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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兒向前飛馳,阮玉儀被新帝環在前邊。身下駿馬的脊骨鮮活地起伏,承托著她,她甚至能感受到它皮肉有節律的的牽動。


    因著馬匹正向前奔走,使得她不由往後靠。兩人的衣衫緊貼著,不留一絲縫隙,她的背上傳來的溫熱,是幾乎要將她灼傷的。


    寒風乍起,侵肌迫骨,將她吹得生疼,可臉上卻燒得厲害。


    “陛下,可否行得慢些?”她輕聲央道。


    身前的小娘子指節攥得泛白,細細顫著,被顛得沒了辦法,不時往他懷裏撞,最終隻好往後依著。


    他低笑一聲,氣息撫過她的後頸,“抓穩了。”


    淑妃默然地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神色不悲不喜。她似乎並不打算馭馬前行,隻安靜地坐著。那馬似是感受到她的意思,也是不動。


    “娘娘,您試試夾緊馬身,再拉韁繩。”薑祺驅馬緩步上前,在她的馬匹側邊停下。


    她怔了一瞬,才收迴飄遠的心緒,試探著按他所說照做,那馬果真邁了步子。


    薑祺在旁提醒,溫聲道,“娘娘不必著急,隻當是隨意散一散。反正我原也不打算去與他們狩獵。”


    風帶起他如墨的長發,他唇角噙笑,麵如冠玉。


    他確實無需與那些禁軍大臣爭,他們是為了在新帝麵前表現,爭新帝垂下青眼。可他薑祺是個什麽脾性旁人也不是不知,無人會催逼他參與進去。


    且不說他誌不在此,如今他位及世子,也不會短了錦衣玉食,隻要他不出何大事,鬱王之位無疑會落到他頭上,哪裏還需要費這勁。


    淑妃往前眺去。


    林深不知所盡,枝杈交錯勾結,恍若華蓋,篩去白日裏的光亮,昏暗得顯出森然之氣。


    可淑妃是個好勝的,哪裏肯聽,她一咬牙,猛地夾緊馬腹。馬兒會意,飛快向前奔走起來,但任她再快,也早尋不見薑懷央兩人的身影了。


    薑祺沒想到這容氏不過初次接觸此術,竟如此膽大。思及她摔了還得他來擔責,無奈隻得連忙策馬跟上。


    一開始,她馭馬奇穩,神情絲毫不見慌張。


    但到底生疏了些,恰逢一巨樹,馬轉彎時,她閃避不及,身子不受控製地向邊上傾倒,韁繩脫手,人一下就從那馬背上跌了下來。


    她摔在地上,鬢發散亂,垂著首,辨不清神色。


    薑祺一驚,命身邊侍衛去將那無人控製的馬追迴,自己則翻身下馬,大步至近前,蹲下身,“娘娘可還安好?”邊說,他邊暗自忖度此時拉她一把是否合宜。


    但無需他糾結,淑妃借邊上的樹,自行站起了身,拍去身上塵土。


    “無妨。”她麵色淡然,掩去那心有餘悸。


    這馬倒是有靈性的,感到身上無人,跑著跑著也就緩緩停下了。因此侍衛並未走出多遠。見他折迴,淑妃接過他手中的韁繩,利落地複上了馬。


    她直視前方,眸中晶亮,仿佛將方才被新帝冷落的憤懣,皆通過此途徑發泄了出去。


    卻說薑懷央帶著阮玉儀獵下幾隻獸後,也無需理會,自有侍衛將那些獵物收起,又奉承幾句。他心中有些索然。


    先帝輕武,自然不善騎射,遂每每圍獵,都是提前將獵物縛了,放在先帝跟前,他隻消放箭就是。


    但薑懷央久經沙場,他的箭矢是殺敵用的,不知凡幾的敵血獻祭了他的箭矢,使之寒芒愈發刺目。他自是會覺得如此個狩獵法,拘束得緊。


    於是他著人將圍獵場放開了一個口子,令隨身的侍衛不必跟隨。


    許是身後的胸膛寬闊,即使眼前之景愈發茂密昏暗,阮玉儀也不太擔憂。她有些被顛得麻了,稍動了動身子。


    他注意到,垂眸瞥了她一眼,“難受?”


    小娘子的手抓著馬鬃,已是有些脫力,攥得勉強。騎裝領口開得較低,露出一片雪膩的脖頸,他將身子稍往前傾,鼻息間盈滿清淡的花香。


    她微微搖頭,不作聲。


    他也沒再問,有意無意放緩了速度,分心去吻她的耳垂。


    不知行了多久,兩人才是下馬稍作休整。她四下裏望去,滿目隻有蓊鬱的樹木,將光亮遮擋得嚴嚴實實,極易辨不清方向。


    之前間或還會遇見旁的王公大臣,可眼下卻不見人影,仿佛一息之間,俱都隱去了。


    薑懷央也覺出了不對,隨手拔下方才獵下的狐狸頸上的箭矢,箭上有著倒鉤,連帶著勾出了一些血肉,狐狸的血噴濺而出,落了一點在他手背。


    他迴收了箭矢,插迴筒中,凝神四望。


    周邊一片死寂,襯得風吹樹葉的窸窣聲,也似震耳欲聾。


    隻是漸漸地,那動靜愈發得大,早不是樹葉細碎的聲響了,其間夾雜有枯枝被踩斷的聲音。


    “陛下——”她捉著他的衣袖,有些不安,“我們迴罷。”


    馬兒嘶鳴一聲,往後躲去,無奈脖頸處被韁繩拴著,隻能徒瞪著馬蹄。


    他目光淩厲,直掃過去。


    已經來不及了。


    落入眼簾的,是一隻半人高的棕熊,咧著森白的利齒,齒間黏連著涎水,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們,似是在盯著死物。


    它緩緩自灌叢中走出,濕軟的泥地留下一個個淺坑。


    平日裏,她見的多是貓兒狗兒的,何曾遇見過這般兇獸。她下意識欲驚唿,聲音卻卡在喉間,隻是張了張唇。


    “泠泠可害怕了?”她聽見他如此說。


    他揚唇,語調從容,攥著弓的手卻發指節泛白——太近了些,弓箭並不合宜,若是現下手上有長劍,倒更趁手些。


    眼下是不可輕易跑動的,否則恐會激得它撲將上來。他攜阮玉儀慢慢後退,始終與它保持著一段距離。


    許是覺得勝券在握,那棕熊也絲毫不急,跟著他們踱過來。


    “圍獵場中怎會進了如此猛獸?”她悄悄側首往斜後方瞥去,反手摸上係在樹上的韁繩。蔥白的指尖細細顫著,折騰了好一會才解開。


    按說為了保證天子群臣的安危,圍獵場會提前篩查,這類的猛獸是不會放進來的。除非——他們早已不知不覺中,出了圍獵場的範圍。


    薑懷央眸色沉沉。但過了圍欄,他不可能沒注意到。


    “殺人不過頭點地,”他低笑一聲,後退著靠上馬身,“頂天了不過與你殉情於此,泠泠可願意?”


    她在他眸中瞧見一絲正色,脊骨驀地竄上一股寒意,一時間不知與棕熊相較,哪方更該忌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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