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並未緊著要將小姐喚醒,而是先開了窗牖,叫外邊的空氣透進來些,才轉身去榻邊。


    至於那婢子,便叫她等著罷。


    阮玉儀著實是累著了,這會兒還沒有要醒的意思。她麵朝裏,整個兒幾乎縮成一團,小臉埋著,柔和的光線打在她麵上。若湊得近些,甚至能瞧見她肌膚上細小的絨毛,顯得很是安靜乖巧。


    這叫人怎忍心去打攪。


    許是在程府她的心事重,睡得也淺,木香開窗那會兒,便隱約有了意識,隻是身子沉得很,便怠懶著等木香來喚自己。


    可遲遲等不到木香的聲音,她這才睜了眼,支起身子。


    見小姐自己醒來,木香便將外頭那婢子的傳話知會與她。她聽了,倒也沒說什麽,由木香侍候著更衣挽發,便去了正房。


    去時的路上,吹了涼風,她眸中才散去困意,完全清明過來。


    等到了正房的廳室,卻見府中的幾位主子已是都在了,連那病弱的梅姨娘之女,喚作瑩姐兒的,也在靠門處端坐著。


    再看上首處,卻端坐有一著官服的男子,約莫不過三十出頭,神色平和,身形略顯清臒,且一身沉靜儒雅的氣質。


    見阮玉儀姍姍來遲,程朱氏麵色不虞,恐使得客人覺得被怠慢,便張口要嗬斥。卻見程睿歡喜地迎上了去,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地講些小孩子話。


    程朱氏尋不著說話的機會,唇囁嚅了下,才是罷休。


    這麽一個高大的男子繞著這小娘子蹦跳,襯得她愈發嬌小。雖知與癡子說話並無意義,阮玉儀臉上卻不曾有絲毫不耐煩,而是溫聲應著,像對待一個真正的小孩子般。


    寧何驚異於這癡子竟如此歡喜跟著這女子,便笑著道了句,“我看貴府公子性情還是極活潑的。”


    “那活潑都是小孩子勁兒,”程老爺連忙擺手,平日裏嚴肅的麵孔上也顯出幾分恭謙,“寧大人醫術了得,還望您為犬子盡心瞧上一瞧,若還能稍有好轉,下官定是感激不盡啊。”


    程朱氏也連忙附和。


    她瞥了眼阮玉儀,心道,同意長公主入府果真是對的,隻有像公主這般權勢的人,才能將宮中禦醫都請來,要知道這禦醫一職大多時候是專隻醫治皇帝一人的。


    可憐她兒癡傻二十多年,若是能早些治,這些年也能過得輕省些。


    如果往後睿兒心智全了,倒便宜了儀姐兒。她身世破落,父親又是畏罪自刎,她客寄於此,本就算得上是他們程府心善。若再要做正頭夫人,那更是高攀。


    卻不若叫她做個妾來得合適,如此,二少夫人一位便可另擇貴女。程朱氏心中以為程睿將愈,不禁盤算起來。


    阮玉儀見無人招唿她,又都是長輩在,也不敢輕易坐了。


    寧何卻注意到她一直立著,道了一句,“姑娘怎的一直站著”


    “儀姐兒,莫要杵著了,尋了地方坐下罷。”程老爺循著寧何的目光看向她,見她如此規矩,便溫聲道。


    這會兒得了話,阮玉儀方告了座。


    原既是隻看程睿一人的病,是無需闔府上下的主子都過來的,隻是程朱氏重視,這才提議將所有人都叫了來。也幸虧程府生齒不繁,這才一個廳室就裝下了。


    昭容睨了阮玉儀一眼,方對寧太醫道,“時候不早,便勞煩寧大人為程二公子看診罷。”


    其實以她的身份,是請不來寧何的。既然是今上的人,自是隻能由今上差遣。為討未來婆母歡心,昭容才是去托了太後,讓她去新帝麵前說一兩句,這才將人要來。


    不過就算並非看在她的麵子上,這也足夠叫程家人另眼相看了。


    程睿的癡病煩擾程家多年,她若對程家有此一恩,阮玉儀還能拿什麽與她爭。想著她眼角眉梢浮起倨傲的神色。


    聽了這話,寧何不由暗自歎了口氣。這位長公主殿下還真是素來擅長為難人的,且不說這程家公子的病是先天還是後天,就是這癡病,也不是光靠幾帖藥下去便能治好的。


    總不能叫人再發一次熱,或是再往哪個桌角撞一下,將那癡病嚇跑罷


    可畢竟是為人臣的,寧何也不能直接推拒了,這不僅顯得他寧家後人無能,失了顏麵,要是公主一發難,還容易招致災禍。


    他隻得委婉地道,“聽夫人說這病症已是有二十餘年,病根之深,輕易好不了,下官也隻能是暫且一試。還望殿下莫要寄以過多希冀,早些另擇高明的好。”


    昭容一蹙眉,還未說話,程朱氏便搶著道,“這些年來,我們什麽法子沒試,什麽名醫沒求過,原早不報希望了,幸而公主將您找來。隻要還有一線可能,便請您試上一試。”


    “你盡管去就是,不論結果如何,都不算你的過錯。往後賞賜是少不了你的。”昭容亦給他安心道。


    寧何等的便是這句話,這麽一來,他便能將自己摘幹淨了。於是他也不再顧慮,頷首上前。


    程睿這會兒正被鬟婢摁著坐下,他眼睛還一直落在阮玉儀身上,衝著她討好地癡笑。


    他歡喜阮玉儀,並無關男女之情,他隻曉得這表妹生得好看,說話也動聽。娘生起氣來還要斥他一兩句,可他卻從未見表妹對他說過一句重話。


    寧何立在他麵前,正巧擋了他的視線,程睿不知道要他站開些,隻自己個兒偏了腦袋。


    寧何見他還算安分,便上手望聞問切了一番,不過對著一癡兒,問倒是問出什麽來的。觀這程二公子生得壯實,且脈象從容和緩,流利有力,除去一癡症外,倒是極康健的。


    見寧太醫蹙眉不語,程朱氏還的當是瞧出了什麽毛病,連忙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程老爺怕她多話打攪了寧何,便瞪了她一眼。程朱氏這才住了嘴,靠進椅子裏,不再作聲。


    寧何又確認了一遍,這才直起身子,對著昭容拱手道:


    “程二公子並無大礙,倒是連藥也無需吃的。”誠然程睿是患有癡症,可是藥三分毒,他也不能為了應付,隨意給人開方子。


    隻是昭容哪管這些,以為寧太醫是在敷衍自己,便怒道,“你們太醫院這些人醫術不見得有多高明,敷衍人倒是一套套的。怎麽,本宮還支使不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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