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其他弟子也漸漸瞧出了些名堂,其中有人道:“你們有沒有發現大師兄使的劍法即陌生,卻有些熟悉?”


    此話一出,立即得到絕大部分龍虎山弟子的認可,但他們就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張玄夏比起這些弟子更了解張玄機的過往,知道他絕無可能背著自己偷學劍法,也不可能入山林一個月就有什麽奇遇而神功大成。


    這不是小說,是不可能遇上那種匪夷所思的事的。


    何況,大師兄使的劍法極為熟悉,熟悉到讓他以為自己可能也會那套劍法。


    “真是怪事~”


    張玄夏決定再瞧瞧,說不定能找到一點線索。


    ...


    霍衛光是局中人,他的體會可比旁觀者要強烈得多。張玄機現在使用的劍法招式新穎,絕不是披著皮的太一劍法,而是真正新一套的劍法。


    可這劍法卻怪異得很,他也與不少劍客比試過,但從未有一名劍客給過他這種奇特的感覺。


    他好像不是在對劍,而是......在對拳。


    以己劍對他拳。


    且隨著招式的增加,這種荒唐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


    “我明白了!”張玄夏突然喊道,他總算將張玄機的這套劍法給認了出來。


    身邊的弟子也豎起耳朵,極期待著張玄夏為他們解惑。


    “大師兄使的根本不是劍法!”


    龍虎山弟子紛紛皺眉,反問道:“拿著劍不是劍法,難道使拳法?”


    “沒錯,就是拳法!”張玄夏對著張玄機的招式現場解析道,“你們看這一招‘劍纏劍’,不就是‘四象拳’中的‘龍抬頭’?還有這招‘劍壓劍’,不就是‘鳳迴首’......”


    被張玄夏這麽一點撥,龍虎山的弟子將張玄機此刻所使用的劍招都一一應對了起來。


    “這竟真是‘四象拳’!”


    “可這不是拳法嗎?大師兄怎麽能用劍使出?”


    龍虎山弟子們的注意已從勝負完全轉移到張玄機這套嶄新卻又格外熟悉的劍法之上。有弟子學著張玄機那樣握劍,再試圖使出“四象拳”。


    咣當!咣當!


    劍落了一地,也沒人成功使出一招像樣的四象劍。


    可他們並不氣餒,因為麵前的大師兄就正熟練地使用著這套劍法。


    他們隻需要向大師兄請教其中的奧妙,便意味著他們也能夠學會。


    “大師兄!”


    “大師兄!”


    “大師兄!”


    龍虎山弟子的情緒被點燃,他們認識的那個練武天才大師兄又迴來了!


    甚至連一向沉默寡言的張玄夏也被這氣氛感染,目光灼灼地望著張玄機。


    而全身心投入戰鬥中的霍衛光和張玄機忽視過濾了外界的聲音,他們眼中、耳中隻有彼此。


    “張玄機,這套劍法叫什麽名字?”


    “還沒想好。”


    “沒想好?”霍衛光心中的滋味有些複雜,張玄機一套連名字都沒有起好新劍法就能讓自己無可奈何,若是等他完善大成了,自己豈不是定要敗於這套劍法之下?


    一念及此,霍衛光的攻擊便猛烈了幾分。他也有自己的驕傲,可不習慣、可不喜歡敗於人下。


    張玄機秉劍應對,轉攻為守。霍衛光的攻擊固然“雷聲雖大”,可經過這套四象拳衍變出來的劍法接觸之後,實際卻是“雨點小”。


    也就偶爾有那麽輕飄飄的幾劍會突破他的防守,但在輕功風雲步的閃避下,能夠做到完美無傷。


    張玄機的“四象劍法”越來越圓融。林間的兇獸終究是獸,智力有限,哪比的上與真人切磋來得進步神速。


    況且霍衛光可是同齡中排得上號的,與他的切磋每一招、每一式都收獲匪淺。


    是以張玄機的“四象劍法”正疾速成長著。


    而反觀霍衛光,他手中的“殺人劍”別說殺不到人,就是連人都傷不了;久鬥之下,他漸漸變得心浮氣躁起來,身法和劍招有了絲絲不融洽的地方。


    “嘎嘎嘎~”


    這裏是山間,山間鳥也多,恰好此時有一隻黑烏鴉從他們頭頂飛過。


    烏鴉是鳥類,鳥類是無法控製自己何時何地排泄糞便的。


    於是乎~


    一坨黑白相間的鳥屎從天而降,降落到了正打鬥著的兩人中的一人上。


    首先,不是落在了張玄機身上。


    那麽......


    霍衛光望著手背中上熱乎乎的不潔之物,先是一愣,隨後大怒,想要抬頭找到那隻不知死活的鳥,可這時,他手上的劍法和身法已經完全混亂,漏洞百出。


    張玄機抓住機會,一挑霍衛光的劍,再以自己的外肘擊打他的內肘。


    “嗡”一聲,霍衛光的劍被擊落遠處,張玄機的劍也趁勢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輸了。”


    霍衛光望著兩三丈外的精鋼劍和近在咫尺的張玄機的劍,勝負已經明了。可他的臉卻通紅一片,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若不是那該是的鳥,我一定不會輸的!


    霍衛光眼中閃過兇厲,一招“鐵手掌”拍開了張玄機的劍。


    “再與我比較比較內力!”


    霍衛光右手捏成拳,朝張玄機的胸膛砸去。


    出拳之勢猶如排山倒海,“唿唿騰”的內力讓周遭的空氣都發出爆鳴。


    一眾龍虎山弟子麵色皆變,擔心這倉促之下,張玄機會接不下這一拳。


    知道內情的張玄夏就更擔心了,他知道張玄機的內力因為前掌門灌入的百年修為緣故而意外失了聯係。


    若這一拳接不下,受傷事小,可一旦被擊退數丈,那身後可是雲海斷崖,一旦墜落,除非是能飛天遁地的神仙,不然必死無疑。


    張玄夏縱是有心前去相救,但他與張玄機之間的距離太遠,已來不及......


    張玄機右手拿著劍,隻能用氣力更小些的左手去防禦霍衛光攜著內力的拳頭。


    嘭!


    一聲巨響,張玄機的手雖包住了霍衛光的拳頭,可在沒有內力加持的情況下,他的手掌隨著霍衛光的拳頭狠狠砸在了自己的腹上。


    霍衛光強橫的內力似是找到了宣泄口,瘋狂湧出。


    叮!哢哢哢~~~


    張玄機弓下身子,將半截劍都插入地麵來緩解衝勢。可即便如此,那蠻橫的內力依舊逼得他不停往後倒退。


    山坳之間,地麵上出現兩道長長的鞋印和一道深深的劍痕。


    “大師兄小心背後!”


    有龍虎山弟子驚唿,張玄機便迴頭瞧了一眼。


    這一眼卻瞬間將他嚇得後背被冷汗浸濕。


    他雙腳的半隻腳掌都已懸空,鞋邊不斷有石子滾落懸崖,此刻若是再有一陣風......不,再有一片羽毛落在他的肩上,他恐怕就要翻身墜崖了。


    偏偏這時,霍衛光一拳之後卻惱羞成怒道:“為何不用內力抵抗?是瞧不起霍某人?剛剛那局劍比試隻是天不助我,可不是你穩操勝券。”


    “我......”張玄機剛想解釋,卻立刻領教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的苦。


    那霍衛光又蹬著腳步衝了過來,全然不顧張玄機此刻的處境。


    “我他娘的!”


    張玄機罵了一句,隨後以那柄插入地麵的劍為軸,用力一拉,將自己反射向霍衛光。


    “大師兄!”


    張玄夏站不住了,他也運轉內力爆步疾行,可龍虎上的風雲步並不以瞬間爆發而著稱,比起霍衛光戰場淬煉出來的步法還是稍遜了些。


    他眼見著霍衛光的拳頭和大師兄的拳頭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轟!


    兩方拳頭終是碰撞在了一起。


    激蕩的內力朝四麵八方散去,將腳下的土地轟成齏粉,再隨風揚起。濃鬱的黃褐色沙霧吞噬了兩人的身影,張玄夏非但被內力餘威給震得退迴了原位,還往後滑行數步的距離才堪堪停下。


    “好強的內力。”張玄夏也不知在誇霍衛光,還是在誇張玄機。


    轟!


    又是一陣響!


    一個人影朝百人軍士所在的方向射去。


    軍士們眼力不差,一眼就瞧出了這黑影是他們的將軍霍衛光。


    站在第一排軍士伸手準備接下倒飛的霍將軍。


    可等他們接觸到霍衛光的後背時,他們才發現自己的念頭有多麽荒唐。


    以往他們這些軍中精銳隻需五人便可攔截下一輛載滿輜重的雙馬馬車;然而在這樣的巨力之下依舊接不住倒飛的霍衛光。


    甚至於連緩衝這點簡單的事都做不到。


    後方的士兵再搭手。


    無用。


    再後方的士兵再搭手。


    仍舊無用!


    再再......


    最終百名軍士齊心協力,咬碎了牙齒拚死抵抗,才以倒退滑行三丈的代價接住了霍衛光。


    一時之間,待塵埃落定,這一塊地方都沒有任何聲響。


    龍虎山的弟子們紛紛盯著正一臉懵的張玄機。


    一會之後,眾人不約而同地再次高唿道:


    “大師兄!”


    “大師兄!”


    ......


    另一邊的霍衛光被攙扶起,瞧見地上自己等人挪出來的深腳印後,發自內心感歎道:“好強勁的內力,恐怕就是衛大將軍也無法做到以一當百。”


    霍衛光深吸了口氣,他並非是那種輸不起的人,之前比劍後不服確實是因為天機意外,但現在比拚內力卻是沒有任何投機取巧可言。


    他願認這場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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