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也就由不得三皇子說不開了。


    太子就像鬣狗,咬住目標後就絕不鬆口,就算不要死,也得狠狠要掉一塊肉。


    三皇子猶豫再三,心中不斷咒罵太子。


    ——就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


    三皇子終究不情不願地打開了木匣,然後不複往日氣勢道:“這,此乃府上鄉裏巴人聽聞長姐的事後,特意托我帶過來的。”


    太子湊過去一瞧,驟然捧腹大笑:“三弟啊三弟,此等腥臭之物難等大雅之堂,更何況尊貴如長姐?”


    太子捏著鼻子又瞧了鹹魚幹一眼:“臭不可聞,臭不可聞。”


    也不知道太子是在說鹹魚幹,還是在指桑罵槐。


    三皇子一臉愁相,有苦難言,現在被太子這麽一嘲弄,心中更是懊悔不已,悔不該當初聽信曹東傑的計策。


    這都是什麽餿主意。雖不至於受到什麽實質性的打擊,但此事以後會被太子拿在手中惡心人。


    麵子有損。


    太子用力一拍打木匣,將木匣蓋子合上。


    也許在旁人看來,他飛揚跋扈,姿態蠻狠,甚至說太子無道。可恰恰相反,他這麽做都是有原因的,並非單純為了羞辱三皇子。


    更是在透露幾個訊息:第一,自己與三皇子水火不容,長公主不用奢望左右逢源,兩邊都不得罪,這是不可能的。第二,自己乃太子之尊,比起三皇子明顯要強上許多,這站隊最好深思熟慮。


    以上就是太子做猖狂舉動的原因——在漢皇室,沒有一個人心機不深。


    柳念珺坐在位置上看著他們表演,不過現在該是她登台表演的時候了。


    她起身,走到三皇子的麵前,親手接過木匣,麵露笑容道:“三皇子有心了,這鹹魚幹確實是我戒不掉的愛好。”


    三皇子的麵色不可謂不快,他立馬會迴笑道:“長姐喜歡就好,另外長姐直接稱唿我為‘三弟’就好,‘三皇子’顯得生分。”


    瞧得兩人其樂融融,另一邊的太子可就不怎麽開心了。


    他道:“長姐,這鹹魚幹可是賤民用的東西,實在難登大雅。”


    三皇子嘴角一動,他直到自己這是贏了。雖說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但自己可是做過調查的,這些話是萬萬不願意說的。


    這太子果然還是過於驕傲,竟然不知道這些。


    太子繼續踩雷:“江湖第一美人的金釵才配得上長姐,這等鹹魚俗物,實在,實在不妥。”


    柳念珺按照計劃開始表演。她將自己頭上的江湖第一美人金釵摘下,然後輕聲道:“大不了,在吃鹹魚時將金釵摘下,這樣就不需要太子擔心了。”


    太子麵色一僵,柳念珺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她選擇站在三皇子這邊。


    “既然長姐非要如此,便沒什麽好說的了。”太子退下一旁,等著三皇子。


    三皇子抓住機會落進下石,給太子撒眼藥道:“某些人真是沒有眼力,長姐之容貌還需要小小金釵肯定?這金釵是因戴在了江湖第一美人的發鬟上出名的,而不是誰戴上了金釵誰就是江湖第一美人。長姐之容貌,完全需要這些外物來肯定。”


    太子的臉色變得和三皇子初拿出鹹魚幹時差不多。


    繼續留在這顯然也是受辱,太子隻得抬手,簡單告別後,匆匆離開。


    三皇子揚眉吐氣,覺得渾身說不出的痛快。


    那什麽曹東傑,是個有點用的人,迴去該賞!


    柳念珺和三皇子交談了一會,兩人都是抱著目的在聊的,不可能不交談甚歡。


    等快接近中午時,三皇子選擇離開。皇宮不比他們的府邸有專門的人做飯菜,這都是禦廚統一準備的,況且柳念珺剛迴來,就必定要和父皇和皇後一塊吃。


    三皇子自然是畏懼漢帝的。


    和漢帝一桌吃飯,不亞於在懸崖之上走一段鋼絲,再美味的飯菜也食之無味,還是自己迴府邸吃比較舒服。


    告別之後,很是滿意的三皇子迴到府上,在飯桌上喊來了曹東傑。


    能上飯桌,在漢朝所有大戶人家中算是最高的禮待了,是將他當成了自己人。


    三皇子手下的智囊中有此殊榮的也沒有幾個。


    “敬你一杯。”飯桌上,三皇子笑吟吟地端起酒杯,朝曹東傑金敬酒。


    曹東傑恭謹結果,隨後道:“殿下客氣了。”


    “哈哈,不客氣,不客氣。”三皇子的笑容根本就沒有消失過,“你是沒看見太子那臉色,簡直像是出門踩了屎,不不,是吃了屎,哈哈~”


    三皇子給自己倒了許多杯酒,情到激動時還會用力拍打桌子,發泄自己的興奮。


    曹東傑隻是陪笑著,他很清楚自己能夠上桌完全是因為三皇子高興過了頭,等他冷靜下來說不定會後悔今日的舉動。


    這獻鹹魚隻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罷了。


    等三皇子心情差不多了些後,曹東傑道:“殿下難道就因此而滿足了?”


    三皇子一愣:“難不成你還有什麽計策?”


    他有些驚訝,一開始就沒指望曹東傑能夠幹什麽大事。


    可現在等事情結束後,人也冷靜後一想,這人也許真有幾分本事。一般人敢來三皇子用鹹魚獻策嗎?先不說本事如何,但就是這份氣魄就已經很厲害了。


    曹東傑神秘一笑,道:“殿下,我自然是有計策。”


    三皇子放下酒杯,一臉認真道:“先說來聽聽。”


    曹東傑問道:“殿下覺得自己比之太子如何?”


    三皇子不假思索道:“太子爾爾。”


    曹東傑一笑,又問道:“旁人覺得太子如何?”


    “這個倒是不好說。”三皇子道,“在本皇子這邊的,自然是支持本皇子的;在太子那邊的,自然就又是支持太子,所以這事難以給出定論。”


    曹東傑道:“三皇子口中‘支持’和‘反對’的人都是漢京的官員,但有沒有想過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一大殿下需要拉攏的人。”


    “哦?”三皇子越來越感興趣,“還有這樣的人。”


    曹東傑道:“漢帝穩坐皇位有三大原因。第一,軍隊,漢帝為了防止將來發生兵變,故此不給兩位皇子接近將士的機會。第二,政臣,這也是漢帝鼓勵兩位皇子去爭奪的,隻不過需要注意的是,皇子可以上居下地收服,不可平等地結黨,這會為殿下將來登基埋下禍患。”


    曹東傑頓了一頓,三皇子忍不住道:“說實話,這兩者我都知曉,沒什麽可說的。”


    “確實。”曹東傑道,“這兩者想來殿下從自己的智囊團中聽得多了,也不需要再說。可後麵這一個才是被人忽略,卻異常重要的步驟。”


    “願聞其詳。”三皇子道。


    曹東傑便開始說起:“自古以來,得民心者,得天下。”


    三皇子眉頭皺起:“若是帝王也就罷了,這儲君之位,也要民心?”


    曹東傑笑著說起了往事:“昔年大禹以德禪讓與益,可大禹之子借著民心,靠武力奪走了天下之主的位置。”


    三皇子一思索:“這不還是要靠武力嗎?”


    曹東傑歎了口氣:“殿下怎麽還不明白呢?這民心自然不僅僅是那些走卒販夫的民心,而是藏在民間之人才心!”


    三皇子有所悟,卻又具體說不出自己明白了了什麽,便道:“還請詳細說說。”


    這下他態度恭謹了不少,腰也挺直了。


    “先問問殿下,漢帝年齡幾何?”


    “具體還正不知曉。”三皇子想了下,“四十多,也許也不到。”


    曹東傑便道:“漢帝在位不出意外,至少還得十餘載。這十餘載的時間,足夠一個士兵攢軍工至小將軍之位;也足夠一介布衣書生成為朝廷砥柱。”


    曹東傑壓低聲音道:“殿下,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隻要安排得好,最後這漢帝之位可不是當今漢帝想傳誰就能傳誰得。”


    三皇子眼睛瞪得滾圓,眸子裏出現亮光,實覺得可行。


    咚!


    一聲巨響,三皇子將酒杯舉起又砸下,那氣勢倒是頗為嚇人。


    曹東傑心中又驚又疑,明明眼見著對反心動了,怎麽還會如此?


    後麵隻聽三皇子道:“這些大逆不道的話萬萬不可再說,這次本皇子就當沒聽見,以後你也別再說了。”


    接著他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本皇子特別愛惜人才,不忍心他們蒙塵,所以你再繼續說說你的計策。”


    曹東傑鬆了口氣,都是虛驚一場。


    “既然殿下問了,那就沒有不說的道理。”曹東傑用下巴點了點西北方向,“殿下可知今年西北多地鬧了蝗災?”


    “有所耳聞。”三皇子道,“可這怎麽了,難道要靠賑災去奪聲望嗎?”


    三皇子搖頭道:“這並不容易,以往有這種事都是陛下讓太子去做的,以為正統。說實話,這賑災也就是一些人撈錢的手段罷了,不好插手。”


    “不好插手。”三皇子強調道。在他眼裏,去處理賑災基本上是付出多,收獲少,很不劃算。


    但是曹東傑卻道:“殿下,咱們不是有長公主這一張牌嗎,現在正是用的時候。”


    “長公主?”三皇子到現在為止依舊不想麻煩她,很多事情都是麻煩了一次就消耗一個人情。


    為了一個雞肋消耗一次人情,不劃算。


    “實話說吧,為了一次賑災不值得勞煩長公主。好鋼用在刀刃上。”


    曹東傑便開始解釋道:“賑災對太子而言確實是雞肋,可對於殿下來說不是,是掙聲望的好機會。”


    “詳細說說。”三皇子願意聽,要是曹東傑能給出足以令人信服的理由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曹東傑道:“殿下,想要讓人才主動投向自己,就需要聲望。而胡這些賑災就是最好提升聲望的辦法。”


    “這還不夠。”三皇子搖頭,他很難用切實可見的東西去換那耳虛無縹緲的東西。


    還有就是賑災不一定百分百是好事,萬一太子從中作梗,這事可能會惹出不小的麻煩。


    曹東傑道:“這確實不是立刻就能看見收益的事情。不過要是不需要我們去求,長公主主動將這事情交到我們手中時有如何?”


    三皇子道:“還有這等事?長公主為何要這麽偏袒我們?”


    “長公主初來皇宮,自然不懂這些事情。可這不是有我嗎?”曹東傑指著自己道,“隻需要和長公主‘簡單’說幾句,我有自信讓長公主主動來幫這個忙。”


    “當真如此?”


    “當真如此!”


    三皇子思慮,如果真能夠和曹東傑許諾的這般,倒真可以考慮考慮,反正自己也沒有其他的什麽損失。


    “如果正能做到的話,倒也不是不行。”


    三皇子準備再和自己的智囊團們商討商討,看看有沒有施行的可能必要。


    曹東傑這時拱手道:“這權當是我給投殿下府中的投名狀。”


    三皇子點點頭,這能夠出謀劃策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尤其是現在這人還能和長公主搭上關係,是急需要的。


    可用人之前,也有些問題還是需要問一問的:“你,為何不去投入太子門下?”


    曹東傑一笑,這個問題自己早就預料到了,也自然早就知道迴答。


    他迴道:“也不瞞三皇子,我曾去過太子門下,不過還未見到太子就被門外的下人給轟走了。見微知著,下人氣焰都如此囂張,其主人自然也就不用說了。”


    三皇子的表情看不出有變化,但誰都知道他有些不高興。


    同為皇子,卻沒有被第一時間選擇,作為備選,自己顯然不高興。


    聰明如曹東傑,自然也清楚自己這麽說的後果。


    而非要這麽說的原因也很簡單,曹東傑現在要的不是三皇子的重用,需要的是三皇子的信任。


    重用,靠自己的才幹,有把握將三皇子控製在自己手中。可信任卻不行,這玩意如果一開始沒有,後麵能力越強,這份不信任會更強。


    所以現在的吃虧從長遠來看,可是大賺!


    三皇子倒是也有些氣量,消化了一會後,最終還是願意接受曹東傑。


    不過這一切都還是要看曹東傑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忍氣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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