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又躺了兩日,嶽無音才有力氣下床。


    雖然她這次並沒有受什麽外傷,但內傷嚴重,渾身上下竟然是一絲力氣都沒有。


    不過即使能下床走動,嶽無音卻仍龜縮在這一偏殿之內。


    這幾日諸多來往之間,上至仙雲門掌門,下至青司這等侍女,口中皆道蒼辰真人會收她為弟子,她便是仙雲門最寶貴的小師叔。


    嶽無音撥弄著懸掛在各處的細碎夜光石,暖光照滿了殿中的每個角落,讓這間冰冷的玉殿變得如夢般迷幻。


    她這幾日不曾見過蒼辰真人,始終無法將那少年的模樣與蒼辰真人聯係在一起。


    前世的蒼辰真人,九十五載結丹,又過一百餘七載成就元嬰,不足四百歲便飛升靈界,天賦驚人,古今難尋。


    而能稱作天才的人,除卻靈根,心性悟性,求道之決心,缺一不可,皆是毅力非凡之人。


    前世蒼辰真人並無弟子,一心向道,心無旁騖。


    哪怕重來一世,傅鈺親口許諾,嶽無音也不信這位大能會甘願的收她作為弟子,甚至她自己也並不想耽擱這位真人的修行之路。


    “丫頭,你與我來。”蒼辰真人站在門口,敲了敲門。


    他頭發用青玉冠束起,看上去利落不少,說完這句話就立馬轉過身往外走去。


    嶽無音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繞了幾道彎,才到了主殿,發覺外麵正是黑夜。


    而殿門正對著,便是一輪圓月。


    花瓣如雪般往下飄落,月桂樹下,蒼辰真人已經立在玉石桌旁,寬大的袍袖隨風擺動,道骨仙風,仿若即將乘風而去。


    嶽無音一手扶著殿門,緩緩踏出,迎著少年視線,走到了跟前。


    她一時分不清,麵前的蒼辰真人,究竟是人,還是九天之仙。


    一股柔和的力量將她放置在玉石圓凳上,嶽無音安穩的坐在桌前,看著蒼辰真人取出一套茶具,不緊不慢的開始沏茶。


    “真人……”嶽無音艱難的將視線移開,小心的喚了一聲。


    蒼辰真人屈指一彈,一團白焰便到了小爐下,溫度迅速攀升。


    他轉過頭,看了嶽無音一眼。


    兩人之間一陣沉寂,直到蒼辰真人將茶沏好之後,才又有了聲音。


    “你放心,我既然已答應收你為徒,便不會再反悔了。”蒼辰真人不緊不慢的將茶分好,把其中一小盞推到嶽無音麵前。


    嶽無音低頭看了眼清透的茶水,又抬頭看向少年。


    “真人若是不願,晚輩也不會強人所難。”嶽無音皺著眉頭,又道:“真人一心向道,若收我為弟子,難免會分神耗力……”


    麵前的少年嗤笑一聲,當即便道:“收你一個徒弟,還耗不了我多少精力。”


    “他們說收徒弟就像帶孩子,但我仔細想了,你這般精明的小丫頭,和那些蠢物可不同。”蒼辰真人手指放在茶盞邊上,輕輕的敲了敲。


    “喝了這盞茶,你便是我蒼辰的徒弟了。”


    少年的眼眸仿佛可以蠱惑人心,讓嶽無音不自覺便伸出了手……


    “從前事既往不咎,你雖因我之故深受流言之擾,而我亦救你一命。”蒼辰真人神情嚴肅。“我雖不曾收過徒弟,但卻深知一師的重要。”


    “且看今後吧。”


    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將茶盞塞進嶽無音的手裏。


    嶽無音聽了他一席話,已激動的不行。


    那冰冷的茶盞被蒼辰真人親自塞到她手裏,嶽無音不再有任何猶豫,一口飲下。


    “咳咳!咳……”


    小丫頭的臉皺成一團,麵前的蒼辰真人卻是哧哧的笑了起來,琥珀般眸子裏滿是月輝,絢爛極了。


    嶽無音一邊吐著舌頭,嘴裏雖是苦澀,麵上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周執事站在山路上的一處大樹後,見今夜月色如此之美,悠哉悠哉的下了山。


    玉衡真人那可還等著他的迴信兒呢。


    ……


    天一亮,嶽無音便隨陸子淵去了外門。


    而傅鈺卻被蒼辰真人扣留在了括蒼峰上,自家師叔神秘極了,掏出一小小的玉盒,塞到了他手裏。


    這一切,嶽無音自然是不知曉的,她與陸子淵去外門,除卻將行李收拾了,最重要的便是把落空崖一事給徹底了解


    吳正陽幾人已經扣留在執法堂好幾日,連餘暉宋湛也不例外,就等著嶽無音發話處置。


    陸子淵禦使著飛行法寶落在外門廣場,頓時就吸引了無數視線,而曹執事早就在此等候多時,見兩人到來,連忙上前見禮。


    “見過陸真人,見過嶽師叔。”曹執事一行禮,廣場眾人皆變了臉色。


    嶽師叔……


    那麽說傳言不假,這嶽無音真拜入了蒼辰真人門下?!


    嶽無音一心想著餘暉的傷勢,也沒在外門廣場上多逗留,與陸子淵馬不停蹄的去了執法堂。


    外門雖不全認得嶽無音,但皆認得陸真人的臉,見幾人過來,二話不說便領著去了吳正陽眾人所在之處。


    隻是一見到他們,嶽無音心下卻有些驚訝。


    餘暉身體倒是無事,隻是另外一人卻是讓她有些驚訝。


    吳正陽臉色青黑,頭始終低垂著,一雙渾噩的眼時不時的掃一下周圍,嘴裏不知在念叨些什麽。


    甚至是袁承的狀態都比他好。


    一見她進到屋子裏來,吳正陽猛地來了精神,幾步上前撲了過來,被執法堂的人攔住。


    “嶽師妹!嶽師妹!碧清玉寶草呢?!”他嗓門很大,吼了幾句卻又帶了幾分哭腔。“那可是我的機緣……我的機緣啊……”


    嶽無音疑惑的看向一邊的祝從雙與方子卓,兩人倒是無恙,隻是略帶憔悴,至於餘暉宋湛與平常更是沒什麽兩樣,看見她還帶著幾分激動。


    而袁承卻有些感慨。


    易瀟已經被送出仙雲門,家中自有人來接他迴去,隻是……


    “說到底,也是我逼得太緊了。”袁承看向麵前的小姑娘,道:“嶽師妹,你若怪就怪我好了。”


    嶽無音沒說話,隻是先行將餘暉宋湛帶了出來。


    “師妹之舉,無以迴報。”餘暉深揖,再抬頭,眸中已帶水光。“芷雲在天之靈,也可安息了……”


    嶽無音連揮了揮手,“我亦是為了自保,師兄不必如此。”


    她並非心善之人,對於吳正陽三人與袁承罰一年俸祿,也不再追究了。


    至於易瀟,也已經得到應有的處罰。


    將外門之事處理妥當,嶽無音正準備與陸子淵返迴括蒼峰,曹執事卻送來了一件東西。


    原本他與青司是一同要隨嶽無音去括蒼峰的,隻是他們二人暫且在外門收拾行李。


    但他一接到此物便覺耽擱不得,連忙送了過來。


    嶽無音接過來一看,發覺是一封書信。


    薑衍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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