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機意識到情況不妙,雖然自己也是京商會的目標,但自己好歹有武功,身邊也有高手跟著,不用太過擔心。


    可遊錢卻沒有這一切,而且她還主動在人家眼皮子地下走來走去.......


    不。


    張玄機想到一種可怕卻又合理的可能,遊錢之所以能夠進入京商會,完全是京商會故意而為之,為的就是方便掌握她的動向。


    這行為就好像是屠夫在養牲畜,在需要的時候,他們就會露出猙獰的麵孔和可怕刀子。


    隻是等張玄機站起來後,想要衝出雅間時,卻被三皇子喊下。


    “你打算去哪找遊錢?她的家?神將府?”三皇子拍了拍手,雅間門外走進一個背著刀的武士進來。


    “你若是去那些地方找她,我保證你絕對不會找到。”


    張玄機直勾勾地盯著三皇子,相信他不是在說謊:“遊錢在哪?”


    三皇子指著那刀客道:“京商會是塊肥肉,沒有人不要想咬一口,所以我早年間就讓我的人混入了高層。遊錢此時此刻在何地,我知道,你不知道,不過你跟著我的人去了,你就知道了。”


    聽著三皇子繞口令一般的話,張玄機眉頭一皺,雖有些擔心這是誆騙人的陰謀詭計,但他不敢拿遊錢的性命作賭,還是選擇跟著這名刀客離開。


    兩人都是武林好手,自然不用下樓梯和走人滿為患的街道那麽麻煩。


    他們從雅間的一扇窗戶離開,飛簷走壁,在人家的屋頂上徑直朝某個方向趕去。


    路上,張玄機問道:“我們這是要去什麽地方?”


    “遠山鏢局。”


    “遊錢在哪?”


    刀客迴道:“我不知你口中說的是誰,帶你過去是殿下的命令,你去了便知。”


    張玄機便再閉口不語,加速朝遠山鏢局奔去。


    一盞茶不到的功夫。


    前麵的刀客便突然停下來,指著麵前一座沒有匾額的宅子道:“這裏便是遠山鏢局的分處。”


    張玄機往四周瞧了瞧,附近空蕩蕩的,街上幾乎沒什麽人,一個鏢局若是開在這樣的地方,怕是不想接生意。


    “你確定這真是鏢局的分處?怎麽這麽冷清?”


    刀客迴道:“鏢局是京商會設立的,除了押鏢之外,同時也兼具護衛京商會財物的職責,另外還有一職責......就等殿下給你解釋吧。”


    張玄機摸不著頭腦,但也不願再耽擱,於是就從屋頂上飛下,飛到紅漆門前。


    稍微猶豫了下,還是推門而入。


    進門之後,所有人的眼睛齊刷刷地望了過來,其中的護衛,也許不能算護衛,就是會些武功的人走過來,對張玄機道:“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現在立刻出去!”


    張玄機有些為難,這私闖民宅確實是自己理虧在先,總不好直接抽出劍壓迫他們吧?


    自己又不是強盜,劫匪。


    “我來這是為了找一個人。她叫‘遊錢’或‘遊安寧’”


    “沒有這個人,沒有。”那人似乎很不耐煩,趕著張玄機出去,“快點出去,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這......”


    在張玄機左右為難之時,三皇子身邊的刀客也進來,亮出一塊牌子,那些穿著金錢袍的人頓時沒了異議,退迴他們各自的位置。


    張玄機得以在這偌大的分處裏暢通無阻。


    隻是這分處地方實在太大,若是在地上尋找,恐怕沒那麽容易找到遊錢。


    四處瞧了瞧,張玄機發現不遠處有一根數人高的旗杆,上麵掛著遠山鏢局的鏢旗。


    “就它了。”


    張玄機用輕功攀登上去,附近的人似乎不滿他這個動作,想要出麵製止,但礙於那塊令牌的威懾,他們隻能留在原地眼睜睜瞧著他上去。


    站得高,望得遠。


    這話不假,但後麵還得跟一句“瞧不清”......整個遠山鏢局分處盡收眼底,但所有的屋子都縮小了不少,人的臉更是模糊成一片顏色。


    張玄機眯起眼睛,俯瞰四周,來迴數遍之後才終於發現了一處端倪。


    有一人奇怪地趴在牆角窗戶下,可沒過多久,她突然驚慌逃竄,隨後那屋子的門被打開,一隻長槍從裏飛出,直接洞穿了她的心髒。隻能


    血液像花一般綻放。


    “遊錢!”


    張玄機飛蹬一腳,暴掠而出,那粗壯的旗杆攔腰折斷,轟然倒地。


    眨眼之間,張玄機來到那處宅子,攙扶起正要跌倒的遊錢。


    “痛~好痛~”


    遊錢每說一個字,嘴角就會淌出深紅的血。


    張玄機不敢直接將這柄長槍拔出,就用青玄劍將她背後的長槍用手穩住,再一劍削斷。


    “先別說話,我帶去你去求醫!”


    張玄機抱起遊錢,並用腳全力一踢,那截斷長槍橫向飛出,撞在屋子的門上,將直接撞到。


    他往裏麵望去,恰好得瞧見最後一名穿著繡有紅色山峰圖案的黑袍背影一閃而逝。


    ——這些京商會的人真是會趨利避害,見到危險就逃。


    張玄機倒是很想衝進去將那些人給抓住,但遊錢的傷勢看起來更嚴重,實在耽誤不得,才不得不暫時放過那些人。


    “遊錢,你可千萬別閉眼睡覺啊。”


    張玄機踩在牆上上了人家的屋簷,可無論他怎麽動彈,懷中的遊錢都一絲顛簸。


    行動如箭,強烈的風擠壓著空氣,人難以唿吸。


    張玄機自身倒還好些,但氣息微弱的遊錢卻在原來慘白的麵色上漸漸出現了無法唿吸時的青紫色。


    “冷~”


    不知怎麽的,遊錢感覺越來越覺得吹向自己的風發冷,就好像是將自己丟進了帶水的冰窖裏,那種寒意深入靈魂。


    試著睜眼望去,除了能瞧見一張驚慌焦急的臉外,那天空越來越小,陽光也越來越無力,視界內的一切都快要被黑暗所吞噬。


    “張玄機,我好像聽見了很多奇怪的聲音,又鈴鐺聲,鐵鏈聲,還有亂七八糟的喊聲......”


    張玄機換了口氣,有些慢下來的速度再次迴到極致:“遊錢你聽著,萬一聲音喊你過去,你可千萬別答應,知道了嗎?!”


    “你說什麽?”遊錢的意識開始渙散,已經不能清楚感知身邊事情的變化,自顧自的說道,“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其中剛中槍的時候好痛,痛到要死......可現在卻沒那麽痛了......雖然還是有點痛......”


    “你少說點話,說話傷元氣。”張玄機想讓遊錢保持清醒,可據他所知,遊錢現在連唿吸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就更說更加浪費力氣的說話了。


    “你說什麽?我聽不見。”遊錢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深不見底的水裏。


    水,隔絕了外麵的一切聲音。


    但突然之間,一股神秘的力量湧來,將她從水裏撈出,甚至還歸還了她的力氣。


    張玄機也能發覺這變化,遊錢原本癱軟的身體一下子就有了力量,可這卻讓他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迴光返照......這絕不是什麽好兆頭。


    遊錢有了力氣,從她的腰間取出了那枚她自己鑄造的“安寧銅錢”。


    “張玄機,你答應我件事。”


    “你說。”


    遊錢將那枚銅錢塞入張玄機胸前的口袋裏,然後道:“替我將這枚銅錢轉交給霍衛光,就說有下輩子的話,我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胡在投胎,然後再嫁給他。”


    “這事,你還是自己和霍衛光說吧。”張玄機想讓遊錢提著這口氣,讓她不要就此放棄。


    “不行了,我能感覺到......”


    遊錢的精神又開始渙散,眼裏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這一下後,遊錢怕是真的要......


    “張玄機,和你說些正事。”遊錢突然吐出一口血來,她自己伸手抹去,像個沒事人似的繼續道,“本來這事我是打算留給我自己說的,但恐怕不允許我這樣做了,所以這事就交給你了。”


    “京商會聯合太子意圖對霍衛光不利,你要快點迴去告訴霍衛光,讓他做......”


    遊錢說一半竟然睡了過去。


    “遊錢醒醒!”


    張玄機將遊錢喊醒,可瞧著遊錢睜開的眼睛,眼眸中無神采聚焦,完全是......將死之相。


    “我好困,你.....別喊.......”


    遊錢的眼皮不受控製地開始閉合,那種墜水的感覺又再次湧了上來,將她包圍住......然後徹底吞噬掉......


    “遊錢!”


    “遊錢!”


    張玄機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在發顫,而遊錢的手卻已無力垂在空中,隨著風晃著。


    “遊錢......”


    來到迎春苑的門口,門邊的護衛都沒有反應,就見到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消失在他們的麵前。


    幾個護衛麵麵相覷,他們真的很難確定剛剛過去的是人,還是自己沒睡好的幻覺。


    張玄機在庭院中央刹住腳步,身後跟來的疾風將附近紮根不深的植物全部吹翻倒地,露出土壤來。


    尹陰出現在屋脊之上,好奇發生了什麽。‘


    李季這時也感知到動靜,從屋裏走了出來、


    “怎麽迴事?這女人是誰?”


    張玄機立即抓住李季的手腕,用急得滿是血絲的眼睛盯著他道:“月神醫在哪?”


    李季瞧了下張玄機懷中的女子,隻是瞧了一眼就搖頭道:“月神醫醫術確實超凡脫俗,但也是人間神醫,能治瀕死病人,但無法讓已經死去的人起死迴生。”


    “我問月神醫在哪?”張玄機知道現在自己一定很不可理喻,但沒有辦法,自己已經方寸大亂......


    李季倒能理解張玄機的無禮唐突,畢竟他還年輕,經曆的生離死別胡會少許多。


    “月神醫在數日前就離開漢京了。”


    張玄機轉身抱著遊錢往外衝去,可李季卻在後麵喊道:“張玄機,你清醒些,心髒被洞穿,又流了那麽多血,她......已經死了!”


    不聽,不信,但更多的還是不願意接受。


    張玄機出門,門外站著三皇子和他的手下。


    三皇子瞧了一眼,不需要什麽眼力,就能分辨出遊錢已經魂歸西天。


    “她死了。”三皇子又重複了一遍他不喜歡聽到的話。


    而三皇子瞧張玄機無視自己,依舊往前走去,也不覺得被冒犯,隻是繼續道:“你就是訪遍漢京所有的醫館,也絕對治不活一個已死的人。”


    張玄機繼續走。


    “你為了一個已死的人浪費時間,有沒有想過活人該怎麽辦?”


    張玄機的腳步頓住,迴過頭來,盯著三皇子,不明白他的意思。


    “遊錢家中尚有人在。”


    “是他們!”張玄機立即迴迎春苑,將遊錢平放在床上,隨後滿身是血的離開迎春苑,朝遊錢的家裏趕去。


    “千萬不要再出事了!”


    三皇子這時也對身邊的高手道:“跟上他,如果途中遇刺,立刻吹哨,會有高手前來支援的。”


    “屬下領命。”


    張玄機的輕功已是很快,而三皇子派出的這名高手的速度卻更快,輕鬆地跟在張玄機身後。


    一會的功夫,張玄機就來到遊錢的家門口前。


    遊錢家的門口大開著,張玄機心裏“咯噔”一聲,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前幾次來遊錢家,她家的門都是緊閉著的,可現在卻開著......


    一陣風吹來,張玄機的麵色頓時變得慘白。


    他聞到了一陣血腥味,雖然自己身上也有不少的血,但風是迎麵吹來的,絕不會是自己身上的。


    張玄機深吸數口氣,醞釀了許久的情緒後才剛抬腿走進遊錢的家。


    一進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互相抱在一塊,卻倒在血泊中的遊錢爺爺和奶奶......


    “京商會!京商會!”


    張玄機捏著拳頭,一腔怒火無處發泄,這世間還真有視人性命如草芥的王八存在。


    青玄劍幾次劍鳴,想要出鞘,可附近根本沒有需要用它的地方。


    於是,劍意、殺意和怒火都藏在劍鞘深處,等待爆發的那一刻.......


    張玄機走向遊錢爺爺奶奶的屍體,將他們擺到床上,又給他們蓋上被子,就好像他們僅僅是睡著了一般。


    “遊家三口人的性命......需要有人來償還。”


    張玄機走出房間,真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鎖上裏門,走出院子後,再鎖上大門......但他身上凝固了又凝固的血衣卻沒辦法讓人相信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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