    宣禾雖還有話要說,但燕祁顯然是不想聽的。她便憤憤的走了。


    季薑見宣禾走了,才鬆開抓著燕祁袖子的手。準備往屋裏走去。


    一直站著的燕祁愣了愣,然後突然笑了。上前一步擋住了季薑的路。指間穿過她的青絲。季薑頓時愣住了:“燕……仙上…你這是…”


    良久,燕祁才緩緩開口道:“你心悅我,我心悅你?”


    季薑嗬嗬幹笑兩聲,忙忙後退兩步。


    燕祁再近一步:“你是我的心兒,我的肝兒?”


    季薑笑得發幹,嘴角一直抽搐。又再退了一步。


    燕祁又再進一步,將季薑封死在牆上:“將來我們是要成親的?”


    季薑此番無論如何是笑也笑不出來了她暗暗罵道:我真是作死,好好的氣那宣禾仙子做什麽。氣她也就罷了竟然還讓燕祁聽了去。


    季薑心眼一橫,雙手扯在燕祁衣襟上,道:“哎呀,你真是。偷聽也就罷了竟然還說出來,教人怎麽好意思。”


    說這話時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不自然的抖了抖。燕祁亦是抖了抖。


    趁燕祁還未反應過來,便落荒而逃。丟人,實在是太丟人了。


    燕祁勾唇一笑,跟著她進了屋子。


    季薑的到來把汀上乘月處以往的寧靜給徹底打破了。把這處仙境攪得天翻地覆。不是上房揭瓦,就是下河摸魚。璧靈湖中的蓮蓬被她摘得隻剩下幾個孤零零的隔湖相望。


    宣禾更是被她氣得飯都吃不下。每每要懲罰她時燕祁便站出來護著她。好在幾個仙長們尚在閉關,否則一個個都得教她氣死。


    混賬了幾日,無論如何燕祁就是不肯放她下山去。也不準她去後山捉魚打鳥。閑得無聊,季薑隻能在竹林軒看燕祁寫字。


    竹林軒,燕祁的書房。


    一麵青席,一張木案。兩盞燭台,兩個人。這麵燕祁正襟危坐正在謄抄燕家的古籍。與之對麵,季薑不知已經翻過幾本她瞧不懂的姑蘇。現下正心中無聊,扔下書籍,雙手襯在桌案上托著腮細細打量的燕祁。


    在蘭溪的時候,黎家就有不少女孩子羨慕黎策他們能夠到古月城和燕祁一起聽學。黎策更是日日給姑娘們說道他在姑蘇求學的趣事。把燕祁誇得天花亂墜的。黎致則是在一旁看著他如何杜撰那些莫須有的事情。


    季薑甚至好奇她家二哥去了姑蘇後是不是被攝了魂還是被什麽人奪了舍。又或者是他有斷袖之癖,隻是之前沒有發現罷了。但又不應該,黎策其人最愛和美貌女子不清不楚的。不可能是個斷袖,即使是也會被月姝藝那個暴躁脾氣打直迴來。


    季薑此前沒空細細瞧燕祁的正臉,現在瞧了,胡思亂想道:“果然是好看的。怪不得二哥天天杜撰,能與這樣貌美的男子扯上關係。拿出去說也是臉上添光。”


    季薑不知何時已經湊到燕祁案前,毫不遮掩地盯著他看。燕祁落筆沉緩,字跡端正而有清骨,實為大家上品。


    季薑忍不住脫口由衷讚道:“字寫得真好。”


    燕祁不為所動。


    季薑見他不搭理自己,還以為是自己誇得不夠真誠,於是她道:“哥哥的字寫得真真好看,比黎叔叔寫得還好。”


    燕祁頭不語,繼續謄抄古籍。


    季薑扁了扁嘴,道:“仙上字寫得這麽好看,定是勤加練習出來的吧。”


    燕祁沉默不語。


    然後她又改口道:“不對不對,定是天生的。仙上生得這般好看,字好看也是理所當然的。”


    燕祁還是沉默不語。


    季薑跟黎策一樣是個很會給自己找樂子的人,尤其擅長苦中作樂。既然不讓她出去,又沒有別的東西可玩,她便隻好作死的調戲燕祁了。隻見他學著黎策在梵音穀杜撰時的那樣道:“祁兄。”


    燕祁巋然不動,一個眼神都不給她。


    季薑心道:“不對嗎,二哥不是說隻要這麽叫他,他便會迴道“策兄”嗎?”


    她腦子裏仿佛缺了根弦。竟然不知哪裏出了差。也難怪燕祁不搭理她,黎策是為男子,叫他一聲“祁兄”出於禮教,他是要迴禮的。


    季薑道:“子熹。”


    燕祁聽若未聞。


    季薑道:“燕子熹。”


    燕祁仍是充耳不聞。


    季薑感受到了挫敗,自顧自的賭氣起來,直唿燕祁大名道:“燕祁!”


    燕倏地一愣終於停筆,目光冷淡地抬頭望她。季薑頓時訕訕道:“你不要這樣看我,怪滲人的。我叫你你不搭理我,我才叫你名字的,你若是不開心,罰我出去便可。”


    季薑這如意算盤打得真好。她這般作死,竟是想犯燕祁的禁,然後教燕祁覺得她聒噪罰她出去。倒時她便可添油加醋說燕祁將她趕下山了。


    怎料燕祁非但不惱反而道:“你若喜歡便這麽叫。”


    季薑頓時啞口無言,燕祁竟對直唿其名這種事情不以為然。


    不對,定是燕祁方才沒有聽清楚她叫的是名。於是她又道:“燕祁。”


    燕祁淡淡應了一聲:“嗯。”


    季薑:“……”


    燕祁換紙張之時餘光瞥了她一眼。提醒道:“坐好。”


    可謂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但季薑坐姿極其不端,斜著身子,耷拉著腿趴在燕祁的案前。毫無半點女子該有的模樣。


    季薑一邊調整坐姿一邊腹誹道:“覺得我坐相不好便趕緊將我攆下山去唄。亦或者讓我自己出去自顧自玩樂也是好的。偏偏要自己盯著。”


    也難怪燕祁會自己盯著,她三番五次攪得汀上乘月處不得安寧。怨聲連連,若是再放她出去混賬,隻怕宣禾會偷偷宰了她。


    季薑忽然嚴肅地道:“燕祁,我問你個問題。你——是不是因為先前的事情記恨我。然後討厭我?”


    燕祁不語,隻是垂下眼簾,睫毛在如玉的麵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慢條斯理動作大方的謄抄古籍,仿佛聽不見季薑的話。


    季薑忙道:“你若是真的因為那事記恨我,討厭我。你講出來便可,我日後見著你便繞路走可好。你不要一聲不響地把我捉到汀上乘月處關著呀。”


    燕祁還是不語。


    季薑又道:“那我給你道歉好不好,我這個人說話不過腦子。那日我應該好好跟你講的,我曉得你們燕氏的人重禮教。但那不是萬不得已而為之嘛,我不放在心上,你也別放在心上。可好?”


    燕祁不語,也不看她。


    頓了頓,她道:“這幾日是我不對。我錯了。我不該摘蓮蓬,不該捉魚,不該跟宣禾仙子吵嘴。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下山去好不好。”


    這時,燕祁緩緩抬頭,一雙墨色明亮有神的眼睛落在季薑身上,道:“你想離開?”


    季薑點點頭道:“是呀是呀,我有事情要辦。”


    燕祁道:“何事。”


    季薑心想一時也扯不出什麽謊話,不去直接告訴他罷,便道:“我與穆兄約好兩月後一同去雲夢露夜。”


    燕祁思索片刻,試探問道:“穆予?”


    季薑點點頭道:“正是,正是。你見過的,多年前你帶我夜獵時碰到的那個十分跋扈的穆家小公子。如今穆兄一改往日跋扈的樣子,好生溫柔呢。”


    見她說穆予時一副自豪模樣,燕祁提醒道:“他有妻子。”


    季薑知道燕祁這是以為她喜歡穆予,當即笑了出來:“燕祁,你該不會以為我喜歡穆兄吧。”


    季薑又道:“我當然知曉穆兄有妻子。夜獵時宜姑娘也會去的。”


    江時宜潁川江氏的長女,十七嫁與穆予,二人育有一子,單名一個寧字,今年三歲。


    燕祁砸砸嘴,似是要說什麽卻沒有開口,而是繼續謄抄古籍。


    季薑又道:“難道祁兄你外出露夜就沒有結伴而行嗎。”


    燕祁道:“沒有。”


    季薑道:“額…別人露夜都是結伴而行的。燕公子你沒有那是你的問題了。再說了我究竟犯了何事,您才將我帶到這兒啊…我都跟你道過歉了。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下山去吧。燕祁你在聽沒有?”


    季薑一臉挫敗,如今更加相信黎策在梵音穀所說與燕祁之間的種種皆杜撰。燕祁這人不僅悶而且古板,她是實在不知自己究竟哪裏開罪了燕祁,苦著臉道:“祁哥哥,賞個臉,看看我唄。”


    燕祁眼也不抬,道:“再多言禁晚膳。”


    季薑心道:“你們蓬萊的飯食簡直是不吃也罷。”


    但她一想不知何時才能下山,便可憐:“別這樣。我錯了嘛。”


    燕祁道:“錯在何處。”


    季薑登時一愣,她怎知自己錯在何處。


    但為了下山,她毫無尊嚴地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是真不知自己究竟錯在何處。不過你若是想罰我便罰,想打想罵都行。但是打罵過後放我下山行不行。”


    燕祁停手擱了筆,看著季薑正色道:“你…就這麽想下山。”


    季薑點點頭道:“是啊。”


    燕祁道:“就這般不喜與我相處?就這般想要逃離我?”


    季薑道:“怎會。我隻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燕祁道:“你的事情與我何幹。”


    季薑頓時博然大怒。吼道:“既是與你無關,你將我帶來蓬萊做甚。我到蓬萊數日,你開心便同我講幾句話,不開心便愛答不理。恕阿季愚鈍實在不知究竟是何處開罪了您。”


    燕祁閉目,輕輕吐出一口氣,睜開雙眼,又是一派平靜神色,重新執筆,仿佛沒有聽到季薑的怒號。


    季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為何要同穆兄一同露夜嗎。我告訴你便是。是,你是燕家的子弟,自小父母親朋都在身邊,一家人其樂融融好不快活。可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同一樣。”


    燕祁:“……”


    季薑又道:“我長在蘭溪,即使師尊和黎叔叔,黎夫人待我再好,終歸不是親生的父母。穆予幫我尋到我阿爹阿娘的住處。可我阿娘是蘭溪的禁忌……你根本就不懂。”


    你根本就不懂,即使別人待你再好,還是有寄人籬下的感覺。你根本就不懂,一個思念親人到極致是何感覺。


    哭吼完季薑跑出了竹林軒。她也不是真的想吼燕祁,隻是燕祁莫名將她帶到蓬萊,連個由頭都不給就成天擺臉色。


    踢著路上的石子,季薑忽然心生一計。燕祁不放她走,可這汀上乘月處想攆她走的人可不少。


    於是她偷偷摸摸的往後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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