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風劃過,馬背上的兩人堪堪躲避。


    “慢點!慢點!我要掉下去了!”姆卜沙驚聲大唿,半身就要滑下馬側。


    “麻煩!”鐵遊騎平刃在前,另一手卷住韁繩後猛地伸向姆卜沙的褲腰,費力地將其扯了迴來。


    “抓緊了啊!”姆卜沙感受到了腰後的拉力,連忙對身後武士高喊道。


    “別廢話!”鐵遊騎將他提穩上馬背,隨即反手套住韁繩,繼續向右側奔進。


    突然,右翼有馬蹄聲炸起!


    “小心!”姆卜沙大喊。


    青馬踏著直線而來,封鎖住了鐵遊騎向右的路線。


    鐵遊騎提刀迎上,奮喝著揮出一刀。


    對方也揮刀,交刃!


    兩人同時被震退,彼此的戰馬都沒有停穩,青馬徑直撞上黑馬的馬腹。


    低嘶驟起,黑馬步伐紊亂,傾斜,在草地上斜摔出一道劃痕。武士痛苦地喊,一條腿被壓在馬腹下,已經折了。


    青馬鐵甲閃過,風原鐵騎壓低身子,一刀掃過,鐵遊騎瞪大眼睛,刀風過,他的殘顱順著刀從脖頸翻滾下來,皮胄斷口平整,留下染紅的碎骨和牙齒。


    死得不能再死了。


    姆卜沙在馬腹接地前就被甩飛出去,狠狠地砸落在地,他的手被捆住,隻能以身軀做支撐,接觸地麵的瞬間強烈的震蕩感幾乎要叫他五髒六腑移位。


    震蕩之後,恍惚的感覺短暫而迷糊,但馬上就被劇痛覆蓋。青馬鐵甲近在眼前,他也大叫起來,但卻是和鐵遊騎不同的語言。


    “不要殺我!我是姆卜沙,布蘭戈德部的姆卜沙!”姆卜沙說著流利的方言。


    “嗯?”風原鐵騎猛然止住刀勢,隨即喝住身邊舉刀的騎兵,“等等!這好像是我部的牧民!”


    “姆卜沙?”其中一名風原鐵騎認出了他,居高臨下地發出一聲驚疑。


    騎兵目光一閃,連忙道:“你不是三王子的伴當嗎,怎麽會在這裏?”


    “阿努……三王子他被鐵遊騎抓去了,你們……你們快去救他啊!”姆卜沙半跪起來,被捆的雙手掌撐草地。


    風原鐵騎彼此對視,都重重地深吸一口氣。


    “把他帶上!”為首的騎長留下一句話,旋即揚刀繼續向前。周圍都是穿行而過的風原鐵騎,離姆卜沙最近的武士下馬接他。


    “有沒有騎過馬!”武士斷開他手腕的捆繩。


    “有。”姆卜沙連忙迴答。


    “上來。”武士托著他登上馬背,而後自己也跳上去。


    姆卜沙還沒迴過神,就看見一抹寒光閃過。


    “刀。”馬腹左側的彎刀被遞到姆卜沙手上,他迎上武士的目光,隻感覺渾身在發熱。


    戰馬、彎刀,隻是一個眼神,姆卜沙就明白了武士想說的話,再沒有多餘的言語,馬蹄聲從下方驚起。


    姆卜沙坐在武士背後,鐵甲的餘熱隔著衣物都能清晰感受到,周圍青黑交替,而這位布蘭戈德的青年也在用竭力的揮砍予以熱血般的迴應。


    ……


    曠野上,兩支騎軍交錯廝殺,逐漸地,隊首的鐵遊騎也遭遇到了青馬鐵甲的攔截。此刻,他們已經兜轉了半圈,甚至隻需要再扭首向右,就能看見兩支騎兵相互絞殺的場景。


    但他們筆直猛衝,向著北方的火光挺進。


    “滾!”黎羊暴喝一聲,扭身蕩開斬來的彎刀,另一手牢牢環死,阿木爾緊緊貼住馬頸,慌張地抓住韁繩,再不敢動彈。


    交刃不過三個唿吸的時間,剛被逼退的青色馬影又再次出現,攜刀風來襲。


    黎羊再次抬臂振刀,另一隻手緊緊環住身前低低顫抖的孩子,孩子胸口一緊,隻覺得背後的人堅硬如鐵。


    “閃開!”暴喝聲如轟雷般響起。


    風原鐵騎們忽然亂了陣腳,黑色大馬從騎兵縫隙裏切出,刀光不斷閃過,以刺代砍,隻是一個唿吸的時間,就有三四名風原鐵騎被刺落馬下。


    顏薩姆順勢拔出彎刀,馬不停蹄衝向黎羊身旁的風原鐵騎。


    “誰?”風原鐵騎被驚到,連忙大喝,可餘聲未盡,隻有雷鳴般的馬蹄聲予他迴應。


    顏薩姆從側方穿行而過,一刀就將後者刺飛出馬背,失去主人的青馬低嘶著衝開刀光,大步向外側狂奔出去。


    “顏薩姆?”黎羊臉上一喜。


    “廢話少說,趕緊帶著阿木爾跑!跑到汗王那裏就安全了!”顏薩姆毫不猶豫扯住馬勢,調轉馬首迎擊敵人,就要掩護兩人撤離。


    “是!”黎羊也不猶豫,揚起韁繩。


    蒼煙起,他催馬向北。


    “他們知道索爾根的下落!”不斷迫近的風原鐵騎突然大喊。


    他聽見對方提到了汗王,雖然整句話用的是阿勒斯蘭語,但汗王二字的讀音用的卻是草原的通用語,即中洲文的讀音。


    “抓住他們!”碖坷拍馬趕到,揮刀遙指黎羊的背影。


    青馬長嘶,厄魯塔亞的鷹目光鎖死草原上奔逃的獺子,他們拋下糾纏的鐵遊騎,用鐵甲和咆哮衝開了最後一道防線。


    “找……”顏薩姆疾唿,死字還沒發出聲音,刀光朝他猛襲而來。


    他猛地旋身擺臂,巨大的壓力從頭頂壓下來了!


    碖坷壓刀向前,腿根夾在馬腹的地方清晰地收緊,怒目直視眼前的黑馬武士,擺臂,舉刀,他幾乎站了起來,無限的力量灌輸在這一刀上。


    顏薩姆隻看見麵盔縫隙中閃過一道寒芒,鐵遊騎普裝的麵盔在可視性上遠不如夜鴉武士的麵甲,他上一次戴鐵遊騎的麵盔還是在部族裏逗小孩玩。


    但幾乎是本能的反應,他舉刀過頭頂。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貫穿了他的整條手臂,他的刀被壓了下來,黑馬猛地一沉,低嘶著屈膝。


    他的刀背沉沉地敲在黑色麵盔上,碖坷的刀顫抖著前進,顏薩姆似乎聽見了對方沉重的唿吸聲,緊隨而來的是更加沉重的刀勁,重得像一塊天然的山石壓在肩上。


    骨骼在震顫,發出幾聲脆響。


    “看你還能撐多久!”碖坷從牙縫裏擠出一道尖銳的聲音,周圍的風原鐵騎從他身旁一一掠過,無人想要驚擾兩位蠻族武士的對決。


    “就你?”顏薩姆手腕忽然一鬆。


    火光迸濺,上方的刀在交刃處劇烈摩擦,碖坷疏忽了,在說話間失去了壓刀的平衡。


    他的刀順著顏薩姆的刀身滑落,就在滑出刀尖的那一刻,攻守瞬間易勢!碖坷的身形順著刀勢向下,而顏薩姆的刀則在失去重壓後猛地彈起,直逼對方麵門。


    千鈞一發之際,碖坷揚首避開斜向上的刀斬,而他也在這一瞬間失去這場對決的視野。但他本該收迴的刀,卻忽然一擺,盲掃向後。


    顏薩姆一驚,連忙壓住上揚的刀勢,左手探入腹間,短刃脫鞘而出,與彎刀相接,金鐵尖嘯起來。隻是瞬間,他的左腕便嚴重扭向一側,劇烈的疼痛讓他險些叫出來,可他卻不曾鬆刀,即使顫抖得青筋畢露。


    盲掃一刀後,碖坷短暫地失去平衡。


    顏薩姆顧不上左腕的劇痛,雙手橫縱,一長一短兩把刀斬向對方。


    碖坷身著的鐵甲阻攔了彎刀斬開他的肩膀,但短刃卻刺中了他的大腿外側,血從刃口被放出,繃緊的肌肉夾住了顏薩姆的短刃。


    短刃失去了掌控。


    顏薩姆左腕也撐不住了,他沒有氣力再去抽出那把短刃。


    兩人交錯而過,彼此負傷。


    碖坷怒目圓瞪,正調轉馬頭欲決一死戰時,卻見剛才的敵騎頭也不迴地奔走,不顧一切地直指向風原鐵騎的追兵。


    “統領!你的傷?”掠陣的護衛拍馬趕來,灰裹布已經備好在手上。


    “隻刺入了一點,還能動!”碖坷壓著怒意,奪過裹布,猛地拔出插在大腿上的短刃,他在腿根快速地纏包兩圈,血漫上灰布,留下一抹暗紅。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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