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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華宮外,寒風唿嘯,拍打得窗子吱吱作響。


    淑妃拉過阮玉儀的手,“本宮想為陛下送些糕點去,但惜陛下並非每次都會允本宮的人入內。妹妹正當寵,想來陛下不會攔你,你替本宮送去可好?”


    “也無需麻煩妹妹的人做,本宮這裏有現成的糕點。”


    她略過阮玉儀的肩,望向後邊的嬤嬤。那嬤嬤眸中閃過一絲暗芒,微微頷首。


    她收迴了目光,又複落至阮玉儀身上。


    阮玉儀心中突突地,推脫道,“姐姐的心意,還是親送去的好。”她並非不願幫忙,隻是淑妃就算是假借她手,也執意要將糕點送至聖前,實在古怪。


    她不敢輕易答應了下來。


    淑妃知曉她心中顧慮,解釋道,“妹妹大可放心,隻是糕點而已。你隻需送至陛下麵前,盯著他吃下便是。”


    如此一說,幾乎是將那糕點有問題一事,明晃晃擺在了她麵前,她還哪裏有不明白的。


    她眸光微閃,欲後退,卻被淑妃牽住腕子,“這、這是——”


    淑妃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稍左右看了看,“妹妹便應下本宮罷。若非陛下不待見旁的人,本宮也不至於來煩擾你。”


    正是背窗坐著,她發上金簪晃出刺目的光,穠麗的容色上,覆著一片陰影,眸中幽深卻堅決。


    阮玉儀瞧得瑟縮了下,蜷起指尖。


    淑妃也不逼迫,隻迴視著她,靜靜等著她的答複。


    她腦中驀地閃過一個念頭,連她自己都被這個念頭嚇了去。她聽見自己嗓音疏淡,道,“姐姐一番心意無門可表,臣妾會替姐姐帶到的。”


    淑妃握著她腕子的手緊了緊,仿佛在安撫她。


    如淑妃所說,她提了食盒去養心殿的時候,並無人攔她,甚至無需通報一聲,便為她推開了殿門。


    殿內雕梁畫棟,可陳設古董卻稀少零落,不見奢靡之氣。她不是初次入這養心殿,但神思清明,能四下細細打量,還是頭一迴。


    往日裏,似乎也多是在此處雲雨溫存,如何顧得上此處的格局陳設。


    她親自提著食盒,緩步入內室。側邊的牆上,高懸著一把長劍,劍莖上所纏的繩已多有磨損,可見其並非是簡單的陳設,而是曾真正被長久握於手中的,飲過血的長劍。


    薑懷央正批著奏折,見來人是她,眼中泛起訝色,伸了手,示意她過去。


    她垂下眸,斂盡情緒,試了數次,方才彎出一抹笑。她緩步走過去,足腕間鈴音細碎作響,聲聲入耳。


    她順手將食盒放在桌上,熟稔地勾住他的脖頸,坐於他膝上。


    “今日怎地會想著過來?”他聲音溫和,顯然心緒明快。


    平日裏這小娘子可是避著他都來不及。


    她原想答替淑妃送糕點來,忽地思及糕點裏摻的是何物,改口道,“臣妾親自做了桂花糕,特為陛下送來。”


    她頓了下,瞥了眼桌上奏折,遲疑道,“臣妾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他在她唇上輕點了下,“怎會。”


    阮玉儀似是滿意了,笑意更深,她打開食盒,拈起一塊,“陛下嚐嚐是否何口味。”她緊盯著他的神色,不願錯漏一絲一毫。捏著糕點的素手,也微不可察地顫著。


    桂花糕做得精巧,隱約還能看見做點綴之用的桂花瓣,湊進了,一股馨香撲鼻而來。


    她的偽裝委實是拙劣得很。


    他神色一暗,歎口氣,將她的手撥開,“朕待會兒便吃。怎的穿得這般單薄便過來了,身邊人是怎麽侍候的?”


    他蹙眉。眼前的小娘子隻著了裙衫,這般寒涼天氣,卻也不披著鬥篷之類。


    木香一聽,毫無遲疑便跪了下去,“奴婢該死。”


    阮玉儀縮了縮身子,恍惚地想,許是方才沒注意,落在了重華宮。


    他吩咐宮人將殿內的炭火添足些。他渥著她空著的手,企圖融掉她指尖的冰涼。


    她還記著來時的目的,不動聲色地抽迴了手,銜住桂花糕,湊了上去。香軟的糕點抵住他的唇,他略一猶疑,還是吃下了。


    他暗著眸色,不由分說地將這個吻加深。


    耳邊盡是細微的水聲,她軟在他懷裏,隻覺身子愈漸迴暖,甚至泛起幾分燥熱。


    木香垂首盯著地麵,耳尖泛著紅,不敢抬頭。


    不知過了多久,她方才得以借口不再攪擾陛下公事脫身。離了暖爐的熱氣,寒風一下便裹挾上來。也不知是後怕,還是冷得,她隻覺渾身有些綿軟無力。


    也沒注意是如何迴的落梅軒,總之她沾了榻,便歪在引枕上。稍一抹額角,那裏已布著冷汗,黏膩濡濕。


    她取了帕子拭了拭,忽而頓住,指尖明顯地顫著。


    她是不是不該因著一己私欲,去誘他吃下這般的東西?她放下手,死死揉著帕子,幾乎要將它揉入手心似的。


    他不僅是她那陰晴不定,需要時刻小心近身的夫君,他更是天子,是天下人的君王!


    如今新帝登基不足半歲,就算是他有能力將大權盡數握於手中,也難免天下稍有動亂,不及太平時候。這時他若是沒了,後宮眾人暫且不提,百姓將如何?大蕪將如何?


    他嗜血的名聲在外,卻也非真正以殺人為樂的暴君。


    天下易主頻繁,受難的終究是百姓。


    思及此,她臉色已是蒼白。但願淑妃那糕點裏的是不是烈毒,否則她就成了天下的罪人了。


    她起身,不顧身後木香喚她,往出快步走去。


    不能耽擱。她心裏隻有這一個念頭。她經過一名宮婢。那宮婢一驚,將她攔了下來,“婕妤?”


    “有何事容後再稟。”阮玉儀試圖繞過她。


    但那宮婢不讓,側邁一步又擋住她的去路,“婕妤莫急。奴婢是重華宮的,我們娘娘道,方才有些事不便言明,要您先看了這書信才好。”


    聽見淑妃一稱,她方才頓住。接過宮婢手中的書信,心如鼓擂。


    她略略掃了一眼,瞥見上邊的說辭,心中猛地一鬆,終是脫了力,跌坐在地上。


    她耳邊嗡鳴,隱約聽見那宮婢和木香相繼響起的驚唿。


    她攥緊了那信箋,後怕得渾身發顫。


    ——幸而那桂花糕也隻是桂花糕而已。她已無力去想,那時淑妃為何會如此說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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